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你要杀我吗?
“你到底是哪里的人?”楼霁华搂紧潋月的腰,涩声开口。
潋月轻笑一声,低下头来,在她耳边吐气如兰:“公子那么聪明,猜不到吗?”
许久之后,楼霁华长叹了一声:“是山戎吧?这些年,山戎从未安分过——你是山戎的人?你潜入大周京城,卖身进青楼承欢,就是为了寻找合适的人与你们‘合作’?”
“完全正确。”潋月笑得很温柔。
楼霁华的手上紧了紧,许久才问:“为什么选我?”
潋月微微一顿,露出了她最招牌式的调皮的笑容:“你错了。没有人选你,是你选择了我。”
楼霁华抬手捏捏她的脸,叹道:“我只想跟你谈情,你却要跟我谈天下;我要问你天下大事,你却又要跟我谈情。”
潋月眨了眨眼睛,笑道:“谁在跟你谈情?我说的是正事呢!也怪你隐藏得太深,殿下把大周的每一个朝中重臣、每一个皇亲国戚都考量了一遍,居然偏偏漏掉了你!我在明月楼这么久,连你的名字都没听过几次,自然也不会凭空‘选择’你。可是命运就是这么有趣,这世上的好女子那么多,谁叫你偏偏看上了一个最坏的我呢?”
楼霁华咬牙骂道:“原来你还知道你是坏的!一个山戎的奸细——却骗得我好苦!”
她的语气似乎是极愤恨的,手臂却仍是紧紧地箍着潋月的腰,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
潋月娇笑起来:“我是这天下最坏的女人,可你却给了我最好的一颗心……我掉进了你的心里,再也没法子跑掉了,只能用最好的东西来报答你——公子,你就再信我一回吧!大周亡国不远,与其陪着昏君和那个悍妇公主一起被清理掉,不如绝处逢生,自己来做这江山的新主人!”
“你那个‘殿下’,知道你和我的事吗?”楼霁华沉声问。
潋月笑道:“当然知道!我先前做了那么多事,他都没夸过我一句,直到这一次——他说我在大周挖到了最好的宝贝,要我一定要把你牢牢地抓到手……”“然后宰来卖了?”楼霁华抢着问。
潋月“啐”了一声,继续道:“殿下说,如今正在合作的那几个人,不是蠢笨无用就是桀骜不驯,唯有你深藏不露最对他的胃口。更妙的是,你是昭慧长公主的驸马,也算是那个昏君的至亲。将来由你坐这江山,朝中那帮老东西几乎不会反对!”
楼霁华缓缓地放开了手,正色问:“你们殿下是谁?山戎的王子吗?他……需要我做什么?”
“你答应了?”潋月的眼睛亮了起来。
“你先说说看。”楼霁华皱眉道。
潋月站起来笑道:“殿下是山戎王的第五子……”
“大漠狼王?”楼霁华立时坐直了身子。
“原来你知道!”潋月拍手大笑起来。
楼霁华许久才长叹了一口气:“山戎五王子,封地在最荒凉的漠北,却硬是用不到十年的时间开疆拓土,雄踞漠北,令天下闻风丧胆……这个人的雄才大略,谁不知道?”
“那么,现在你是答应了么?”潋月穷追不舍。
楼霁华顿了一下,不慌不忙地问:“你得先告诉我,五王子需要我做什么?”
潋月笑道:“放心,不会让你上阵杀敌的。你只需要在朝中稳住那帮蠢货,给户部、兵部的那些人使点儿绊子,顺便再替你自己拉拢一下人心就好!”
楼霁华想了许久才苦笑道:“五王子算无遗策,这是打算不战而胜吗?”
潋月笑得很得意:“在战场上打赢大周也不难,只是兵马粮草这些东西,自然是能省则省。”
楼霁华心头一跳,下意识地道:“战场上打赢,未必那么轻松吧?薛上将是大周的常胜将军,与山戎对阵从未打过败仗的;定北王虽说年轻,却出身武将世家,自幼耳濡目染……”
潋月眯起眼睛,露出狐狸似的笑:“你确信这两个人都对大周忠心耿耿吗?”
楼霁华心中剧震,好半天才勉强稳住声音,急问:“你们……收买了定北王?”
潋月微笑摇头。
楼霁华疑惑:“你总不会说薛上将是你们的人吧?”
