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昆简直气闷，咬牙强忍了片刻，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吐出一个字：“滚。”

　　薛羽从善如流地收拾好药箱，连带着挥手让其余众人退下，出门后向云朱问道：“殿下最近服过什么药？”

　　云朱详细说了解药的事，还有那红色药丸曾在口中待过一阵。薛羽沉吟片刻：“这两种药混杂在一起，加上之前服下的巫药，恐怕殿下会出现一些难以预料的情形。”

　　云朱一阵紧张：“比如……是什么情形？”

　　“可能是癫狂，或是忽然躁怒，又或是特别高兴，要么是沉默压抑很久不说话，还可能很具攻击性。”薛羽怜惜地摇头：“因为意识错乱，记忆混淆，可能一会想起这个，一会忘记那个，所以她的行为都是阶段性的，而且没有办法预知，也无法控制。”

　　云朱急道：“那，那殿下是失心疯了吗？以后一直都这样吗？”

　　“不一定，要看殿下这段时期的情况，是否还会受到新的刺激。”薛羽再次叹气：“我行医数十年，从未遇到过如此凶险的情状，除了以温和的汤药缓缓纾解，实在别无他法。”

　　云朱一脸忧色，薛羽道：“我给你写个方子，你照着抓药然后给殿下服用，千万不要假手他人。”

　　房中，楚晔瑶仍然没有说话，穆昆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只是紧紧抱着她。楚晔瑶的手忽然环上了他的脖颈，颤声唤了一句：“成睿……”

　　穆昆心头大震，不可控制地去看她，她却紧紧搂着不让他看，只把自己的头埋在他的颈窝，搂着他的手几乎都陷入了他的皮肉之中。穆昆感觉到她的不安和心酸，任她使劲，只静静抱着她。楚晔瑶突然哭了出来：“成睿，你回来了，没有死在覃国，真是太好了……我以为，我还以为你死了……”

　　她回到了凤台之变后，他去刺杀覃渊的那个时间点。

　　穆昆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忽然想起来，但他不敢打扰她，生怕又刺激到她，只低柔地回应道：“是，我没有死，我回来了，不会再离开。”

　　楚晔瑶的泪打湿了他的脖颈：“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去刺杀……你受伤了是不是？”她忽然胡乱地扒开他的衣襟，在他身上寻找伤口，看到身上的伤痕哭得更厉害：“疼不……疼啊……”

　　她的脸哭得乱七八糟，没有一点干净的地方，穆昆隐忍的泪水再也难以坚持，脸上亦是满脸泪水，还强忍着安慰楚晔瑶：“早都不疼了，你别难受。”

　　“何必为我如此……我已不值得……”楚晔瑶的声音有些艰涩：“太傻了……”

　　穆昆的泪水滚滚而下，长时间的忍耐和难言的酸楚，夹缠刻骨无解的相思，从眼前这个女子认出他的那一瞬间，仿若一面竖立多日的高墙轰然坍塌，尘土飞扬。

　　他几乎是凶狠地扑向她，嘴唇狠狠印在她的唇上，轻车熟路地攻城略地，辗转流连，大力得她节节败退无法招架。两人的泪水混杂在一处，却越吻越深，几乎要吞噬对方才甘心。

　　察觉到她有些喘不上气，他渐渐吻得浅了些，最后在她唇角一啄，凝视着她的双眸：“阿瑶，你别不要我。”

　　楚晔瑶怔住，这不是她应该对他说的话吗？为什么……

　　她捂住脸无声地啜泣，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穆昆再次抱住她：“阿瑶，别离开我。无论因为什么，都别离开。”

　　楚晔瑶靠在他怀中，无声地点了点头，泪水一直没有停歇。

　　楚晔瑶握着穆昆的手入睡，脸上难得是平静的神情。穆昆看着她的睡颜，想起最初在行宫里养病的日子，那时候的楚晔瑶每天都会服用安神汤药，否则根本无法入睡。而他能做的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睡着时去看她，因为她醒着的时候根本不愿意见他。

　　她觉得羞耻，难以面对深爱之人。

　　穆昆深深吸气，虽然还不知道有什么等待着楚晔瑶和他，但此刻已经比从前好了太多。

　　云朱轻轻叩门：“穆侍卫，请借一步说话。”

　　穆昆打开门，云朱简明扼要地将薛羽的原话复述了一遍，穆昆心里略略有了些底，又问道：“那个失踪的丫鬟找到了么？”

　　“已经找到了，正关在前院。已经拷打过了，一个字都不肯说。但奴婢见了她的脸，已经明白了大概，只怕她是扮作元康公主来刺激殿下的。”

　　“元康公主？”穆昆沉眸：“动作好快。”

　　“你怀疑是太子？”

　　“除了他还能有谁如此处心积虑。”穆昆略一沉吟：“这几日的饭食汤药都劳你费心，寺外的戒备我会加强。一个月未到不能回去，禀告皇帝又怕他起疑，我们多加注意。”

　　“是。”

　　穆昆转身进去，云朱说道：“奴婢端些吃的来吧。”

　　“好，多谢。”

　　云朱看着穆昆入内的背影，仍然与从前一样坚韧无屈。

　　那时在顺宁行宫养病的日子在她眼前不断闪过——

　　那是一次服了安神药后，楚晔瑶昏睡了一天一夜。

　　楚晔瑶再次被噩梦魇住，整个人瑟缩地蜷成一团，发出痛苦无助的低吟。

　　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了她，紧紧拥在自己怀中，在她耳畔发出低柔又心疼的哄慰：“是梦，是个梦啊，阿瑶别怕，我在这里，阿瑶别怕……”

　　楚晔瑶微微颤抖的身子稍稍平静，却仍是紧紧皱着眉头。那双手抱得更紧，像是要把自己的温暖全部传递给她，而这具身体的背部，衣衫上已经渗透出血迹。

　　“小侯爷！”一旁的云朱眼尖地看见那衣衫上的斑斑血迹，低声急切地叫道：“小侯爷您自己还没好透，背上又渗血了！您快过来，奴婢给您换药！”

　　成睿紧了紧臂膀，在楚晔瑶的侧脸上印下一吻，这才有些艰难地起身。他这一动，衣衫上的血迹更多了些。云朱连忙上前想帮他褪下外衣，他却伸手阻止：“她快醒了，我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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