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国西南境内,天衣城中,肃杀之气凝重。这里被瘟疫缠绕,无人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或是为了印证这一点,这一日天衣城城门口出现了大批的尸体。
守城侍卫死去,他们等到不是一线生机,而是更加冰冷的守卫,银光甲在阳光下闪着烈烈寒光。他们面无表情处理了那些尸体,清光了地上的血迹,好似这里从未有血性爆发。
然而只有城中的人知道,这里面凝散不开的血腥气似乎随着死亡萦绕在他们周围,愈发沉重。没有人试图逃离,仿佛踏入那一片进去就会提早步入死亡。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入夜不敢点灯,熬着日子一点点过去。
十里外军营中,这本该是五品总督的昆鹤的营地,此刻这里烧的烧,死的死,唯一剩下的能容人的帐篷也简陋不堪。侥幸活下来的士兵,不服从的和同伴一般踏入黄泉,配合的被雪衣卫收押在一处。
营帐外三尺之内不留士兵,此刻青隐坐在主座之上,江晋垂首站在一侧,江凝华被人点了穴道,扔在地上没有看她一眼。这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
江晋还穿着那身灰衣,身形瘦削,灰扑扑的像一只瘦弱的燕子,怎么看都和江馥雪无半分相似之处。青隐在心里这般想着。
他在打量着江晋的同时,江晋也在暗暗打量着青隐。江馥雪说出的话委实够大逆不道,然而这个人不但没有半分惊讶,反而含笑应下,并不觉得无半分不妥。
皇帝不仁,可江家世代坚守大义,从未有人违背。江家满门冤死,江晋仍是不敢轻易相信这一切就是当朝皇帝所为,他目光落到地上那个女子身上,江凝华,他叫了十年的姐姐,竟是安排在他身边的探子,害死了他的生母。
一切一切皆是江馥雪一面之词,江晋拿着那封手术却不容的他不信。江父的字迹他怎么会不熟悉?他心中沉重,想着若是父亲在世,会纵容他们如此吗?
父亲一生耿直,忠君报国,怎么会纵容这等事情?江晋看着地上的江凝华出神,他好似被撕裂成两个人,一边沉湎于旧时事情,一面又被现实拖拽着向前。
江馥雪一身血污,青隐让她先去换一身衣服再来讨论此事。他们两人在这里等着,着实有些诡异。青隐不是麒麟世子吗?他母亲是当朝圣上的胞妹,怎么会纵容这等事情?
这天下,当真有如此大的吸引力吗?江晋不懂,青隐却是开口了,他道:“阿雪不会喜欢你这般看着她的……”
按照江馥雪所说,江家嫡女沦为青楼女子,半生流离坎坷,她的遭遇若要全部加诸在江凝华身上,把她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江晋是江馥雪的弟弟,唯一的亲人了,虽然青隐心中并不把江馥雪这个“弟弟”看得多重,可他还是要顾念江馥雪的心思。江馥雪在意江晋,他就在意此人。
江馥雪再进来时换了一身衣服,竹青色的石榴裙,上面用银线绣出苍竹与上身颜色稍重的滚边相映,单单是站在那里,人如亭亭玉立的莲花,清雅秀丽,唯独这张脸生了魅惑众生的相貌,不需任何表情,都是令人痴狂的神色。
她走进来时,这营帐中气氛陡然一变,青隐和江晋目光同时落到她身上。一个温和带着点点喜悦,;一个带着质疑和些许复杂。
江晋不信她。江馥雪知道这件事之后,直直看向江晋,开口问道:“你想问什么?”
他不答,看向江馥雪的神色颇为复杂,半晌道:“我要如何信你所说?”
“证据我已经给你,你还有何不信?”江馥雪反问道,神色冷淡,举步走向青隐。
青隐见江馥雪主动走向自己,面上一喜,柔声道:“阿雪可是累了?”
江晋抿唇,看着江馥雪的背影,好似要在她悲伤烧灼出一个洞来一般,道:“手书可以作假,姐……”他念出这一个字,江馥雪骤然回眸,寒眸中带着冰冷的神色,目光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就这么悬在江晋脖颈上,他心中一寒,转了口。
“她……我又怎么知道这一切不是你安排的?这一切不是你设下的一个局?”江晋迟疑着说出口,事到如今他也分不清什么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什么又是真的。
江馥雪闻言神色未变,她坐到青隐身侧,青隐抬手覆上江馥雪的手,温暖的温度从江馥雪手背上传来。她微微垂眸,鸦黑的睫羽挡住眼底的一片神色。
“那你可认得手中的虎符?”江馥雪轻声问,江晋一顿,垂眸看到自己手中的虎符,他是江家嫡子,虎符这种东西他也是见过的。为了辨别真假,虎符的不传之秘只传给能统率三军的下一位将军。
江晋作为江家嫡子,自是知道如何辨别虎符的真假,若手中的虎符是假的,他绝对不会相信江馥雪所说的一个字。能这么轻易把虎符送到他手中,这样的人会是细作吗?
