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淡色光影浮动在屋子里,显出了模模糊糊的昏沉。
两个人许久没有开口,窗户半开着,微风轻轻送入。
他的表情异常沉静,一双漆黑的桃花眼却又显出了潜伏的微光,性感而危险。
“很抱歉,我没有工夫听你在这里胡言乱语!”苏紫掀开了被子。
清柏目光奇异地看了她一眼,唇角有些微似讥讽的笑意,看着她下了床,穿了鞋子,往门边走。
路过他身旁时,她下意识地身体僵硬,但直到她走到门边,他也并未有任何拦阻的举动。她微微松了口气,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未免高兴过早。
清柏放任她离开,并不是真的轻易放过她,而是要看她的笑话而已。
大门竟是从外面锁上的。
苏紫背对着他站在门边,低着头沉默了。片刻后,她朝着窗户走去,几乎屛住了呼吸,心里暗自祈祷,他能够如瞎子般对她视而不见。
但从锁门的举动来看,这个祈祷真的就纯粹是祈祷罢了。因此,当她站在了窗前,透过半开的窗户看见天边残阳时,他从后面拥住了她,她也并没有感到多大的意外。
有的,大概只是一种身不由己的无奈与愤怒罢。
“皇上,我已经成亲了,您这样做难道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么?”她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愤怒。
他没有看她,目光凝望着余晖犹存的天边,那么远,那么昏黄,像是年代久远的画卷悠然乍现。
“不会有人知道。”他镇定地答。
忽如其来的一阵火气翻腾在心尖,她冷笑,“所以你只是把我当成见不得人的玩物而已么?”
清柏的话语简单而有力地打败了她,“拒绝入宫的人是你。”
“是,我不愿意!那么你就不该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有自己的丈夫,你这样会造成我的困扰。”她据理力争地道,并且挣脱了他的怀抱,冷冷地注视他。
清柏看着她,她笑起来很好看,眼睛也很亮,没有宫里人惯有的矜傲,令人感到轻松自在。他的目光在她眼睛上顿住,忽然伸手遮住了她的双眸。
尽管已做了哪怕毁灭她也要得到的打算,但现下她的眼神却令他心头一疼,如被虫子啃噬般的涩涩的发疼。
他不喜她这般冷漠到近乎厌恶的眼神。
“阿紫,我们再来做个选择如何?”他低沉的声音透着蛊惑。
她的视线一片黑暗,闭着眼,轻颤的睫毛轻轻刷过了他的掌心,没有理他。
总归他也不是真心问她的意愿,她说不选,他也不会答应。
尽管是说了做选择,清柏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交给了她一把剑。
这是把普普通通的剑,剑柄上系着蝴蝶型的剑穗。
苏紫抬起头,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清柏微凉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要么陪我,要么杀了我。”
苏紫像是个听了个荒唐的笑话般,盯着他,“杀了你?我能活?”
“不能。”清柏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俯身凑在她耳畔,低声道,“如何?与我一起死也算是个划算的选择罢?”
他语调轻松地嘲笑她,她身体僵硬地立在地上,握紧了拳头。
她感到怒不可遏,不是因为这混账的选择题,而是因为他如此轻易地来看待死亡,她曾无比虔诚渴求的生命竟是如此被人轻视,她觉着这是对生命的亵渎。
她目光渐渐由怒转为了平静,不带一丝情绪地仰视他,“你也并不是真的爱我,只是求而不得才越发执着罢?”
尽管她这样的误解令他感到恼怒,但他却不动声色地淡声道:“或许。”
苏紫嘲讽地笑了笑。
她做出的决定在他意料之中,但他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大胆轻狂,当着他的面,她脱得干干净净,然后,站在了他身前,静静地道:“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
他如被当头浇了一桶凉水,看向她的眼神复杂,他本该感到愤怒,却更多地感受到了一种两败俱伤的苍凉与痛苦。
他转过脸不看她,声音冷漠,“穿上你的衣裳!”
身后没有动静,他没有回头,沉浸在几分压抑的情绪之中。
一双赤裸的光滑手臂抱住了他的腰,她的声音像是从河边吹来,“不是你步步紧逼么,我愿意了,你还要端架子?”
她的声音里并无情绪,他却听出了她带有恶意的讥讽。
“阿紫,你知道,我想要的并不止如此。”清柏平淡地答。
在平静的表面下却是一颗躁动难抑的心。
哪怕他的自制力随时可能会崩塌,但他仍不愿在这样的情况下与她……
这招以退为进用得甚是成功。见他半晌没有动静,苏紫暗自庆幸,她默不作声地收回了环着他的手,低头捡起了自己的衣裳,一件件地往身上穿。
听着身后衣物的窸窣声,他竟感到几分烦躁与失落。就这样放过了她?他神情微怔,忽然意识到自己忘记了初衷,他分明就是想先得到人再谋心,此刻她送上门,他却拒绝了?
