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轿子颇为华贵,若是放在京城,也是二品以上的大员才允许乘坐的,央央一路上极其小心的注意着轿子行进的路线,倒都是官道和大道,看来这个霍勤至少现在没有动什么邪念,想必他是知道此番前来的是当今圣上的麒麟太子,所以并不敢造次。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轿子被抬进了一处大宅子,这宅子的阔气程度好比京城的太子府,果然是天高皇帝远,就凭留候一个小小的爵位,也敢如此的铺张。
一下轿子,站在院中央迎接的想必就是霍勤了,一身蜜合色的斗篷,胸前是金质的链扣,金冠束发,手上带着虎皮纹的玉扳指,手里面还搓着一对儿罕见的舍利子,迎上前来时露出一双黑色朝靴,连靴子上都是金线织纹,红色的裤子可是上好的云锦,这种来自南京的锦缎被称为‘寸金寸锦’,就连当今皇上后宫里的娘娘也并非是人人能得之,此人穿着打扮如此奢靡风骚,恐怕与刘满所述八九不离十了。
“留候霍勤给太子请安!”看来对方早已经摸清了自己与邱鸿轩的门道,也不知道这个霍勤是不是也洞悉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管他是否知道自己的真身,他仍然承认自己是太子,央央便继续是麒麟太子。
众人进了内宅,里面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也不为过,雕梁画栋、珍奇异宝,就连摆在桌上的一对儿置物瓶都是青花瓷,‘凤鸣岐山’的图样,随手端起的杯子都是官窑烧制的玲珑瓷,从玲珑眼就看得出来是上佳的成色。
央央坐在正位,看了一眼霍勤,说道:“我与邱大人是来福建督办的,原以为在城门口迎接的是福建总督的人,没想到却是留候你的府丁,既是如此,我邱大人也不多留了,还要去总督府……”
“殿下急什么!”霍勤连忙起身将央央拦下,躬身说道:“殿下与邱大人一路上车马劳顿,肯定是累了,不如在我府上休息一晚,在下备了薄酒以示招待,等明日再前往总督府也不迟!况且殿下是身体精贵,在我府上住的岂不是更加的舒坦。”
邱鸿轩刚要开口替央央回绝,央央便拦住他,说道:“留候提议也不错,既是如此,那边留一夜休整,明日再去总督府。”
“在下已经在饭厅备好酒菜,等二位安置后便可开宴!”霍勤示意管家先带两人安置,央央借机与邱鸿轩说道:“这个人底细不轻,强龙不压地头蛇,你我先在府上探探虚实再说。”
“我方才想跟你说,他府上的下人都是会功夫的,走路脚步乏轻,就连那几个轿夫也不是寻常人,所以一定要小心!”邱鸿轩耳语道。
管家带着央央和邱鸿轩沿着回廊向客房走去,回廊重叠蜿蜒,不比太子府上的简单,而且廊下不是挂着精致的鸟笼,养着珍鸟异雀,便是挂着别致的宫灯。光是一个笼子里养的八哥,就够一户渔民一年的收成了。
再往里去,路过一处园子,玲珑别致风雅不俗,假石山水一应俱全,虽说是草木未盛的季节,可园子里丝毫不受影响,依旧是盆中草木青翠,引流而来的湖水波光荡漾,恍若初夏时分,时分怡人,石台小几错落有致,铺着绢绣过的锦缎,摆着棋盘、瑶琴、酒具,倒是有几分人间天上的错觉。
还有一众女眷在园子里唱戏,都是娉娉婷婷的身段,豆蔻梢头的年纪,听调子是昆曲的《玉簪记》,唱戏的女子三三两两的,见有外人进来便向这边望过来,唯有一个身着鹅黄色斗篷的女子朝这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与央央四目相对,直到将央央一行人目送至看不到了。
如花般的容颜带着的却是秋叶凋零般的清寒,眼睛里是凄清的神色,央央凭借着女人的直觉感受得到,这个女子似乎一直在等着他来。
“殿下,邱大人,这是我家侯爷为二位精心安排的客房,邱大人的就在隔壁,外面有一应丫鬟候着,随时吩咐,若是暂且安置好了,就随我前往膳堂用膳!”管家推开了门恭敬地说道。
“知道了,你下下去吧,我和邱大人一路风尘仆仆还得换身衣服,等好了再吩咐!”央央将管家支开,关上了门与邱鸿轩密谈。
“这霍勤是要用老办法招呼我们,刘满说过,几任御史都是拿了好处心满意足的离开的!”
“我同意你的看法”,央央又说道:“但是我们身份特殊,不能随意打发,恐怕他还会使些其他的手段,今晚我们住在这里,不能浪费如此绝佳的时机!”
