第88章 我愿意娶!
“小姐!”
房门开处,凝素哭着扑了进来。
楼霁华强作欢颜,伸手抱住了她:“蠢丫头,哭什么?”
凝素跪在软榻旁边,哭得浑身发颤:“为什么又弄成这样?每次跟他出去都会出事……我当时就说一定要跟着你,你偏不肯!”
楼霁华无奈地拍着她的背,笑道:“是是是,都怪我,我当时应该叫你跟着的。”
“你还笑!”凝素大哭着,在楼霁华的腿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
楼霁华没办法,只得住了笑,叹道:“你若是跟着我,也不过是多一个人去蹲大牢罢了,又有何益!”
凝素抬起头来,试探着伸出手碰了碰楼霁华脸上的那道疤,“哇”地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楼霁华嫌弃地推开她,向外面叫道:“有没有人?快来给我把这个鼻涕虫拖出去!”
房门果然再次打开了,这次出现的人却是岳之恒。
“华儿。”他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楼霁华把帕子丢给凝素擦泪,坐直身子叹道:“不必担心,他没有逼我回去。”
岳之恒走了进来,皱眉道:“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要见他?咱们本来可以远远地躲出去……”
楼霁华漫不经心地用指甲敲击着茶碗,淡淡道:“明月楼不能撤。而且……只有亲眼看见了我,他才能彻底死心。”
“那么,他现在死心了吗?”岳之恒急急地追问。
楼霁华抬手摸了摸脸,露出一个自嘲的苦笑:“暂时还没有,不过差不多了。现在他对我心存愧疚,所以不会立即抛弃我。但这种愧疚持续的时间不会很长,再过一段时日,不用我求他,他自己就会放过我的。”
“不可一世的定北王爷,哪里会知道‘愧疚’二字怎么写!”岳之恒冷笑。
楼霁华低头沉默许久,叹道:“我累了。”
岳之恒迟疑道:“华儿,你已经有整整一年没见伯母了。她很担心你。”
“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能见她吗?”楼霁华摸着脸上的疤痕,苦笑道。
“你到底是变成了什么样子,连亲娘都不能见?”楼夫人推开门,缓缓地走了进来。
楼霁华下意识地想捂住脸,却已经迟了。
“华儿!”楼夫人脸色大变,快步奔了过来。
楼霁华坐直了身子,向后面跟着的红儿怒声斥道:“谁让你把母亲带到这里来的?这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吗!”
楼夫人紧紧攥住楼霁华的手,厉声哭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的母亲?你躲了我整整一年了!这脸上的伤疤若是一辈子都不好,你还能躲我一辈子不成!”
楼霁华避开母亲的目光,偷偷地向凝素使眼色。
凝素却站起来道:“夫人说得对,你不能一直躲着她。你只怕夫人见了你会伤心,可是你难道不知,见不着你的时候那种牵肠挂肚更难熬?”
楼霁华闷了许久,只得抬起头来:“行啊,如今你们的主意都比我的大了,我还能说什么?”
楼夫人抬手在楼霁华的脸上摸了个遍,拼命替她擦着眼角。
可是楼霁华并没有落泪。倒是楼夫人自己的脸上泪痕纵横,哭得不成样子。
“我的女儿……这一年的日子,你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那个人,他竟然对你下这么狠的手……”楼夫人泣不成声。
楼霁华忙道:“不关他的事,都是那个昏君……”
“华儿,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在替他说好话?”岳之恒在旁怒道。
“本来就是嘛。”楼霁华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
岳之恒冷笑:“要不是他把你带进宫,那个昏君怎么会惦记上你?何况他既然是你的丈夫,自然有责任护你周全!你所有的苦难都是由他而起,你却还在费尽心思替他开脱?”
“岳兄,我的事……”楼霁华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遣词造句。
岳之恒恼怒地看着她:“你想说,你的事用不着我管,是不是?华儿,他把你送进军营,你说不用我管;他差点害得你死在宫里,你说不用我管;他几次三番纵容一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害你,你说不用我管;如今他害得你落到那昏君手上险些丢了性命,你还说不用我管……你到底要在他手底下死几回,才肯下定决心跟那个混蛋一刀两断?”
“华儿?”楼夫人抬头看着楼霁华的眼睛,连眼泪都忘了流。
楼霁华把手边的一把折扇丢到了岳之恒的身上,气得一张脸都变成了灰白色:“你当着我母亲的面,说这些做什么!”
岳之恒不甘心地住了口。
楼夫人仍然盯着楼霁华的眼睛:“他说的那些事,都是有的?”