他抿了抿唇,发现了自己的错误,不过……还来得及弥补。
怕他反悔,苏紫很快便穿上了衣裳,因此,当清柏转过身,看见了衣着整齐的她时,脸色又变沉了。
“你很迫不及待离开?”
苏紫暗叫糟糕,脸上表情平淡,“……还好。”
清柏目光深邃地看了她片刻,忽然道:“其实,我更喜欢亲手脱掉你的衣裳。”
“……”似乎逃不过了,苏紫安慰自己,一夜情而已。
不过,她想得太过简单了,她与他之间完全没有一夜情的放纵与浪荡,大约只能算得两个新手磕磕绊绊的探索而已。
清柏确实如他所言,一件件脱掉了她的衣裳,她还暗自忐忑紧张了一番,毕竟看过猪跑,她也没真吃过猪肉啊!
只是,她忽然就放心了,因为对方的紧张程度并不比她低。
事后,苏紫与清柏皆是满脸尴尬,谁也没有看对方的脸。
沉默了半晌,苏紫道:“你没有碰过女人?”
她没有丝毫贬低他的意思,只是有些惊讶罢了,淑妃是拿来做摆设好看的么?
清柏神色不自然,却故作平静地道:“你不也没有碰过男人?”
没有话好讲了,两个人躺在床上,又是一阵沉默。
“我方才是不是弄疼你了?”清柏忽然侧头看她。
天色已完全黑下来,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隐约看到他有些发亮的眼睛。
苏紫没有答话,怎么都觉着聊的话题越来越诡异了。
“阿紫,我有看过书,不过实践起来还有些生疏。”他的声音很正经,却又微透着丝苦恼。
苏紫沉默了会儿,道:“皇上,我该回去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黑暗里传出他的声音,“阿紫,你怎么那样天真,得到了就一定会厌弃么?如果我说,我喜欢和你做呢?”
“你……”
她刚吐出一个字,唇便忽然被封住了,深深一吻后,他道:“阿紫,你便是我最好的生辰礼物。”
余下的漫漫长夜,他已由生疏变为了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天色渐渐亮了,清柏与苏紫各自安静地穿上衣裳,出了未央宫,一个向左,一个向右,背道而行。
这是一场无人知晓的幽会,天一亮,便各自分散。
没有人知道昨晚有过怎样的火热与激情,众人知道的只是公主留宿明月宫这个消息而已。
回了明月宫,苏紫吩咐人送了热水进屋,衣柜里还留有一些她以前在宫里穿过的衣裳,她洗了澡,找了一身衣裳穿上。
太后派了人过来请她去用早膳。
慕西晚刚起床不久,坐在太后的身边,小小的嘴巴微张着在打哈欠,眼睛半睁半眯,像是没睡醒的样子。
他看见了苏紫进来,便叫了一声,“小姑姑,快来吃饭了。”
苏紫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小晚好乖。”
太后含笑道:“这孩子昨晚还闹着要和你一起睡呢,哀家哄了好久才作罢。”
苏紫的笑有些僵硬,“是么?”
太后忽然微带责备地看了她一眼,“你这丫头也是,闷不吭声地就回明月宫去了,就打发个宫女来说一声,哀家还当是哪里得罪了你呢!”
“姑姑说哪里的话,我到底在那里住了许多年,也有些想念,便回去了。”苏紫面带歉意,“是我不好,忘了亲自与姑姑说一声。”
“好了,哀家不过随口一提,没有怪你的意思。”太后笑道,“总归是自家人,这么随意些也亲切。”
苏紫点了点头。
“小姑姑,我今天就要回家了。”慕西晚忽然带点可怜的调子道。
“怎么了?不想走?”苏紫笑着问。
慕西晚点头道:“我还想听小姑姑讲故事。”
“瞧瞧这可怜巴巴的样子,不过就是爱听故事,家里请个说书先生给你讲就是了。”太后道。
“不!”慕西晚使劲儿抱住了苏紫的胳膊,“我就爱听小姑姑讲故事,有美丽的小美人鱼,还会变泡泡……”
太后微怔,失笑道:“这说的是些什么,哀家可听不懂。”
“呐,小晚可别哭,以后有机会,我便给你讲。”苏紫摸了摸他的脸蛋。
“不嘛,我今天就想听,明天也想听!”慕西晚道,“皇祖母,你让我随小姑姑回家好不好,你与她说,她一定依的。”
太后笑得皱纹加深了,“好,好,好,你就去你小姑姑那里住几天。”
苏紫没有表示反对,这么个可爱的小家伙也确是招人疼。
慕西晚乐得拍了拍手掌,忽然想起什么,又苦兮兮地道:“父亲来接我怎么办?”
“没事,皇祖母做了主,你父亲不会反对。”太后笑道。
慕西晚点了点小脑袋,自语道:“这下可就放心了。”
小大人的模样引得苏紫与太后皆觉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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