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难舍难求
慕容天寻的心徒然一滞,看着那抹渐渐飘远的红影,虽依然面色无波,那双精锐的黑眸却似是被冻住了一般,冰冷至极。
另一侧的莫正阳亦冷冷盯着那抹飞向远处的红影,正在出神之际,忽又见一黑影自眼前掠过,目光一闪,邪魅的勾唇轻笑,紫影一动,也紧紧尾随而去。
亭中的南宫羽飞犹在拨动琴弦,眼中虽是一片淡然,却有些无神,似是因为那人不会来而怅然若失,口中轻轻念出,“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话音尚未飘落,一缕清脆的笛音骤然响起!南宫羽飞手一顿,一个错音流出,抬眸望去,那袭简单的红裳一如初见,那人若绝世红莲般傲然而立,在洁白的月光之下,更显妖艳亮丽!又如血凤凰般,似是翔累了,想要寻一处梧桐以栖,可是却不知属于自己的那棵梧桐现在何处,不禁有些迷惘、空寂、倦怠……
相视无语,皆是一笑,琴音依旧,笛音紧随,辗转之间,竟仿佛纠缠在了一起,且越缠越紧,两人也越奏越快……
“砰!”那琴弦终是未能受住,断成了两节。
琴音断了,笛音也随后而止,宇文千桑默然立于亭前。
“久违了!”两人似是心有灵犀般同时一句。
这样平淡而简单的一声问候,两人竟觉如同隔世重逢般,那样的久远而遥不可及!龙城一别,虽然中间隔了个年,也不过几月时光而已,此刻再想,却恍如上一世般,那时的他们心中因着种种原因与不愿为之,尚能止战,而如今这一战,已箭在弦上……
“想不到竟然还能再次与风雅出尘的敬羽公子同奏一曲!”宇文千桑浅浅一叹,看着眼前如玉临风的男子,眸中划过一抹憾意与伤感。
“敬羽公子……好久不曾听人这样唤我了!”南宫羽飞亦是一叹,“羽飞也未曾想到还能够与东凤王在这孤城境外合奏一曲,如此后日即算是战败,此生也已无憾了!”
听得那一声“无憾”,宇文千桑一怔,随即垂眸掩去那抹异动,冷淡的勾了勾唇,“怎么?南羽王今日相邀,便是要与本王诀别的吗?”
“时至今日,是否诀别已不重要!世事无常,人算不如天算,谁又能真正料准将来的事呢?”南宫羽飞起身缓缓走出亭子,走近面前那人。
“南羽王睿智无双,神机妙算,即便不能算准,也是八九不离十吧!”宇文千桑浅浅笑笑,似要挥去那抹怅然。
听着那样冷淡而陌生的话语,南宫羽飞的心猛地一痛,轻声唤道:“千桑!”
宇文千桑微怔,却不语,等着他下面的话。
“若你先遇到的人不是他……若你先遇我……你……”南宫羽飞眸中闪动着期许,极轻极淡的吐出,像是害怕得到与愿相违的答案,后面那半句终是没有问出口。
宇文千桑没有料到他会突然这样问,心中竟有些惶然,纵使南宫羽飞因着某些不得已而置身于天下之局,可他不是一直都如道骨仙君般,不为尘世所扰,不为凡情所动的吗?那么此刻又为何会生出这一问?
沉默了片刻,淡淡的道:“若我先遇你……或许会是不一样的吧!”
或许会是不一样的?南宫羽飞看着她,那双静如止水的绯瞳似乎可以看透凡尘的一切,在不知不觉间又已妖惑众生,然而她却犹如一个局外人。
“千桑可否将此笛赠予我?”目光落在她手中那支净美的白玉笛上,南宫羽飞微微顿了一下,淡淡叹道:“日后千山万水,若有笛音相伴,至少不会孤单了!”
闻得这一语,宇文千桑只觉心口嘶痛,他……他……心中颤颤的默念了两声,却终是没能念出个所以然来,垂首看了看手中的白玉笛,然后缓缓递到南宫羽飞面前,“这等风雅之物,本就应配南羽王这般风雅之人,搁在本王手中,反倒是暴殄天物了!”
“多谢!”南宫羽飞轻轻抬手,去接那白玉笛。
看着他伸过来的玉手,耳边再次响起那句“日后千山万水,若有笛音相伴,至少不会孤单了!”眼中溢满了不舍与眷恋,日后的千山万水……就在那修长的大手刚刚触到笛身之时,宇文千桑的心忽然一动,猛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远处的慕容天寻见了这一幕,不禁双眼刺痛,白皙的玉手此刻早已青筋暴起,死死的狠狠的攥着拳,冰冷的黑眸紧紧盯着那握在一起的一双手,她竟然……
南宫羽飞亦是一惊,未想到她会突然有此举动,心中甚至一喜,感受着那只小手冰凉的温度,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他想给她温暖!想护她一世!