“没那么严重……”楼霁华躲闪着目光。
凝素在旁闷声道:“还说没那么严重呢,你看看你身上那些伤吧——你浑身上下可还有一块完整的地方没有?落下了一身的病痛、阴天下雨的时候躲在帐子里疼得打滚的是谁?”
“你们两个,今天倒是心有灵犀配合默契了!”楼霁华气得直骂。
凝素哭道:“不是我们故意让夫人伤心难过,只是——你也该是时候清醒了!我们劝不住你,夫人的话你总肯听吧?你现在问问夫人,她还肯让你回王府去吗?”
“不许去!”楼夫人立刻表态。
楼霁华一时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说还要回王府去了?”
红儿立刻接道:“你现在虽没说回去,却还是保留了明月楼,也就是说只要他想找你,你就必须随时出现在他面前……这样算什么?你在王府好歹还是名正言顺的王妃,如今倒好像成了他的外室一样!我们横竖看不过眼,你若是不跟他断干净,连我都瞧不起你了!”
楼霁华看看齐齐点头的岳之恒和凝素,再看看哭成泪人的楼夫人,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眼下这局面,恐怕是连装死也糊弄不过去了。
无奈之下,楼霁华只得苦笑着问:“照你们说,我该怎么办?当真一把火烧了明月楼,然后咱们一起逃出京城去,躲躲藏藏过一辈子?那人的性子一向说一不二,若是惹恼了他,弄巧成拙可怎么办?”
“倒也不必躲。”凝素冷笑道。
“怎么?”楼霁华拧紧了眉头。
红儿笑道:“说来也容易。只要你光明正大地嫁了别人,他一个堂堂王爷想必也不会做强夺人妻这种丢脸的事!”
“你以为他做不出来吗?”楼霁华苦笑。
岳之恒沉声道:“他的性情自然是无所顾忌,但他近来有不臣之心,你是知道的。他要做皇帝,根基未稳的时候必定会在意朝中和天下的风评。所以,只要世人皆知你已经另嫁,他应当不会纠缠。”
楼霁华觉得这个逻辑有点站不住脚。但这样争论下去也没有结果,她只得苦笑道:“就算你们说得有理……以我如今这副尊容,你们觉得我还嫁得出去吗?哪个男人会愿意娶一个丑八怪啊?”
“我愿意娶!”岳之恒立刻接道。
“岳兄,别闹好吗?”楼霁华努力挤出笑容,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
岳之恒走了过来,郑重地道:“我是认真的!华儿,你嫁到王府本来就错了,难道当真要把这个错误延续一辈子不成?我对你……你一直是知道的,先前你不能出府,我纵然有心也是枉然,可是如今……”
楼霁华沉下脸来,冷冷地看着他。
岳之恒避开她的目光,向着楼夫人跪了下来:“伯母,今日我替我自己,向华儿……”
“你住口!不许说!”楼霁华猛地推开母亲,站了起来。
“华儿……”岳之恒看到楼霁华摇摇欲坠的模样,不免担忧。
凝素忙过来扶住她,同时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就不能勇敢一次吗?”
楼夫人看看楼霁华,再看看跪在地上的岳之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们的事,我也管不着了。只是华儿,岳公子的确是……”
“娘!你从前不是不喜欢我跟岳兄走得近吗!”楼霁华气急败坏。
楼夫人擦擦眼角,笑了:“从前我对岳公子并不了解,那时你又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我怎么会喜欢你总跟着一个男人往外跑?如今我算是看明白了——岳公子待你情深义重,你不嫁他,还能嫁谁?华儿,你是再嫁之身,又毁了脸,找一个真心待你的人并不容易……”
“伯母答应了?”岳之恒大喜。
楼霁华冷笑:“谁答应都没用,我不答应!”
红儿在一旁跺脚道:“定北王那么混账,你还要为他守着?你该不会……真的喜欢那个混蛋吧?”
楼霁华缓缓地坐了下来,替自己倒了一碗茶,仰头饮尽。
“不会是真的吧……”红儿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凝素走到楼霁华的脚边蹲下,涩声问:“值得吗?”
楼霁华靠在她的肩上,苦笑道:“哪有什么值不值?我只是想对得起自己罢了。如今我随便找个人嫁掉倒也无妨,只是我这辈子已经这样了,又何苦再连累旁人。你明白的,是不是?”
