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她这是要上天啊!
某日行军途中,黎羽又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
看到书信内容的时候,他的脸色不可避免地又黑了几分。
唯恐天下不乱的朱一见状慌忙凑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那个女人又跟姓岳的共度良宵了?”
“这个‘又’字是什么意思?”黎羽冷声质问。
朱一“嘿嘿”地笑了两声,讪讪道:“口误,口误!刚才那个问题,去掉‘又’字再问一遍……”
“没有!”黎羽脸黑如墨。
朱一似乎有些失望似的,闷闷不乐地道:“没有你还那么生气,难道你盼着他们有点什么?”
“滚!”黎羽的粗嗓门显示他的心情很不美妙。
朱一的好奇心更重了。
可是,那张纸已经被黎羽捻成碎片随风丢掉了。
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呢?
好奇心得不到满足的朱一,抓耳挠腮,浑身都不得劲儿。
黎羽猛地一夹马肚子。马儿奋蹄飞驰出去,瞬间把朱一远远地落在了后面。
朱一不死心地拍马急追,扯着嗓子大喊:“喂!萤儿今天又砍伤了两匹马,你还不管吗?我疑心她是山戎派来的奸细!”
黎羽心情很糟,不想理他。
他当然知道萤儿不是奸细。可是那个小丫头的性子,实在让人头疼。
不是说大周朝的女子都是温顺贤淑的嘛,为什么他身边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刁钻可恶?
萤儿这个捣蛋鬼就不必说了,留在京城里的那个女人……
前两天还跟那个姓岳的“携手赏荷”,一转眼又——搂着个青楼女子招摇过市?
她这是要上天啊!
黎羽越想越恼,猛地勒住马头,停了下来。
“老大,怎么了?你要回去捉奸吗?”朱一险些撞上来,忙也跟着勒住了马头,凑过来狗腿地问。
黎羽怒声吩咐:“你到薛将军那儿去把萤儿带回来,就说不用训了!”
“可是萤儿确实目无军纪……”朱一有些傻眼。
黎羽冷笑:“她是本王的人,目无军纪就目无军纪,谁敢有异议!”
***
明月楼后面的小院里,楼霁华百无聊赖地躺在竹榻上滚来滚去,不住地唉声叹气。
红儿在旁幸灾乐祸:“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不敢出门了吧?活该!谁让你玩那么大!”
凝素沉吟道:“听说潋月这几日茶饭不思,哭得眼睛都肿了,可见那小妮子还是有两分良心的。如今你差不多可以出现了吧?”
楼霁华翻了个身,闷闷地道:“早着呢!熬她几天再说!”
红儿拧着眉头道:“青楼女子水性杨花,再熬几天她早把你忘得干干净净了,那时你岂不是白费功夫!”
楼霁华坐了起来,笑眯眯地道:“她怎么会忘了我呢?除了我,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人肯拿命护她的没有?还有第二个人肯随手给她一家店铺的没有?还有第二个人肯敬她爱她、把她当人看的没有?”
两个丫头无言以对。二人对视一眼,凝素长长地叹了一声:“女人啊,掉进陷阱是多么容易!爬出陷阱又是何其艰难!”
“喂,你别阴阳怪气的!”楼霁华翻了个白眼。
凝素无辜地摊了摊手:“我只是就事论事,谁阴阳怪气了?你觉得我‘阴阳怪气’,是因为你自己‘对号入座’了吧?”
楼霁华被她说得许久无言。
幸好这时碧儿送了两盘冰湃的果子来,楼霁华立时像见了亲人似的迎了上去,算是打破了尴尬的氛围。
吃了几个鲜果之后,楼霁华忽然想起一事,忙吩咐道:“去跟胡妈妈说:今晚必须给潋月安排客人,不管她肯不肯!”
碧儿皱眉道:“怕不容易。她这两天连脸也不肯洗,衣服也不肯换……”
楼霁华不耐烦地道:“她不肯接,便捆了她去接!连这点手段也没有,还开什么青楼?难道别的姑娘们接客都是自愿的?”
碧儿缩了缩肩膀,忙退出去传话了。
凝素皱眉看着楼霁华:“如今你的心肠倒是硬了不少,先前你是不肯做这种事的。”
楼霁华皱了皱眉头,闷声道:“对待一个奸细,何必客气!如今旁人待她越坏,她就越能记得我的好——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哄她,不就是为了一击即中?这次若是不成功,下次可就遥遥无期了!”