“你想做什么?为了你的安全,不要轻举妄动!”邱鸿轩颜色肃整的说道。
“你没看见刚才路过园子时一个小美女向我这边深情地望过来么”,央央嘴角一勾,说道:“或许能从这个面色忧郁的小美女身上知道些什么。”
“那应该我去才是,你去不怕穿帮?”邱鸿轩向着央央的胸部瞄了一眼说道。
“你去我才不放心,没听过色字头上一把刀么,万一你被小美女拿下了,岂不是吃亏吃大了!”央央将邱鸿轩推出了房门,“回去换身衣服,我们去会会这个留候!”
“我会沉溺于美色,开玩笑!”邱鸿轩的确是喜好美女之人,府上姬妾不少,可谓是美女如云,所以他自诩风流之身,片叶不沾,此生万花丛中过,不言真心只风流,岂会被霍勤的美人计降服,倒是叶央央,本来就是个女儿身,女扮男装冒充麒麟太子,万一碰上一个霸王硬上弓的女子,岂不是穿帮了。
两人换好衣裳再次由管家引领前往膳堂,桌上的酒席自然是山珍海味不必说,可央央并不感兴趣,面前是一处纱帘,隔着里面朦朦胧胧看不清楚,里面青烟袅袅,落座后便有乐声响起,是帘后有奏乐之人,央央闻了一下杯中的酒,并无异常,想必霍勤也是不敢毒害自己的。
“殿下,在下不止准备了酒菜,还有美人助兴!”说着霍勤击掌三下,帘后鱼贯而出一班舞姬,绫罗绸缎、暖香四溢,隐约觉得似乎就是园子里的那些姑娘。
舞的是兰陵王入阵曲,奏乐磅礴动人,舞姬身姿柔软,容貌虽被面具遮挡一部分,可还能看得出来各个都是妙龄佳人,姿容出众。
忽而堂中央的舞姬散开来,只见轻纱帘后出现一位独舞的女子,翩跹若蝶,央央擅长跳舞,轻功也不错,在她看来这个女子虽然不如自己身轻如燕,可也算得上是舞的无可挑剔的了。
待到纱帘掀开,竟然是园子里看向自己的那个女子,此时精心装扮之后,更加的姿容出色,好似五月春风染红的桃花一般娇艳欲滴,娇嫩可爱,冰肌雪肤粉嫩玉琢,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央央端起杯子的手一顿,被霍勤尽收眼底,包括央央脸上的每一处表情变化。
一曲作罢,其她舞姬都退了下去,唯有那独舞的女子留了下来,“连翘,还不快来拜见太子殿下!”
只见被唤作连翘的女子娉婷上前,略略施礼,声音婉转的道了一声“见过太子,邱大人!”
“免礼!”央央放下筷箸,饶有兴趣的看着连翘,说道:“留候府上尽是珍奇之物,连美人都是如此姿色,鸿轩,你可是见惯了风月之人,觉得这连翘姑娘如何?”
“四个字……活色生香!”
语罢,屋子里是一阵笑声,央央饶有兴趣的用手指点了点桌面,示意连翘过来,“诗里说,楚腰纤细掌中轻,不知道连翘姑娘的腰可是堪比杨柳!”
连翘会意的坐在了央央的腿上,清冷的脸上勉强的挤出了一丝的笑意来,霍勤见这麒麟太子和邱鸿轩是沉迷于美色之人便放了不少的心,他对付京城来的几任监察御史的惯用伎俩无非就是‘投之所好’,喜欢钱的他以金钱贿赂,喜欢美人的,他便用美人相赠,没有男人是不喜欢这两样的,哪怕是贵为太子和太尉。
当晚,央央装醉,霍勤吩咐连翘伺候,令选了貌美的舞姬侍奉邱鸿轩,自认为万事妥贴的霍勤却不知道央央别有用心。
央央心里清楚,几任御史并非都是无能贪图享乐之辈,但是想调查霍勤也不是什么易事,恐怕就是苦无证据便不了了。
既是苦无证据,对待一个世袭爵位手握丹书铁劵的侯爷自然是不敢造次,既然如此倒不如得了好处,走马观花而过,毕竟霍勤可是一个连皇帝都觉得不好下手的人物,惩处的不得当,未免心里有愧,留候可是他亲封的爵位,不加以惩处,只会形成祸害,所以最后只能派霍麒麟前来收拾,也算是对霍麒麟的一个考验。
穆正仓是个老实人,这么多年来看着霍勤勾结地方官打压自己却不敢声张,也无力反抗,自然也是没什么证据,央央得想办法拿到些霍勤贪污公款的证据来,方能解决福建的案子,想来想去她也只能暂且装作沉溺于安逸,享受美色,以便在留候府上发现蛛丝马迹,而且伺候自己的这个小美人儿,似乎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或许也是个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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