他心中也是有过一丝不安,难道就这么相信江馥雪所说的一切?然后该怎么做?由着她造反吗?江家满门忠烈,一世英名就这么毁在江馥雪手中吗?
青隐世子有意纵容,江晋又怎能轻易那江家一世英名去赌博?
江馥雪顿了片刻,指出道:“江家满门忠烈,世代忠良,你不过是担心我所做之事辱没江家百年威名。”说着她低低的笑了起来,眉眼弯起,眼角眉梢都是弄散不开的悲凉。
“你们都守着这名声,又有什么用呢?父亲在世时守着这名声,你也是这般……纵然被利用至此,也这般坚守下去。真是……”
江馥雪声音陡然拔高,狠狠吐出四个字,道:“愚不可及!”她以为重活一世,能有所改变,江家满门忠烈又如何?这一世没有她的拖累,不该平安顺遂吗?这终究不还是被狗皇帝设计的死的死,残的残,守着这名声究竟有何用?
“说是满门忠烈,忠君为国。可那当朝帝王又怎么想?江家先祖珠高祖打下江山,获得荣宠,到了如今眼中,成了功高盖主。”
“江家满门被流放,时至今日只活下你一人,你还想要守着那可笑的名声?”江馥雪说着竟是被自己这个笑话逗笑,她放肆大笑,眼角含泪,起身之时袖子一甩,看到营帐中长剑猛然拔出,剑指江晋。
江晋一怔,江馥雪的话道出他心中质问。他不过是十四岁的少年,却已经是经历了整个江家的荣辱兴衰,看尽沧桑。守着那名声,那份忠义,到底落得什么下场?他真的该坚守那份道义吗?
他对上江馥雪的眸子,这个人容貌太过昳丽,漂亮的让人尝尝会忽略了这双眸子。寒眸凄清,如烟雨朦胧,又藏寒剑之锋芒,能温柔似水也能杀气四射,这和他娘亲的眸子当真是一般无二。
江晋苦笑,他当初怎么就不曾看出这一点呢?江凝华的姿态过于柔媚,纵使手执长枪也英气不足,反倒是江馥雪看着像是闺阁中绣花的女子,一旦手执长枪,周身气势就会骤然转变。
她是能随时奔赴战场的将门女子,不畏生死,英勇无敌。这才江家子弟该有的姿态,一向严苛的江父却从未对江凝华有过这般要求,更多的是忽略与疏离。不是吗?
“你要如何?”
“我要如何?”江馥雪手中的剑往前送了一寸,直逼江晋喉咙,她凄惨一笑,决然至此,道:“你是江家唯一血脉,我本不该伤你,可你若要守着那江家‘忠义’,不妨下去亲自问问父亲,他是否介意我所做之事?”
“若是父亲介意,你直管让他来找我便是。”江馥雪一字一句皆是决绝,如同地狱爬出来的人,浓重的哀伤让她每一个字都是绝望和狠戾。
“江家不肖女绝不求饶。如今,那狗皇帝屠我族人,杀我双亲,为君不仁,我杀了他,夺了他的天下为我血亲报仇,又有何错?”江馥雪剑指江晋,却给江晋一种感觉,她才是真正站在绝路上的人,自此一决,她便以身葬入万丈深渊,不得回头。
不得回头……走到这一步,谁又能回得了头?江晋看着江馥雪,声音有了一丝哽咽,道:“族人被屠,我与娘亲流落至此……他若对江家有一丝一毫情意,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我且问你,父亲……当真死了吗?”江晋道:“他只说父亲领兵打仗,正在抵御外敌,如今看来,父亲当真是……亡故了?”
这一次青隐代替江馥雪做了回答,道:“你若想知道,且等等看就知道了。大将军率兵抗击南军,不堪重负,即刻退居天衣城镇守。”
只要江晋等着,就会见到江父,那一切就自然揭晓了。是生是死,是拼尽一切夺了他万里江山,还是坚守忠义,他也该有了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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