凝素低头想了很久。
红儿拉长了脸,不情愿地走过去把岳之恒扶了起来。
楼霁华抬头向母亲叹道:“娘也是糊涂了。早年你怕岳兄害了我,如今就不怕我害了岳兄吗?你不能只想着你自己的女儿,却把旁人不当回事啊!”
“这……”楼夫人抬头看看岳之恒,一脸为难。
岳之恒急道:“华儿,我不怕被你连累!咱们这么多年一起走过来的交情,我怎么可能嫌弃你?我只怕你嫌我没用,瞧不上我……”
楼霁华无声地一叹,涩然苦笑:“你还记得咱们是这么多年一起走过来的交情。”
“我当然记得!”岳之恒攥紧了拳头。
楼霁华仰起头来看着他:“既然你还珍惜咱们的交情,就好好保留着它吧。你我若是做了夫妻,这辈子的交情才算是当真走到头了。”
“小姐……”凝素扶着楼霁华坐好,欲言又止。
楼霁华拍拍她的脑袋笑道:“今天的事,不管是你们哪一个的主意,我都不问了。只是你们最好记着:我不需要你们怜悯我,更不需要你们为了觉得我可怜而忙着把我嫁出去。尤其是岳兄,你为了可怜我而把自己的一辈子赔进来,不觉得蠢吗?如今你拯救了我,将来谁又能拯救你?”
岳之恒苦笑:“你不嫁就不嫁,何必把你自己说得跟什么凶神恶煞似的。”
楼霁华横了他一眼,又转头看着凝素:“你们以为我蠢,是不是?”
二人低头不语,楼霁华便在软榻上躺了下来:“这件事不必再提了。我刚从一个牢笼里出来,没道理再进另一个牢笼里去。这会儿我快要累死了,你们也赶紧各回各屋去,让我清清静静地歇一歇好吗?”
“华儿,后面有咱们的院子。”岳之恒忙道。
楼霁华点了点头。凝素忙扶她起身,拿过面具来帮她戴在了脸上。
楼夫人看着女儿虚弱不堪的模样,眼泪又流了下来。
楼霁华转过身来苦笑道:“娘,您再这么哭下去,我会疑心我已经死了!”
“满口胡言!”楼夫人啐道。
楼霁华笑了一笑,不再多言。众人推门出去,各怀心思沉默地走着。
快要下楼梯的时候,斜刺里忽然冲出一个人来,猛地抱住了楼霁华的腿:“公子!求您开开恩!”
楼霁华拧紧了眉头。
她这一行人并没有往前面花厅去,而是正准备从侧面的楼梯下去回后院。这个楼梯位置隐蔽,姑娘们又一向不敢往这边走,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是谁给了楼霁雨这么大的胆子,不仅查探到了这个楼梯的存在、更敢当面到这里来堵她?
楼霁华低头看了看楼霁雨精心修饰的脸,冷笑起来。
“公子……”楼霁雨仰起头来,眼中闪着泪光,楚楚可怜。
“谁许你到这边来的?”楼霁华沉声开口。
楼霁雨哭道:“晚月斗胆求见公子,不为别的,只想求公子开恩,准许我赎身出去……”
岳之恒走上前来,一脚将她踢开:“若有人愿意给你赎身,你就该叫他带着银子找胡妈妈和迟管事去!公子也是你可以随便见的?”
“可是,迟管事说……”楼霁雨哭着看向岳之恒,忽然怔住了。
楼霁华发现今天的事情有点麻烦。
果然,楼霁雨蓦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是那个姓岳的!”
凝素正打算带着楼夫人躲开,红儿已经冷笑起来:“大小姐,还认得我吗?”
楼霁雨放开了楼霁华的腿,缓缓地站了起来:“红儿?”
凝素将心一横,干脆扶着楼夫人一起转回身来。
“是你……是你们?!”楼霁雨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煞是好看。
红儿扬起巴掌,毫不客气地扇在了她的脸上:“越发没规矩了,见了夫人,还不磕头!”
楼霁雨呆站了半天,冷笑起来:“夫人?哼,尚书府都没了,哪里来的‘夫人’!先前的架子摆得那么大,这会儿不是也得到青楼来东躲西藏吗?可惜你们几个老的老、丑的丑,否则倒可以在这儿挂个牌,咱们也算殊途同归!”
楼夫人气得浑身发颤。
楼霁华用手中的扇柄轻敲着栏杆,语气淡然:“楼大小姐好厉害的一张嘴。”
楼霁雨转过头来,重新打量着楼霁华,眯起了眼睛:“你又是谁?为什么遮着脸不敢见人?”
