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想去探望一下四公主。”桑桑说着，却渐渐有些没底气，毕竟答应了濮阳舜，不乱跑的。

　　闵氏想了想，却道：“如若我建议你不要去，你会听吗？”见桑桑不语，她又说，“对于四公主而言，你是夺走她幸福的人，即便舜儿说并非你的存在让他无法和四公主在一起，可对于失败的女人而言，只有把恨转嫁在你的身上才会觉得安宁一些，或者说才会输得心服口服才会认命。所以说，即便你不争不抢，你还是胜利者，而只要你出现在面前，即便再恭谦再忍让，在失败者的眼中，都是挑衅和炫耀。当然并非说要你一辈子不出现在四公主面前，可是最近这些日子，还是试着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想一想，桑桑啊，你若觉得我的话有道理，就不要去了。”

　　“是，娘娘的话我明白。”

　　闵氏又道：“你若执意要去，我当然不会阻拦，可我希望你能冷静一下，也给四公主冷静的时间，我想她的心智并不亚于你，你们都是聪明的孩子，一切总会过去的。”

　　“那我不去了，就在府里等您回来。”桑桑即便并不能十分理解这段话，年少的她仍旧觉得有事就该说清楚才是解决之道，但闵氏如此温和体贴，自己拂逆的话就太不识抬举了。

　　闵氏欣然：“和你说话就是不费功夫，好孩子，你自己在家小心些，若有客人来，管家会挡着你不必出来，这里毕竟是忠亲王府，这都城里也没几个人敢生事端。”

　　“是。”

　　如是，桑桑进宫探望雅宓的愿望落空，不久送走闵氏，便退回了自己的屋子。百无聊赖之余，便又去了濮阳舜的书房，幸而那些有趣的书籍还能打发些时间，不然太闲太空，她快要迷失自己，只觉得多余了。

　　这一边，闵氏进宫看过雅宓，她病得昏沉自然也不能多说什么，等散了朝来向女帝请安时，被濮阳蕊留下说话，虽然闵氏非正室，但王妃故世后一直是她在濮阳诚身边照顾，温和体贴贤惠淑德，濮阳蕊一直敬这个嫂嫂，至少作为一个女人一个妻子，闵氏远比自己来得成功。

　　此刻女帝问起留宿在王府里的沈桑桑，闵氏笑融融道：“我也不喜欢惹是生非的孩子，本心想这小丫头弄得宫里宫外不安宁，究竟哪里值得舜儿喜欢。初次见面我不过端着客气，可很快就真心喜欢上这个孩子，她善良聪明又懂事，对舜儿很体贴，亦刚亦柔，实在是个好孩子。”

　　濮阳蕊讪讪：“你这么说，她比起雅宓更好？”

　　闵氏自知失了分寸，但话已至此，再改也无意义，只笑道：“她们不能比，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世上不会有比雅宓更好的孩子。”

　　“可惜她和舜儿，偏偏没缘分。”女帝叹一声，揉揉额角道，“为了他们，朕的心都操碎了，国家大事都不见得有这么繁琐，手心手背都是肉，朕哪个都不愿见到他们伤心。”

　　“可不是，婚姻大事不过是皇上一句话，可您终究不愿意违背孩子们的心意。”闵氏附和，又问，“听说要为四皇子和宓儿选秀选驸马？”

　　女帝道：“是啊，到时候你也来瞧瞧，你眼力好，替朕选一个贤惠的儿媳和能干的驸马。”

　　闵氏浅笑：“妾身哪里有眼力，缘分这种事早就注定好了。”

　　“是吗，注定好了？”女帝轻轻一叹，神思不知飘去了哪里，静了半晌后才又和嫂嫂说了几句话，方散去。

　　闵氏出宫时，却遇上了濮阳舜，她笑问：“还以为你散了朝已回家去。”

　　濮阳舜也很意外，忍不住说：“姨娘进宫怎么不先告诉我。”

　　闵氏知道他担心家中的桑桑，只笑：“你快马先回去吧，我这里车马走得慢。”

　　“姨娘慢行。”此语正中濮阳舜的心，他现在变得敏感而多疑，就怕谁又要将魔爪伸向桑桑，幸而只在桑桑身上会如此小心翼翼，不然其他的事只怕都要耽搁。

　　飞马奔回家，见家仆们都寻常无异，便知一切安好，进门来被告知桑桑在书房，径直过来却不见有什么动静，轻手轻脚一排排书架找过来，果然见桑桑捧着一本书蜷缩在角落里，濮阳舜释然地一叹，错过来轻轻点了桑桑的鼻尖。

　　桑桑醒来，懒懒一笑：“看书好费神，我现在真没用，从前看一整天的账本都不会累。”

