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之安慰了桑桑几句，说起一路过来，各地行宫驿馆都已经准备好，他们也会在下一处停留歇息，带了全套的皇后冠冕凤袍，要为桑桑打扮。

　　一边说着，将同放置在凤舆上的楠木箱子打开，金灿灿的凤冠凤袍就在里头，柔之笑着说：“独我一人还不行呢，得由跟着的老嬷嬷们帮着一起穿，这衣裳层层叠叠的，可繁复了。”

　　桑桑看着那凤袍，目光略略发直，直到凤舆颤了颤，才倏地醒过来，柔之已经在她身边，关切地问着：“你怎么心事重重的？”

　　“姐姐……你现在在萧家，是当家少奶奶了吗？”桑桑忽然问。

　　柔之笑道：“还没当家呢，老太太、太太都在，哪儿轮得到我。可老太太她们都肯教我，什么事都要拉着我一起商量，婆婆和奶奶平日里都当闺女一样疼我，可若学本事时做的不好什么事，训起来也凶得很。那次我被罚跪在祠堂里，你那姐夫才不心疼我，我回去跟他撒个娇，他说他母亲也是这么过来的，男人最不可靠了。”

　　“这么严？”桑桑有些惊讶，“我以为老太太很疼你的，还舍得罚你跪祠堂？”

　　“那也是我自找的，确实是我做错事。”柔之不好意思地笑了，“他们是真心疼我呢，家里没有一个对我不好的。”

　　柔之说着，忽然意识到妹妹问这些的缘故，笑道：“你也没个婆婆的，怕什么？女皇帝如今以太后身份在宫里，可她毕竟不是皇上的妈，不会管那么多事。再者从前王府里那位侧妃娘娘，如今是太妃了，她性子那么好，疼你还来不及。”

　　桑桑点头：“侧妃娘娘是很疼我。”

　　“要改口喊太妃娘娘。”柔之笑道，“不要担心，你当皇上为什么让致慎带我来呢？就是想一路上帮你先搞清楚如今皇室里的人和关系啊。我出门前我家太太老太太好好都教给我了，再不济，致慎在礼部是白待着的么，问他就好了。”

　　桑桑颔首，之后与姐姐说些家里的事，说家人在梁国很好，待至当地驿馆下凤舆歇息，那些随行来的老嬷嬷们，便来“收拾”皇后了。

　　韩平原和萧致慎一直等在院子里，许久才见老嬷嬷们鱼贯而出，待柔之出来说：“娘娘驾到。”

　　便见桑桑在门前现身，明晃晃的凤袍富贵雍容，凤冠上展翅的凤凰栩栩如生，反射着阳光，真真炫目耀眼。

　　桑桑之前穿过公主服饰，如此大妆虽不至于太让人惊奇，可到底皇后与公主不同，这样站在人前，贵气天成气度非凡，引得萧致慎不自觉地行了大礼。

　　而后桑桑懵懵懂懂地在他们的引导下接见了当地官衙，忙忙碌碌好一阵才歇下来，也果然不同于公主服饰，这沉甸甸的衣裳穿在身上，还有那足金的凤冠顶在脑袋上，忙完一切回到屋子里，桑桑累得直喊站不稳。

　　“雅宣平日虽不这么穿，要紧日子也是如此，她顶一天也不见喊累，我竟这样不如她。”桑桑好生挫败，柔之却安抚说，“总会习惯的，所以才提前来迎接你，你这一路历练下去，待到了京城，可就是最雍容华贵的皇后了。”

　　桑桑苦笑：“濮阳舜该不认得我了。”顿一顿，终是拉着姐姐的手开口问，“四公主……现今如何了？”

　　柔之将濮阳舜闯进皇宫带四公主出来，养在王府里让侧妃照顾的事说了，见桑桑目色黯然，又解释，“他可一天也没和公主待过，一直在城外头，三军每天集结训练，轰隆隆地震得房子都颤抖，知道那天女帝让他进宫，后来就成了皇帝了。登基大典公主也没参加，一直养在王府里，命是真的保住了。致慎说，若非皇上去把公主带出来，可能就要香消玉殒。”

　　“这样……”桑桑轻叹。

　　“你放心，你姐夫讲皇上是断不会娶公主的。”柔之安抚着妹妹，“而且已经让致慎的礼部拟旨，皇上会和梁国皇帝一样，不立后宫。”

　　“不立后宫？”桑桑虽不至于太惊讶，可还是被感动的，“他何必呢……”

　　“什么叫何必，这是多难得的情意？”柔之感慨，“梁国皇帝我是不知道的，可你和皇上这一路磕磕绊绊地走来，感情自然不比寻常人了。你姐夫过些年若再纳妾，我也不会有异议，我自己本身也是这么来的。可你和皇上不同啊，要他再去找哪一个人，如你这样懂他的？你就放心吧。”‘