“公子真聪明,两次就猜对了!”潋月调侃道。
楼霁华攥紧拳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许久之后她才若无其事地笑道:“别骗我了!你若说收买了定北王还有那么几分可信,薛上将这些年为大周出生入死,他怎么可能……”
“公子不信我么?”潋月淡淡地笑着,美丽的杏仁眼勾勒出娇媚的弧度。
楼霁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是不信你,只是……兹事体大,我……不能不慎重。”
潋月转身走到妆台前,从一个暗格里取出一封书信来,放到了楼霁华的手里。
楼霁华拆开看罢,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竟是薛从义的亲笔,上面盖着上将军的大印,不会有错的。
潋月抬了抬下巴,笑问:“公子还不信么?”
楼霁华攥紧那张信纸,沉默不语。
潋月笑吟吟地道:“薛从义这个人,本领是有的,只是太过桀骜,不好共事。如果你没有出现,殿下本来打算扶持的人是他——如今自然用不着了,你是最好的人选。”
楼霁华把信纸递了回去,皱眉问:“他信中提到的‘吾儿冷霄’是谁?我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
潋月笑道:“这就是那只老狐狸的阴险之处了!世人都知道上将军府有三位公子,冷云、冷剑、冷驹,却几乎没有人知道,在这三位公子之上,还有一位大公子,薛冷霄。”
“大公子?”楼霁华听见这三个字,已经信了。
说起来,当日在茶楼之中,她已对这个大公子的身份起了兴致。只怪那人的形貌太过文雅,她竟从未往将军府这个方向去想!
如今回头细想,她才知道自己当初漏掉的细节是什么:薛冷画比幼弟冷驹年长几岁,上面只有两位兄长,并无姊妹。这个“薛四小姐”的称呼,本身就很耐人寻味啊!
大公子,原来是薛家的“大公子”!
想到最危险的人就在黎羽的身边,楼霁华心急如焚。
军队出征已经有好些日子了,差不多要与山戎遭遇了吧?一旦开战,薛从义随时可以倒戈相向,黎羽的处境岂不是万分危急!
楼霁华恨不得立时插翅飞到北边去。
可是这个时候,潋月的手臂再一次缠上了她的肩。
楼霁华只得暂时压下那些忧虑,勉强笑道:“那只老狐狸竟把自己的长子隐藏了那么多年?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了。”
“现在,你可以信我的话了吧?”潋月凑到楼霁华的面前,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楼霁华随手将她揽过来,叹道:“我何时不信你了?我只是怕……这件事的风险可不小。”
潋月冷笑道:“能有什么风险?再过几日堰北城两军相遇,便是定北王玄武营的覆灭之日!到时候薛从义直接掉头引咱们山戎的将士南下进京,大周天下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她说得平淡,楼霁华的心脏却早已紧紧地揪了起来。
堰北城。
他们把地点都算好了!
以有心算无心,黎羽此去,岂不是直接落进了他们的陷阱!
山戎既然连这点都算到了,必然不可能不考虑到通信的问题。驿卒是靠不住的了,飞鸽传书就更加靠不住。必得有最信得过的人,亲自快马加鞭去向他报信才行!
可是,到底哪个人是靠得住的?
楼霁华唯一能想到的人只有帷儿。可是黎羽不带帷儿出征,必然有不带的理由。他的安排,她不敢轻易变动。
剩下的办法,就只有一个了。
楼霁华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心已飞到了北边。
“说了这么多,你这会儿总该放心了吧?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潋月的手臂收紧了几分,凑到楼霁华的耳边笑吟吟地问。
楼霁华试图推开她,却发现这女人的力气居然很大,手臂像两条锁链一样牢牢地捆住她的肩,让她动弹不得。
楼霁华略一迟疑,干脆整个人向后倒下去,结结实实地靠在了潋月的怀里,慵懒地叹了一声:“我还能问什么呢?再问下去,你怕是就要灭口了!”
潋月“嗤”地一声笑了出来:“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不答应能怎么办?我不是早就上了你的贼船么?”楼霁华幽怨地叹了一声,故意在潋月的胸前蹭了蹭。
潋月笑逐颜开。
楼霁华仰起头来看着她:“你在五王子那里,是什么身份?”
潋月眯起眼睛笑了笑:“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现在急什么?”
楼霁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总是放心不下……除非你是五王子的亲妹妹,否则……他自己肯定会娶你的,怎么可能甘心让给我!”
