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做了什么？”

　　“他装作对此事一无所知，不仅没有和赵舒月闹翻，甚至都不曾问一句，夫妻俩还是跟从前一样，可到底好不好，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濮阳蕊冷冷一笑，又叹息，“你哥哥实在太能忍，那日舜儿将赵舒月身旁的丫头抓个现行丢到你哥哥面前，他都能淡然接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宓儿……母皇开始后悔低估了你哥哥的心胸。”

　　“什么抓个现行？”齐雅宓不明。

　　濮阳蕊遂将赵舒月秘藏赵国细作，为她在都城办事以及秘密和赵国皇廷联系的事说明，而后道，“这件事若闹大了，赵舒月就吃不了兜着走，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朕还不想和赵国翻脸。”

　　齐雅宓反应淡淡的，只应了声“是”。

　　女帝又问：“朕现在要为你哥哥选妃，可腾不出手来做这件事，所以想托付给你，宓儿你可愿意？”

　　“女儿愿意，定不负您所托。”

　　“就这么答应了？”濮阳蕊微笑。

　　雅宓道：“母皇吩咐的事，孩儿怎能不答应？您怎么这么问？”

　　“那朕再与你说一件事，你若也能这样爽快地答应就好了。”女帝欣欣然，可眼眉里已微微有了迫人之气。

　　雅宓略猜半分，冷静道：“母皇说便是了。”

　　女帝遂言：“为你哥哥选秀的同时，朕也想为自己挑一个好女婿，来日既能照顾你，又能为朕分担朝务，雅宓你不小了，朕再留着你，只会害了你。而濮阳舜那里你都放弃了，朕又要如何去勉强？”

　　“选驸马？”虽然心中已有这个答案，可真的听母亲说出口，齐雅宓还是生出了抗拒之情，但没有办法，她不可能终生不嫁，这样的问题迟早要面对。遂只微微垂下头，轻声问：“您打算怎么选？”

　　“朕会让宗室各家举荐优秀子弟，而后慢慢再选，选定之后朕会亲手培养他，他的前途不会只是驸马。”女帝笑意深浓，挽着女儿的手道，“当然也要对你好才行，呵……可话又说回来，谁敢对你不好？”

　　雅宓明知自己抵抗无用，唯有从命，但言：“母皇既已决定，女儿遵命，只求一件事。”

　　“什么？”

　　“不论您挑选了谁，可否让女儿先看过，再做决定？”

　　“只是自然的，毕竟是你的驸马。”女帝心情大悦，本以为女儿会婉言拒绝自己，已做好再等一两年的准备，谁知雅宓竟满口答应，甚是意外。

　　“多谢母皇。”雅宓勉强作笑，想了想又道，“我想见见沈桑桑。”

　　“见她做什么？”濮阳蕊才问出口，心里便明了了女儿的用意，不等她回答便道：“朕依你，改日宣召她进宫来。”

　　“多谢母皇。”

　　濮阳蕊看着女儿，心底还是有些无奈，可有些话说与不说都不重要，当事人若不肯清醒，旁人急死也没用。少时，雅宓要奉点心与母亲享用，女帝推却，言说另有要事离了去。

　　送别母亲，齐雅宓回宫静思方才的一切，一边为哥哥心疼，一边又担心自己的将来，她怎么可能再爱上别的男人，不论选谁做驸马，都注定悲剧。抬眸瞧见桌上不曾动过的点心，便唤来宫女道：“装起来送去皇上哪里，请皇上休憩时享用。”

　　近身宫女应诺，奉命而去，不久归来复命时，雅宓却瞧见她神情异样，问何故，宫女犹豫再三，附耳到主子身边，可不过几句低语，雅宓的脸色已然青白。

　　“你可知此话的轻重？”盛怒的齐雅宓一把推开宫女，几乎扬手要打，可是不争气的眼泪在眸中打转，她晓得的，宫女不敢欺骗自己。

　　宫女颤颤道：“主子若不信……奴婢、奴婢带您……”

　　“住口！”齐雅宓一手推向前要她闭嘴，另一手捧着胸口，大大地喘了几口气后，才出声，“带……我去。”

　　迅速换了宫女服侍，静养数日不曾出门的雅宓第一次离开寝宫，竟是为了去验证那件极荒唐的事，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去验证，她可以当做不知道，可以视而不见，可是……这样真的可以吗？

　　“公主，走这边。”宫女带着雅宓绕到了皇城东南角僻静的殿阁里，素昔无人的殿阁今日果然有人行走的痕迹，宫女将雅宓从后门带入，压着声道，“不管看到什么，您都别出声，不然……”