这话倒也无懈可击。凝素想了一想,没再多言。
红儿皱眉道:“也确实是这个理儿。若是耽搁得久了,等她们奸计得逞,大周都要亡国了,那时才打开她的心防还有什么用!”
楼霁华垂下头去,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潋月那妮子虽然身份成谜、心机也很深,但这几日的眼泪毕竟不是假的。说起来,这件事是她做得不厚道了。
可是,她不得不如此。
那日在畅安园的一番试探,她已经基本摸清了潋月的底细:故乡在和田附近、擅长胡旋舞、对北方有着明显的情结,而且极其不愿意离开京城。
几件事综合起来,那妮子的奸细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因此,当务之急是必须查清与她联系的人是什么身份——这件事,关系到大周的存亡,当然也关系到黎羽的生死!
那个“大公子”,隐藏得实在太深。明家的探子找了那么多天,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准确地说出他的身份!
如果潋月那里不好下手的话,她恐怕就只能动用王府的力量,满大街去抓人了。
楼霁华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免有些烦恼。
这时碧儿忽然去而复返,进来笑道:“前面花楼上有人吵闹,说是要见公子呢!”
“是什么人?”红儿和凝素齐齐皱眉。
碧儿笑道:“是定北王府的一个小厮,带着几个侍卫……”
凝素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楼霁华想了一想,皱眉道:“你去把人撵出去,就说楼里没有他要找的人——悄悄地对那个小厮说,前面三条街之外那道巷子里第一家茶馆楼上雅座等我。他若敢惊动了旁人,我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碧儿慌忙答应着去了。
红儿笑嘻嘻地道:“小姐如今越发厉害了!运筹帷幄,旁人便是手眼通天也未必算计得赢你!”
“你就别笑我了。”楼霁华站起身来,找出一件最不起眼的素色襦裙来穿了,又叫凝素去拿了个斗笠戴上,打扮成个寻常的民妇模样。
她生怕被人跟踪,特地绕了几个弯子,多走了许多路才进了茶馆,且喜一路上并无异样。
那小厮果然是帷儿。看见楼霁华,他忙冲过来磕了个头,站起来垂手侍立。
“找我有什么事?”楼霁华在桌旁坐了下来。
帷儿侧过身子坐了,小心翼翼地道:“王妃您果然就是明公子,那日在漱玉泉边……”
“谁教你到明月楼来找我的?”楼霁华不耐烦地质问。
帷儿低下头,小心翼翼地道:“王爷不放心您的安危,所以……”
楼霁华冷笑道:“他不放心的,是我的‘安危’么?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把那日漱玉泉边的事报给他知道了吧?”
帷儿不敢撒谎,只得道:“小的不敢不说。”
“你倒是个好奴才,”楼霁华冷笑,“你家主子说什么了?”
帷儿硬着头皮道:“王爷希望王妃搬回府去。毕竟……王爷不在京城,府里连个当家主事的人都没有,实在不像话。”
“管家呢?张妈呢?静影呢?萤儿呢?府里有本事的人那么多,何必要我回去!他分明就是想把我关起来,何必说得那么好听!”楼霁华不客气地堵了回去。
帷儿垂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喘。
楼霁华站起身来,不耐地道:“你若是没别的话,就先回去吧,以后无事也不要来找我。既然他要你把我的事报给他知道,你不妨实话对他说——就说我在外面有人照顾有人疼,逍遥自在,没有回王府的打算!”
帷儿忙站起来抢先堵住了门口,急道:“您不能走!”
“怎么,我不答应回府,你打算把我绑回去不成?”楼霁华嘲讽地勾起唇角。
帷儿迟疑许久,郑重地点了点头:“王爷确实是这么吩咐的。”
“哈!”楼霁华大笑,“他只有这点本事么?”
“王妃,请不要让小的们为难。”帷儿苦着脸道。
楼霁华缓缓地坐了回去,面色平淡:“若是他在京城,这样的手段或许真能无往不利,可是现在,你确定你能绑得动我么?”
帷儿没有答话,只对着门口拍了拍手。
一下、两下、三下……
门口寂然无声。
楼霁华笑眯眯地问:“你在做什么?拍蚊子吗?”
帷儿的额头上有点冒汗。趁着楼霁华不留神,他装作不经意地掀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立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了?你的脸怎么白了?”楼霁华微笑着问。
帷儿再也顾不上什么规矩,忙抓住楼霁华的衣袖,拖着她走到角落里,压低了声音道:“这是家黑店!咱们的人都被他们给绑了……待会儿我引开他们,你用桌布结绳从窗口跳出去!”