潋月嗤笑一声,屈起手指在楼霁华的面具上敲了一下:“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可是,我的心已经在你那儿了!”楼霁华委屈地抱怨。
潋月红着脸笑了笑,终于放开了手臂。
楼霁华松了一口气,缓缓地坐直了身子。
这时潋月却起身走到妆台旁,把先前的那封信放了回去,又拿出一只木盒,从中取出一枚药丸来,递到楼霁华面前:“你把它吃下去。”
“干什么?你要跟我殉情么?那你自己也得吃一颗才公平!”楼霁华笑着接了过来。
潋月在楼霁华的脚边蹲了下来,仰头看着她:“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说什么殉情不殉情的!你只管吃下去就是,我会害你不成?”
“怎么不会?你偷了我的心、勾了我的魂,害得我失魂落魄魂魄难安魂飞魄散……”楼霁华满口胡言乱语,试图蒙混过关。
可是潋月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整个人伏过来趴在了她的腿上:“你不肯吃么?公子,你还是不信我!”
楼霁华不好再装疯卖傻,只得坐直了身子,叹道“潋月,我是为了你才肯答应做这件事,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更不是为了那个莫名其妙的位置!五王子答应给我的条件,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这毒药,可不可以不用吃?你说我不信你,可你若是信我,又何必要用这种东西来控制我?莫非你希望你将来的男人,是一个被人用毒药控制着的傀儡?”
“不是我不信你,”潋月有些脸红,“规矩是殿下定的。毕竟事情太严重,若有一个人说了出去,殿下的计划就完全毁了……这药也不是什么剧毒,只要半年之内服下解药,就一点事都不会有。”
“我不想吃!你就假装我已经吃过了嘛!这会儿五王子又不在,天高皇帝远的,你那么死板做什么?”楼霁华试图耍赖。
潋月板起了面孔:“果真不吃么?”
“我果真不吃,你要怎样?”楼霁华冷下脸来。
“我还能怎样?”潋月垂下眼睑,露出一个凄凉的苦笑。
楼霁华低下头,惊愕地发现一柄短刀不知何时已经抵在了她的腰间。
“你要杀我?”她不敢相信地涩声质问。
潋月的眼角落下一滴泪:“公子,在认识你之前,潋月立下过誓愿,一生只为山戎而活。如今你若不吃这药,便意味着你并不是诚心诚意与殿下合作。我若是放你活着出了这道门,就是把山戎放到了危险的境地!我不能那样做。所以……我会杀了你。”
楼霁华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终于苦笑道:“原来我真的没有那么重要……竟是我自作多情了。”
“不是的!”潋月急道,“不是你不重要,只是……只是我使命在身,不得不如此!杀了你之后,我会立刻自杀陪你……公子,你是我的命,可是山戎,那是我的国度、我的信仰!我不能让山戎承担一分一毫的风险,即使是因为你!”
楼霁华迟疑着不肯就范,潋月手中的那把短刀便渐渐地逼近了过来,划破了她的衣袍,刺穿了她的皮肉……
潋月的眼中泛起了泪花,神情却始终坚定,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对上楼霁华失望的目光,潋月的泪珠便滚了下来。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公子不必拖延时间了。即使是在山戎,寻常的武士也不是我的对手,何况是您?您此时作任何挣扎,都不过是白白断送了性命而已。”
楼霁华苦笑一声,缓缓掀起面具的一角,抬手将药丸送进口中。
那药丸入口即化,再也没有吐出来的可能。
潋月缓缓地放了手,短刀掉到地上,溅落了几滴殷红的血。
“公子……”她哭出了声。
楼霁华站起身来,平静地问:“我可以走了吗?”
潋月忙奔到妆台前找出一盒药膏,急道:“我给您处理一下伤口……”
“这点小伤,不碍事。”楼霁华从她身旁绕了过去,语气淡漠。
“公子!”潋月扔下药膏,追上来抱住楼霁华的腰。
楼霁华站定:“还有事?”
“你……恨我吗?”潋月带着哭音问。
楼霁华沉默许久,长叹了一口气:“舍不得。”
潋月破涕为笑。
楼霁华抓着她的手,缓缓地转过身来,咬着牙道:“我谨小慎微了一辈子,自以为万无一失,不想竟栽在了你的手里!”
潋月慌忙笑道:“我是不会害你的,等到将来你得了天下,俯视众生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你的选择从来都没有错!”
楼霁华喟然长叹:“罢了,即使是错,我也认了——今晚花厅里不知是谁的歌舞,陪我去看看吧。”
潋月忙擦干了泪,扑到妆台前重新匀了面,抱着楼霁华的手臂开门走了出去。
楼霁雨依旧站在门口,见二人出来,便眼巴巴地看着楼霁华。
潋月板着面孔沉声吩咐:“去跟迟管事说,公子要观赏歌舞,多叫几个人过来伺候!”