　　濮阳舜有些心疼，毕竟被困在王府这段日子里，桑桑将一直这么无聊地度过每一天，本来她的天地很宽阔，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做任何想做的事，而如今却被束手束脚，什么都不可以。

　　“地上多凉？病了怎么办？”心里诸多不舍，开口还是先责备了一句，一把将她拉起来，手摸在后腰上，果然一片冰凉，便不由分说拽着往外头去，将桑桑实实地晒在太阳里。

　　桑桑才醒来还有些迷迷糊糊，此刻刺目的阳光进入眼帘，精神浑然一震，憨笑几声，便念濮阳舜又几乎一夜未眠，忙着去厨房端来粥汤，看着他一口口吃下，又推着去卧房休息，霸道地说：“朝务总做不完的，怎么也先休息半天才好。”

　　其实近来濮阳舜也的确不忙，很多事皇帝悄无声息地转给了齐纪彰去处理，而梁国的文书少说也要半个月才能返回，一时赋闲，他本就打算好好陪桑桑。

　　“你来陪着我睡。”随口的一句话，并没有别的意思，却把桑桑吓得不轻，涨红了脸一把将他推进屋子，自己躲在门外道，“你先睡，睡醒了我才来陪你。”

　　濮阳舜大笑，坏兮兮地问桑桑：“你想什么去了？我不过要你坐在边上陪我说说话。”

　　桑桑暗恨，哼哼着：“谁要陪你说话，我去等娘娘回来了。”言罢转身就要跑，却被人拦腰捉住，耳后热融融的一句似撒娇一般，“陪陪我，看不见你我睡不着。”

　　相比这一对如胶似漆你侬我侬，淳亲王府里有着夫妻之实的两个人，却相敬如宾到连下人都看着觉得假的地步，可更叫人无法理解的事，这两个主子却毫不在意，世上竟还有这样扭曲的默契。

　　书房里，齐纪彰才听罢线报送来的消息，正在沉思，外头忽悠脚步声，不时有丫头道：“王爷，娘娘过来了。”

　　齐纪彰微微一蹙眉，但很快又舒展开，起身迎出来，果然见赵舒月盛装而来，她脸上的病容淡了许多，又刻意打扮过，已有几分从前的模样，挽了手到屋里来坐下，问：“你该躺着才对，怎么来了？”

　　舒月却道：“是想进宫去看看雅宓，特地来和你说一声。”

　　齐纪彰忙道：“你不去没人会怪你，可你若去了，众人只道你不知保养，不许去了。”

　　“你也不说进宫去瞧瞧，听说病得很厉害，如今你就这一个妹妹在身边了。”舒月似不情愿，又坚持，“我身体好多了，老躺着也不好。”

　　“说了不许去。”齐纪彰难得如此严肃，竟沉了脸色。如今的宫里人虽少，却有太多不可为人知的秘密，他自然不愿意妻子去接触，无意中他已将舒月排除在“家人”之外。

　　“纪彰……”舒月有些委屈。

　　齐纪彰忙又缓和了语气，道：“一来是你的身体，二来最近三国之间诸多纠葛，你身份尴尬，还是不要在人前出现的好。”

　　其实赵舒月就没真打算去，她料定丈夫会阻拦，此刻来的真真目的，是希望能打听一些故国的事，但问：“纪彰你实话对我说，我那太子哥哥的地位是不是快撑不住了？”

　　“怎么想起这一件？”齐纪彰有些意外，幸而心中早有腹稿，反正这件事迟早都会公布于众。

　　“我虽然在家里不出门，可丫头们总会听见些什么，但是她们道听途说未必是真，我与其在心里乱揣测，不如来问你。”赵舒月倒很平静，也许毕竟和太子不是一母同胞，似乎谁做未来的皇帝对她而言，并不那么重要。

　　纪彰道：“一切尚未有定论，毕竟是赵国内政，我们不能多加干涉，但从目前的局势来看，赵彭的地位岌岌可危。”

　　“可是你的妹妹，不是太子妃吗？难道……”赵舒月明知故问，“难道你们要眼看着她落魄？那当初联姻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些事母皇会做出相应的态度，你放心。”齐纪彰好脾气地应着，却不着痕迹地避免了正面回答，“想必你的父皇为了两国睦邻友好考虑，也会对这件事慎而重之。”

　　“是，我多虑了。”舒月自知再问也没有结果，想起另一件事来，又道，“母皇要为你选侧妃了吗？”

　　“是啊，等你身体好些就开始，毕竟你也要参与其中，你才是这王府的女主人。”齐纪彰说得轻松平常，给了赵舒月面子，又没有表现出自己要纳妾是对不起她的事。

　　两人平平淡淡的一番对话后，赵舒月就被要求回房休息，回到屋里再无别人，春芽实在忍不住道：“公主难道不觉得，王爷变了吗？”

　　舒月冷冷一笑：“我枕边的人，我会察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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