“这是个好主意!”楼霁华大笑起来。
帷儿急得直想捂楼霁华的嘴,好歹记得尊卑之分不敢造次,额头上却又多流了好几茬的汗。
楼霁华优哉游哉地在桌旁坐了下来,盯着帷儿越来越白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眯着眼睛笑道:“算你有点儿良心,还知道让我跑——你主子若有你这么一点人情味,他倒也还算是个人!”
“王妃,这会儿就先别说这些了……”帷儿急得直跺脚。
楼霁华把茶碗丢到一边,从桌上拈起点心吃着,云淡风轻地道:“你别怕。这家黑店,是我开的。”
帷儿的脚底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
楼霁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觉得他这个表情很有趣。
过了好一会儿,帷儿才用袖子擦了擦汗,苦笑道:“王妃,王府不缺吃不缺穿,咱们……能不能做点儿正经生意?”
“你敢说我不正经?”楼霁华挑眉。
帷儿吓得一哆嗦,欲哭无泪:“王妃,您就饶了小的吧!”
楼霁华拍掉手上的点心渣,微笑道:“这个好办。你发誓永远不再来找我的麻烦,我不但放了你,也放了你带来的那些喽啰们,如何?”
“可是王妃……”帷儿一张脸皱得鼻子眼睛都挤到了一起,蔫了吧唧的。
楼霁华昂头冷笑道:“你若是不识好歹,我便叫人连你一起绑了,烤成人肉串子给茶客当点心吃!”
帷儿的后背上一阵发麻,一道冷飕飕的凉风从脖子后面一直贯穿到了脚底。
楼霁华起身走到门口,笑得气定神闲:“好了,本公子要走了。帷儿小哥,免送哈!”
“王妃!”帷儿一个箭步冲过来,“噗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几乎把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
楼霁华忍不住心疼地跺脚道:“二楼的地面是去年刚刚装修的,你给我砸坏了,谁赔?”
帷儿欲哭无泪。
他一定是捡来的!
——好吧,他确实是捡来的。
可是,捡来的就要受这样的待遇吗?他是血肉之躯!他的膝盖骨都快要磕碎了!王妃居然一点都不心疼他!
不是都说王妃心善吗?就因为他是王爷的心腹,就要被区别对待吗?
他也想当王妃的心腹,他也想像倚云居的丫鬟婆子们一样被王妃当亲人一样照顾……
帷儿手里抓着楼霁华的裙角,满心怨念。
楼霁华抬起脚尖碰了碰帷儿的手腕:“喂,放开,我该走了!”
“王爷还有一句话,请王妃听完再走!”帷儿仰起头来,一脸倔强。
楼霁华无奈地点了点头:“那你就说吧。”
帷儿把脸皱成一团,装出一副苦兮兮的样子,用最沉痛的声音缓缓说道:“王爷说:‘王府总得有个当家人在。否则……否则本王若是一去不回,王府的宅子转眼就会被赐给别人,如此一来……定北王府数百年基业,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楼霁华听到“一去不回”四个字,头皮一阵发麻,脸色立时就变了。
帷儿见她动容,立刻喜形于色。
楼霁华沉默片刻,冷声说道:“你回府吧,这些话对我无用。”
“王妃!”帷儿急了。
楼霁华狠心将他踹到一旁,转身便走。
帷儿追了出来,急道:“王爷不在京城,朝中那些持观望态度的人难免有所动摇,更少不得会有人兴风作浪……这些日子,已经有好几拨人试图闯进王府了——他们就是欺定北王府无人!王妃,王爷在外出生入死,您忍心让他回来之后看到一座凋零破败的王府吗?您是王妃,王府有您才是‘家’啊!王爷的家若是没了,他还回来做什么!”
楼霁华顿住脚步,缓缓地转回身来。
帷儿擦泪道:“小的不敢干涉王妃的行事,只求王妃不要忘记您还是王府的女主人,偶尔回府去看看,管教管教奴才们……奴才斗胆说一句不敬的话:但凡您心中还有王爷的位置,就请您为他守住定北王府!”
楼霁华靠着栏杆站了很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帷儿抬起头来,希冀地看着她。
楼霁华苦笑道:“被你这么一说,我若是还不肯回去,那简直就是没心没肺、罪大恶极了!”
“小的不敢这样想。”帷儿忙要跪下。
楼霁华伸手扶住他,叹道:“你是个有良心的,跟你主子不一样……罢了,你先回去,明日叫静影沉璧还到这里来接我。”
帷儿擦了擦泪,赔笑道:“好王妃,您今儿就搬回来好不好?您当初出府的时候什么也没带,日常用的东西都还在府里呢!如果有什么要交代的,不是还有小的替您跑腿嘛!”