楼霁雨不情愿地答应着去了,楼霁华便拍拍潋月的手背,淡淡道:“你的手段果然不错。”
“那当然!我多得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她不敢不乖。”潋月得意地道。
此时天色尚早,歌舞并未开始。二人进了楼霁华常去的那个房间,推开窗子,闲看下面来来往往的人。
迟管事带了红儿和凝素进来,欲言又止。
楼霁华笑道:“都说彩月的歌声婉转,如新莺出谷乳燕归巢,我竟一直无缘得闻。不知今日她会不会上台?”
迟管事笑道:“公子要听,她自然会上台的。”
楼霁华抚掌:“若是我要晚月做她的琴师呢?”
迟管事略一迟疑,笑道:“那自然也是可以的。只是晚月如今只肯听潋月姑娘的话,这件事还得潋月姑娘吩咐了才作数。”
潋月笑嘻嘻地道:“公子要听,待我去嘱咐她几句就是了!”
楼霁华点头应允,潋月便跑了出去。
楼霁华立刻把红儿叫了过来,压低声音吩咐:“潋月房内妆台下,右手边往下三寸处有一个暗格,机关在下面。你叫个巧匠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取出来,照样仿造一份放进去,真的拿来给我!”
红儿忙答应着去了。
楼霁华长舒了一口气,瘫倒在竹榻上。
凝素担忧地凑了过来:“你怎么又有伤?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楼霁华苦笑:“岂止狐狸尾巴?狐狸的獠牙都露出来了!”
“有危险吗?”凝素的脸色有些发白。
楼霁华想了一想,沉声问:“潋月身边送信的是谁,找出来了吗?”
凝素点头道:“刚刚寻了个由头带下去关起来了,一时半刻还轮不到她来给咱们添乱。倒是那个‘韩公子’——京城里大大小小的‘韩记布庄’总有六七家,却没有一家有这么个‘少主’!咱们的人跟了他一段,发现他去了城北的一片林子里,后来就跟丢了。我已经叫早上看见他的小丫头回去画他的形貌……”
“不必了,”楼霁华苦笑道,“那个人不会出现第二次,咱们也不需要在他身上查什么了。”
凝素的面色越发沉重:“潋月都说了?那她是不是已经预备对你下手?”
楼霁华拍拍她的手背,笑道:“你家公子我可是天下第一福将,那么多难关都挺过来了,会怕她一只小狐狸么?”
凝素跺脚道:“我是怕你被小狐狸给吃干抹净了……”
潋月推门走了进来:“什么小狐狸?”
楼霁华长叹了一口气:“小狐狸的耳朵果然灵得很,刚想说她坏话,她就来了。”
潋月笑着蹭了过来,微微眯起的眼睛,倒真像一只小狐狸。
楼霁华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笑向凝素道:“你们也都出去吧。本公子的小狐狸有些害臊,你们在,她不习惯。”
凝素和迟管事果然退了下去。
潋月不满地道:“你自己要把她们打发出去,何必拿我做幌子?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害臊了?”
楼霁华拍拍脑门,笑道:“好好好,你不害臊,是我害臊成了吧?”
“喂,你说谁‘不害臊’!”潋月跺脚嚷了起来。
楼霁华开怀大笑。
潋月慢慢地红了脸,噘起嘴巴不说话了。
楼霁华也不去哄她,只管不声不响地在一旁泡茶。
潋月忍不住又凑了过来:“听彩月姐姐说,你泡茶的手艺是天下一绝,是不是真的?”
“你喝一喝不就知道了?”楼霁华将泡好的茶放到她的面前。
潋月低下头闻了闻,皱眉道:“有这样好手艺,却不肯教给我,只教素月彩月她们,我不开心!”
楼霁华点点她的鼻尖,笑道:“教给她们,是要她们用来服侍人的。至于你嘛——有我服侍你就够了,你学这些东西做什么?”
潋月立时回嗔作喜。
这时天色渐晚,楼下花厅已经有丝竹声响了起来。
潋月说了许久的话,又同楼霁华笑闹了一阵,不免有些口渴。加上楼霁华的这道茶又十分用心,她不免多喝了几碗。
彩月的歌舞还没有上台,潋月便觉得有些困倦,靠在竹榻上懒懒地不愿意动弹了。
楼霁华起身出门,把胡妈妈叫过来,如此这般嘱咐了一番之后,飘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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