只是……转念却又伤痛至极,与此刻相比,之前的二十几年,自己竟似是白活了一般,如同一个傀儡,没有感情,没有心,只有使命!为着那个使命,他不惜伪心筹谋算计……而错过了她!
宇文千桑直直的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恍然间,自己仿佛将他看透了!
慕容天寻说南宫羽飞伪善,可是那却并非他的本意,就像是同样生在皇室和王室的他们,不得不做着身不由己之事一样,他也有他不得不为的苦衷!
东济建朝之初,古玉罗盘的主人南宫文纵曾助始帝宇文希隆破敌无数,可谓是战功赫赫。不过此人却心高气傲,若说这个倒也不足为怪,英雄者,哪个不是傲骨铮铮?可是南宫文纵因性子仗义直率,刚正不阿,不由得罪了诸多同僚,后被多人寻由联名弹劾。此一事皇帝虽未惩治他,却罢了他的兵权。
南宫文纵自然不甘,且士可杀不可辱,故一怒之下闯入皇宫,当面指怼皇帝。
皇帝哪里能容得下他这般放肆?不过顾虑到琼极太子下落不明,若无他相助,定难保东济安康,这其间的利害关系皇帝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但功高定会盖主,皇帝又不能再任由南宫文纵做大,故终未将兵权还给他。
遂皇帝便将南宫文纵及当时助他共同打下天下的其余两个生死兄弟,即慕容、欧阳两大家族之主分封为王,并分别镇守西、南、北三方。同时皇帝还坦言,论功行赏,愿与兄弟共享天下,因而被天下人赞为明帝,其圣明之举亦被传颂千古。
而经此一波,后来那些有关南宫文纵心高气傲的评言则变成了居功自傲,那仗义直率,刚正不阿也就变成了恃才放旷,嚣张跋扈!
不只如此,南宫文纵一直认为自己之功在慕容、欧阳之上,即使论功行赏,也理应位居这二人之上,于是在种种原因的逼迫之下,终是生了异心,且直到临了之时留下的最后一句,亦是道皇帝不公!
故自那时起,天下人便知南宫王族与皇族不睦,其后代亦皆以替南宫文纵更名为使命,将那怨念代代延续,而传至今时,却已变成了野心,欲改朝换代,取而代之的野心!
所以南宫王族的世代王主无不在为此筹划着,或可以说从出生之日起,就是为了完成先祖遗志而活的,南宫羽飞自然也是一样,这是他的身不由己!至于他的本心……
忽听南宫羽飞轻声开口,“风花雪月终成幻,满眼深秋影独留。难舍,难求!泠泠七弦听音寒,雾花一曲重离殇。”
“泠泠七弦听音寒,雾花一曲重离殇……”宇文千桑低低的复念着,眸光转为黯然,悄然无声的泻了一地悲凉……
远处那个身影……静静矗立的那人……那双即使因为距离而显模糊,却依旧如星璀璨,似有所待的黑眸……虽不悦却并未流露出半分……便仿佛是隔空越古飘来的一幅画,那画中之人写尽了淡然与从容,却又有些孤冷……
宇文千桑看着那道黑影,只觉心中瞬间被什么塞满了,满满的……再也容不下一丝一毫……手慢慢松开,忽然展颜一笑,“后日一战,皆无需顾及,做你我该做之事吧!”赤眸微动,又渐渐敛了笑,淡淡的、无波无绪的轻道,“后日之后,愿君安好,后会无期!”
话音落时,她已抽身而去,如此的快,如此的急,也如斯绝然,不给他任何挽留的机会……那抹浅笑仿似尚在眼前,可那袭红裳终是飘远了,一步一步的走出视线,走到他此生永远也触不到的远方……再远……
身后的笛音幽然响起,似是挽留,又似是送别,婉转而缠心……
宇文千桑闻得那清绵的曲子,心头一紧,微微顿了一下,仍有不舍,很想回头再看一眼,可是……她知道前方有个人无息的站在那里……她知道他在侯着她……知道他……那人的五官虽然不清,却早已深深的刻在她心中……她终未停下,反而大步向前!
看着愈行愈近的宇文千桑,慕容天寻绷紧的心忽的一松,缓缓的、浅浅的舒一口气,似是担心舒急了,会泄露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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