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半身赤裸,被三五个龟奴从那二楼一间房内抬出来,双眼翻白,口中竟是白沫,显然已是人事不知。
林夕双腿好不容易没那么麻了,这才撑着桌子站起来,因为好奇,便抬头往楼上看。
忽闻陶嬷嬷的声音嚷嚷着传出来,“哎哟,我说南美人,你虽说是在我这儿挂了牌子,给了大手笔,要我许你诸多自由,我也认了,可你不能三天两头就给弄个人竖着进去,横着出来。我这天香居的招牌,还不给人拆了?”
陶嬷嬷虽然絮絮叨叨,但似乎对那屋内的南美人颇多忌惮,唠嗑了几句,就退了出来,还将门掩上,招呼着人将那被南美人放倒的男人抬下楼去。
此际,那南美人房门外有一红衫姑娘和一黄衫姑娘颇有微词,似乎对那位南美人的此种作为颇多不满。
但闻那黄衫姑娘道,“自打她来了之后,我们这里就乱了规矩,但凡这里有点来头的,她都抢,明明那位县衙的官爷是我的客人嘛,她也出来横插一杠,抢了去,她以为自己床上功夫有多了不得呢,这不还是差点弄出人命了……”
那红衫姑娘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惊异之色,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小声点,小声点,你忘了这女人是惹不得的,上次那位美姑娘也是因为她抢了人家的客人,和她才说了两句,结果一出门口就给马车撞死了,有够邪门的。抢了就抢了,我们还是走吧……”
那黄衫姑娘一听,不服气地一挺胸脯,“你怕什么?区区一个半路出家的,你都怕成这样,凭我的姿色半点不比她--差!”黄衫姑娘说这话的时候,还故意拖长了那个“她”字,往那屋里喊,似乎有意为之。
忽然,那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红衫姑娘立即退到一边,假装不认识那黄衫姑娘似的,唯有那黄衫姑娘还兀自不觉,喋喋不休地站在南美人门口吵吵。良久,黄衫姑娘方有醒觉,这才转头,就见到屋里蹦跳着出来一个少女。
初见之下,当以明艳活泼才配得上她的容颜举止。
但见她一头乌发精致细密的盘成一根斜坠的发辫,一双明眸若黑夜中的明珠,乌黑闪亮,闪烁着无比纯真的光辉,一身紫衫,衣饰上还坠了淡紫带粉的缎带,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更显得她身姿轻盈玲珑,凹凸有致。
这就是陶嬷嬷口中那隔三岔五让男人“马上风”那方面功夫了得的南美人?
想来这位少女这种让男人“马上风”的情况已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可奇怪的是,为何男人们还拼着命去会她呢?
难道仅仅是因为她那张在这烟花地难得一见的纯真容颜?
无怪乎,常有人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林夕倍感诧异和惊奇,只是初见这紫衫少女第一眼,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句,“唉,如此妙龄少女,还真是可惜了……”说这话的时候,只觉得那南美人似乎往她这边瞟了一眼,冲林夕假扮的玉机子似有似无一笑,顿时她那稍微稚气未脱的脸庞上因为这笑意,宛若晨露中的红艳樱桃,饱满欲滴,娇媚动人。
不会吧,除非她是个练家子,否则隔得那么远,不可能听得到的。
但见那黄衫姑娘一见她出来,颇不以为意,但突见她靠近,急忙拧紧手里的花帕子退后一步,虽然逞能地挺着胸脯,但还是忍不住结巴道,“你……你别仗着给嬷嬷的花银多,就为所欲为,我是代表楼里的姐妹们说话,你……你想怎么样?”
南美人笑嘻嘻地走近,忽地给她行了个大礼,伸手拽住她的花帕子,状似撒娇,认错道,“姐姐,美人初来乍到,坏了规矩,着实不该,这些小钱就当是给姐姐的补偿吧。”说完便双手捧上一些碎钱给那位黄衫姑娘,毕恭毕敬的样子,眼中满是天真可爱。
“呐……这是你说给的,不是我逼你的,还有要是今后你还抢了我的客人,又怎的?这点小钱就可以补偿我的损失吗?”黄衫姑娘显然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伸出指头数了数那些小钱,又不甘心道。
“姐姐说怎样就怎样咯~~”南美人咯咯一笑,眼光中的无邪光彩忽而大盛。
“那今后只要我的客人跑到你这边……哦不对,是你抢了我的客人的话,那你就要给我补偿的红利。”那黄衫姑娘得意洋洋,数着那些小钱,提出这样的条件,但凡楼上楼下的恩客姑娘们听来,都觉着她太欺负那位小妹妹--南美人。
有的摇头只觉无理取闹,有的又满脸诧异,只是称奇,更有甚者,多半是楼里的姑娘,许是见这南美人太好欺,竟然面有窃喜之色,与旁边的姑娘窃窃私语,不晓得是否在打着什么欺软怕硬的如意算盘。
那位黄衫姑娘大获全胜,哈哈大笑着一路数着那些钱,一路走下楼来,先前跑开的红衫姑娘更是跑出来,冲着她竖起大拇指,方道了一声,“姐姐你可真是这个……”
黄衫姑娘放声大笑,“这种不识抬举不懂规矩的人,就该由我来教训教训,看她今后还敢不敢抢我客人,哈哈哈……”
唉,不过是楼里姑娘争客人上演的一场闹剧,可那南美人到底是个妙龄少女,初来乍到,怎么可能不顾行规,和这些老手行家抢饭碗呢?