　　“我知道，我……”雅宓的心很乱，亦步亦趋地跟在宫女身后，不久靠近寝殿，的确见到外殿门上有若干宫女，皆是母亲平日最贴身的人。

　　“这边。”小宫女领着雅宓到了后窗，红着脸朝里头指，悄声道，“奴婢那日与姐妹玩耍，无意中躲到这里，就撞见了，但奴婢谁也没说过，今日是见皇上又往这来所以才……”

　　雅宓已伸手堵住了她的嘴，深吸一口气后从窗户的缝隙往里头看，目光落到人身的一瞬，直觉得晕眩欲坠落。

　　殿阁内，粉帐暖衾，一对男女正于床上颠鸾倒凤，而那个肆意猥亵母亲的男人……竟是齐泰。

　　“阿蕊，阿蕊……”齐泰低沉的声音响起，声声唤着濮阳蕊的乳名，更问，“我是不是老了？”

　　母亲却发出满足的呻吟，一声声柔绵之下，才含糊地回答：“怕是我老了，比不得你那些年轻的姬妾……”

　　齐泰大笑，“她们怎能和你相比，阿蕊你还是那么美……和二十多年前初见你时一模一样。”

　　濮阳蕊已然飘飘然，哪里听得进什么话，紧紧揪着男人的身体。

　　屋内干柴烈火，屋外，听着这些艳声的雅宓几乎崩溃，她颤抖地抓起宫女的手，“带我走，带我回去。”

　　宫女也怕再呆下去会出事，忙拉着雅宓就离开，幸而和来时一样没有叫人发现，等他们回到宫里，公主一进门就瘫软在地上，她才上去要搀扶，就被公主扼住了肩膀，“你敢不敢发誓，真的没有告诉过别人。”

　　那宫女被吓哭了，“奴婢赌咒，绝没有对别人说过，不然不得好死。”

　　齐雅宓死死地盯着她，闷了半天最终是问：“既然不敢告诉别人，又为何告诉我？”

　　宫女愣住，吓得不知如何回答。

　　“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齐雅宓目露凶光，突然疯了一般扑向那宫女，双手不由自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公主饶命，公、公主……我不会告诉……”公主挣扎着，可是雅宓此刻已不受意识控制，连力气都比平时大了许多，只是疯了般怒声问，“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公……主……”宫女的气息越来越弱，双目瞪如铜铃，手指在雅宓的手腕上留下深深的血痕，可最终没有挣脱开，生生窒息在了公主的手里。

　　当手里的身体彻底停下了挣扎，当那一声声“公主饶命”不再响起，当一松手眼前人就轰然坠地，齐雅宓才觉醒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颤巍巍伸手去摸眼前人的气息，果真再无生迹。

　　“我……我杀人了？”雅宓浑身战栗，朝后爬了几步，似以为远离这具尸体就能当事情没发生过，但现实就在眼前，避无可避，她必须面对。

　　“齐雅宓，冷静，冷静，你必须冷静。”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一声声问自己，却得不到半句回应，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生命中从未有过的恐慌蚕食了她的理智，此时此刻，多希望有人能来帮自己，多希望有人伸出手。

　　“濮阳舜，帮我，帮我！”脑中一个激灵，从茫然空白里冒出的第一个人，终是濮阳舜，她把心一横，起身奋力将宫女拖到床下藏好，自己换上衣服，梳了头，强打精神唤人，“准备一下，本宫要出宫。”

　　“您要出宫？”不知缘故的宫女们自然会惊讶。

　　雅宓有些暴躁，斥责：“本宫去哪里，还要你们管？”

　　众人不敢再多嘴，麻利地准备好一切，将雅宓送走，只是公主走时还吩咐：“本宫不在时，谁也不许进寝宫，不然少了什么东西，你们谁都逃不了关系。”

　　习惯了温柔如水的公主，突然如此暴戾，果然将众人镇住，大家纷纷猜想，也许是今日皇上提到选驸马的事惹怒了她，未免被迁怒，个个安分守己，公主不许她们进寝宫，便都不敢进去。

　　雅宓匆匆离宫，直奔忠亲王府来，却那么巧，濮阳舜正接了桑桑来府里，原来今日是闵氏相邀，请桑桑来家里玩半天，三人在宅门外相见，都不免惊讶，而桑桑也发现四公主神情奇怪，脸上更隐约可见淡淡的伤痕。

　　“帮我。”意外的是，齐雅宓竟对桑桑的存在视而不见，径直扑向了濮阳舜，一头撞进他怀里，几乎哭着道，“帮我，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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