楼霁华轻笑一声:“楼大小姐想知道吗?过去的几年里,见过我真容的人几乎都死了。”
楼霁雨打了个哆嗦,暗暗揣测着她这句话的真实性。
岳之恒拧紧了眉头:“公子,何必在这种贱女人身上费工夫!她挡了路,打死就是了!”
楼霁雨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随后,她将心一横又站了过来:“姓岳的,你身为朝廷命官,竟然私藏钦犯,还跟一个开青楼的过从甚密……你们究竟在密谋什么?你们是什么关系?明月楼对待姑娘们一向宽仁,为什么偏偏不许我赎身?这个脸也不肯露、名字也不肯说的明月楼主人,到底是什么人?”
楼霁华缓缓地伸出手,捏住了楼霁雨的下巴,玩味地问:“你想知道?”
楼霁雨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对楼霁华的身份起了疑心,总觉得自己或许是认识“他”的。
甚至连“他”的身形,她也隐隐觉得有几分熟悉。
但她思来想去,总记不起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一个男人。
照理说,这个人若是见过,应该印象深刻才对。
她隐隐觉得,若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她眼下的困境或许就能解开了。
但,若是猜错了、赌输了,她很可能要命丧当场!
楼霁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打这个赌。
这时楼霁华已经有些厌烦了。
她靠着栏杆,漫不经心地笑道:“这世上,总有那么多人愿意为好奇心而付出生命。念书的人‘朝闻夕死’,至少还可以说是为了读书明理而死;可是有些女人……倒也有趣。”
楼霁雨几乎已经忘了她最初的来意。她只是探究地看着楼霁华,恨不得生出一双能透视的眼睛来,看看这张面具底下藏着的是怎样的一张脸。
楼霁华装作坦然的模样任她看着,心里却有些烦躁。
楼霁雨显然还不知道明月楼主人的称号是“明公子”。如果她知道,凭她的聪明,这会儿应该立刻就能猜到正确的答案了。
可是,明月楼中知道“明公子”的人并不少,她能瞒多久?
楼霁雨是个热衷于耍心机的女人。虽然她的“心机”往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这样的女人最擅长制造麻烦了。
楼霁华不喜欢麻烦。
她忍不住向凝素使了个眼色,意思是问:要不要灭口?
凝素迟疑了一下,却看向岳之恒。
楼霁华绝望了。
岳之恒这个书呆子,下得了狠心的时候可不多。
早知道凝素的立场这么不坚定,她应该问红儿才对!
楼霁华的心里乱成一团。
这时楼夫人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来:“华儿,她毕竟是……”
凝素和岳之恒大惊失色。
楼霁雨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楼霁华站直了身子,从容笑道:“夫人请放心。晚生既然答应了,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陆神医与晚生颇有几分交情,他见信之后无论身在何方,都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回来替令千金医治的,您暂且放宽心就是了。”
楼夫人被凝素连着捏了好几下胳膊,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低头连连称是。
“华儿怎么了?”楼霁雨眯起眼睛问。
凝素冷笑道:“晚月姑娘请放心,我们家小姐无恙!”
楼霁雨闻言,脸都气白了。
但是这会儿,她还顾不上生气。
楼夫人刚才的那声“华儿”,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一道疑影。
她比先前更加认真地打量着楼霁华,试图把“他”同“她”联系起来。
比照了半天之后,她发现,没有证据证明眼前这人就是楼霁华。但同时却也没有证据证明她就不是。
但不管是不是,“他”和“她”之间,一定有联系!
今日白天,楼霁华被岳之恒带人当街劫走,而当天晚上岳之恒就和楼夫人一起出现在了明月楼,与这个自称明月楼之主的人一起商量什么请医问药的事……
这个消息,若是报到官府里去,定然是一桩天大的功劳!
当然,从官府那里捞到好处的前提是,明月楼的这个主人,身份不能太高,否则只怕会弄巧成拙!
楼霁雨盘算了很久,终于狠狠地咬了咬牙,挺直了胸膛。
富贵险中求!
她现在连赎身的权利都没有,难道要一辈子消耗在这明月楼吗?
楼霁雨不是短视之人。她愿意用一时的冒险,来赌一个绝处逢生的机会!
“公子,适才是晚月无礼冲撞,请公子恕罪。”楼霁雨盈盈屈膝,行了个礼,打算退下。
楼霁华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放她走。
这时,走廊尽头忽然出现了一个红衣的女子,轻盈地向这边跑了过来。
楼霁华一下子便认出来了:“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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