林夕摇了摇头,刚坐下端起一杯桌上的水酒,浅尝了一口。
忽然楼上那黄衫姑娘的大笑之声陡然飙高,变成一声尖利的尖叫。
楼里的客人姑娘们循声望去,却见那黄衫姑娘笑着笑着,忽地从楼上翻滚下来,而一旁的红衫姑娘拉她不住,跟在她身后一路下楼,大呼小叫的。
顷刻间,不过是眨眼功夫,那黄衫姑娘已经从楼上跌下来,脸上划出了一道又长又深的血口子,但见她躺在地上起不来,可却又是哭,又是笑个不停,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还是停不下来,不知她是痛还是因为得了南美人的小钱高兴得不行,一直到她笑到喘不上气,口吐白沫,不省人事,方才没了声音。
“哎呀,真是晦气,好端端的怎地摔下楼来了?还笑得昏死过去,你这小贱人,还真是没见过大世面,多得了几个小碎钱就高兴成这个样子……啧啧……”陶嬷嬷摇着头招呼几个龟奴过去抬她,又差人请大夫,似乎已经见怪不惊。
人人皆摇头叹息,叹世事无常,方才还春风得意,片刻之间便从云端堕入地狱,猪狗不如。遍观这天香居楼里的姑娘脸上也皆露出又惊又怕的神色,却都出奇一致的敛口不言,似乎这类似的事情不是第一次,而对那位南美人也颇多忌惮。
林夕转头看那位南美人,但见她眼中依然是天真明丽的神采,可乖巧艳丽的红唇微微上翘,露出一抹诡异的巧笑。
也正是在林夕看着她的时候,她正好也转过头来,那无邪少女稚气未脱的目光在正厅逡巡了一圈之后,很快又落在了林夕女扮男装的玉机子身上,唇角一扬,忽地双脚轻轻一蹬,自二楼上轻盈飞下来。
她轻盈的身姿,一袭紫纱紫缎,自空中飞下时,身上散发出一股玫瑰般的馨香,唇角的笑意,也恰如一朵艳而不俗的紫玫瑰,飘飘摇摇便向林夕飞过来。
啊,想不到她小小年纪,居然当真是个练家子,还轻功了得。
林夕看得瞠目结舌,纵然她也是个女人,可也不得不为南美人的飘逸轻盈身姿吸引。
但见她咯咯一笑,双手撑在林夕和清虚子就坐位置的木栏上轻轻一借力,一个鲤鱼打挺,便翻身跨坐在栏杆上,那样子俏皮中又十足妩媚。
她银铃般地声音如一段妙语铃铛,飘进林夕的耳朵里,“敢问这位道长,可是那修仙观的道士?”
林夕微微一愣,不知她是如何知晓,便道,“是又如何?”
说话间,那南美人芊芊玉臂对着她的脖子一伸,貌似要环绕上林夕假扮的玉机子的脖颈。
林夕暗自兴叹,想不到她这女扮男装的玉机子还真是受女人欢迎呢!四十岁的半老徐娘也喜欢,十几岁的妙龄少女,青春少艾也喜欢,这副新面孔还真是老少通杀,只可惜,她恢复女儿身时,为何对男人就没有这么大的杀伤力呢?若是有,为何独独她的令狐可以对她无动于衷?
正自走神,忽闻一旁一直不管不顾,只顾吃鸡腿的清虚子忽然嘿嘿一笑,叫一声,“干什么小姑娘?”
林夕还没看清整个过程,只觉眼前什么东西一闪,好像是清虚子伸出了手自她面前扫过。
该不会是这老头儿又和人家抢什么东西吃吧?
她蹙起了眉头,腹诽道。
双眼慢慢聚焦在距离她的脖子十寸左右的地方,定睛一看,大吃一惊。
那是一根尖利闪着诘光的金针,上面黝黑发亮,距离林夕的脖子只差三寸有余,一双油腻腻脏兮兮的红枣木筷子正稳稳地夹住那根金针,而那手持金针的人就是对她浅笑盈盈的南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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