　　其实桑桑没什么不放心的，她了解濮阳舜，知道两人的感情有多深，至于是否有后宫存在，她明白这些事现在考虑毫无意义，将来总会要为了什么放弃什么，人生哪有那么顺意的。可她心里就是不踏实，莫名的不踏实，恐怕只有再见到濮阳舜，才能释怀。

　　“桑桑……从前你和皇子殿下的事。”柔之想起来，怯怯地说，“听说如今他疯了，每日嬉笑怒骂的，皇上不拘着他，也不让他做任何事了，这一辈子吃穿是不愁的，可日子就不知道能不能过下去。”

　　“是吗？”桑桑没忘记在边境齐纪彰要强暴他的事，但已不在恐惧痛苦，只是觉得这个人往后是死是活，都和她没关系了。

　　“太后把那个赵国公主接在宫里安胎，不让他们夫妻相见。”柔之感慨着，“听说太后派人把府里那两位侧妃也断了生育，不知道太后想做什么。”

　　听说濮阳蕊下如此狠手，桑桑才吃惊了一些，为什么要把他身边的女人都断了生育，皇太后是要让自己的儿子没有子嗣，不让任何可能威胁濮阳皇朝的人存在吗？那赵舒月腹中的胎儿养在宫里，不是凶多吉少？

　　桑桑不是要怜悯这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只是觉得那胎儿无辜，若不生出来也罢了，倘若生下来再活活弄死，何必做这份孽。

　　“你别总胡思乱想，宫里不曾动乱，只是换了个主子，所有的事都井井有条。”柔之继续安抚妹妹，“皇上多能干你也是知道的，哪儿需要有你操心的地方？你安安生生去做皇后，哪怕什么事都做不来呢，慢慢总会好的。”

　　“姐姐说的容易。”桑桑面对姐姐也无需掩饰，“我还顾忌那位四公主呢，我不讨厌她，可心里就是不舒服。”

　　柔之该说的都说了，也是在不知道该怎么劝妹妹，翌日与丈夫见了，提起这些事，致慎嚷嚷道：“皇上亲自去请四公主，往后四公主要帮您一起协理后宫呢，当然现在她是长公主了。”

　　“和我一起？”桑桑蹙眉，天知道在这件事上，她有多小心眼，“她要永远留在宫里？”

　　“那也不至于，出嫁就会离开吧。”致慎正经说着，“皇上的意思，大概就是怕你觉得一时半会儿无法适应宫廷生活，四公主是自小长在宫里的，皇太后把她当儿子一样栽培，没有什么是她不懂的。”

　　桑桑意识到萧致慎现在对自己说话，已经以“您”称呼了，姐姐私下里或人前还依旧改不了，这边是他们夫妻自小教养的差别，想必齐雅宓之于自己，也是如此。

　　桑桑突然生出不服气，她凭什么就不如齐雅宓，濮阳舜不也没做过皇帝吗？她怎么就非要做不好一个皇后。

　　自那一日后，勤奋地跟着柔之理清皇室成员和彼此的关系，又天天缠着萧致慎给她讲宫廷理解，韩平原虽然懂得也多，但梁国之间毕竟存在差异，给她更多的是鼓励和建议，真真如兄长一般，温柔地守候着。

　　这一路往都城进发，濮阳舜这边诸事也渐渐上手，宫廷内外井然有序，皇后未归来，齐雅宓以长公主的身份为他主持后庭，如此少不得流出一些传言，都说皇帝最终回娶了这个表妹。

　　只是明明他们婚约在前，但皇帝已昭告天下正来都城的那位才是皇后，且派出的仪仗也是皇后规格，那这一位，不是皇贵妃，也要是贵妃了。

　　且说雅宓料理后宫之事，实则因多年没有嫔御，后宫空虚，本没什么繁琐的事要做，如今她留下料理，为的，却是桑桑的封后大典。不论是皇太后还是诸大臣的意思，帝后大婚可免，皇后的册封还是不能免，一来是对皇后的尊敬，二来也要以此昭告天下，显示天威。

　　濮阳舜本担心桑桑会不乐意，雅宓笑说：“可不就因为你是个大男人？你哪儿懂女人的心思。大婚的确太过繁琐，可册封仪式，也可看做是你们的大婚，对桑桑而言，她的人生里就有一场婚礼了。就是我……也曾如此期望过。”

　　彼时濮阳舜不知说什么好，雅宓却淡然一笑：“皇上且放心，臣妹不会纠缠您。再说嫂子多厉害，臣妹领教过，我可不想被她记恨。等皇后归来，我就出宫去。”

　　雅宓说要出宫，并不是玩笑，虽然未出嫁的公主必须住在皇宫，可如今都不是齐氏皇朝了，她这个长公主名分本就不正宗，也无所谓这些礼教束缚。问濮阳舜讨了原先的王府改建公主府，往后她要一个人住在那里。至于婚配，暂不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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