“你小子又在弄什么鬼?”楼霁华眯着眼睛审视他。
帷儿讪讪道:“小的出门之前曾向静影姑娘立下军令状,若请不到王妃回去,要当众挨她二十个嘴巴子呢!王妃,您就心疼小的一回吧!小的是王爷身边的人,小的挨打,您和王爷也没脸不是?”
楼霁华嗤笑:“你想多了。你的脸是你的脸,我的脸是我的脸。巴掌打在你的脸上,我一点都不疼,真的!”
话虽如此说,她却终于还是动摇了。
站在阶前迟疑片刻之后,她低声吩咐道:“你叫一个眼生的侍卫换过衣裳,到明月楼后面的那所宅子里去说一声就是了。这件事不许吵嚷给外人知道,否则……事关人命。”
帷儿凛然领命,随后又傻兮兮地笑了起来。
楼霁华叫茶馆里的伙计们放了侍卫,苦笑着上了他们备下的马车。
她终究不是个坚定的人。
下这个决心的时候恨不得咬碎了牙,如今一转眼,却还是经不住一个小厮的几句哀求。
王府的事、黎羽的事,心里说过几千几万遍“放下”,却还是一点都放不下。
此番回府,到底是因为这个小厮的口才过人,还是因为她自己的心早已丢在了王府?
楼霁华的心里有答案,只是不愿说。
回到王府的时候,楼霁华吓了一大跳。
倚云居的丫鬟婆子们在门口迎接并不十分意外,可是倚云居似乎没有这么多人吧?
帷儿亲自过来替楼霁华摆下脚凳,笑道:“您看,小的没骗您吧?府中各院子里的奴才们都在这儿了!今儿您若是不回来,他们每人一口唾沫也把小的给淹死了!”
静影和张婆子从人群之中冲了出来,争着将楼霁华扶下马车,一边一个挽着,闹得楼霁华直疑心自己腿脚不便了。
踏进府门的那一刻,丫鬟婆子们欢声震天,而倚云居众人早已喜极而泣。
帷儿护在楼霁华身边拦住众人,一脸严肃地道:“王妃一路车马劳顿,大家不要吵着她休息了,各自回去做自己的差事去!如今你们的主心骨回来了,还怕什么?”
楼霁华的脚下顿了顿,疑惑地问静影:“你们本来在怕什么?”
静影依旧像从前那样娴静地笑着:“自然是怕王妃不肯回来。”
“是么?”楼霁华皱了皱眉头。
这个说法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王府的奴才似乎太齐心了些!照理说,奴才们不是都巴不得主子不在,可以有事没事偷个懒吗?
这件事真的挺反常的。可是这些人不想说,她一时只怕也问不出什么来。
横竖这几日闲着没事,在王府住几日也好。
这样想着,楼霁华便跟着静影她们回了倚云居。
还是熟悉的院子,一草一木似乎都没有变过。楼霁华在院中的石桌旁边坐了一会儿,心里莫名地有些怅然。
她不是个恋旧的人。前些日子听说烟雨巷被付之一炬的时候,她也只是心疼了一下她的银子,此外并没有太多伤感。
可是此刻面对这座通常并不让她愉快的倚云居,面对熟悉的石桌、熟悉的回廊、熟悉的花木,她竟有种恍若隔世般的怅然了。
静影和张婆子一路陪着楼霁华四处闲看,满面欢容。
楼霁华想起了漱玉泉的荷花,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走到了荷花池那里。
果然,此处的荷花开得比府外的格外娇艳些。去年静影说“京城里再也找不出第二处”,竟是实情。
楼霁华在池边站了很久,希望可以假装自己是为了看花才肯回府的。
可是这个理由连她自己都不信。
呆站了一会儿之后,楼霁华苦笑道:“一转眼,居然一年多了……去年我还差点把命丢在这池子里呢!”
张婆子忙道:“可不是嘛!那时候可把我们给吓坏了!王爷急得什么似的,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池子里去,在水里捞了那么久才把您捞出来……唉,出来的时候,王爷整个人都累瘫了,脸色煞白煞白的……”
楼霁华的心里有些异样。
那一次,她是故意掉进池子算计萤儿来着——莫非黎羽从那时候就开始关心她了么?
楼霁华有些不信。
沉默片刻,她苦笑着转移了话题:“怎么没看见萤儿?那丫头知道我回来,怎么不例行过来吵闹一场?”
张婆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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