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牢很空旷,上官不知轩辕夜将她锁在死牢的哪,她积蓄点力气动了动双手,带起铁链哗啦哗啦的响,回荡在耳里的全是此起彼伏地回音,不见半点人声。
“喂……”她张嘴喊了声,然才开口,喉咙便起撕裂的痛,嘴角有血迹蔓延出来,她便尝到了满口铁锈般的血腥味,冷寒冷寒的,一如多年前,她第一次初见轩辕夜之时,一脸的血,那时连嘴里亦是。
想起轩辕夜,她睫毛轻颤了下,心里已经不会难过,就像是黄粱一梦之后,便发觉往日的感情,原来都是水中花镜中月,如某天早上睁眼,你就发觉自己已然白发苍苍,面目垂老,这一辈子都仿佛只是幻灭一场。
她对他,亦是如此。
往日那个由憧憬到爱慕的姑娘,梦醒之后,才发现,原来她有过的感情也就那么回事,说爱时掏心掏肺的可为其生死,但要说不爱了,那边也就恍若清风。
也或许她爱的不是轩辕夜这个人,而只是那一段的感情,爱的是轩辕夜那带救赎之光的光环,尔后日子久了,她便也习惯了的去那么爱一个人,以致于到最后她根本分不清是单纯的因为他这个人而爱,还是因为爱所以才是他这个人。
由此爱到不爱,即便到如今这样的境地,她还是不曾后悔,有这么一段的感情回忆,日后想来她是能守着这记忆过一辈子的,寂寞了就拿出来品一品。
或许哪天她就会说——
啊,我原来也这么爱过一个人,这就是幸福的,而不幸的是,那个人恰好不心仪自己。
幸与不幸,那也是要过日子的。
她陷入自己的思绪中,便连身上的寒冷都忽视了过去,实在太冷,无数股的寒气在她身体里到处乱窜一样,撞击的又冷又疼,她只好不断让自己想其他的事,不去注意那便可以自欺欺人说不疼的。
以前任务受伤之时,她都是这么过来的。
直到,吧嗒地锁落的声响惊醒了上官。
她似乎连抬头的力气也没有,一动不动,如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便真如死尸一样。
“墨染……”
谁是墨染?哦,对,墨染是谷风清给她取的名字,真是难听……
她这么想着,便听闻一声轻笑,“既嫌难听,当初怎的不直说?”
有小诧异闪过,她微微抬眼,便间一袭雪色的谷风清干净如明镜地站在她面前,原来她刚才已经糊涂到将心里头想的话给说出来了亦不自觉。
“真是小可怜,”谷风清抬手,他雪色的袖子上是翠绿色的滚边,有竹叶暗纹,好看又清雅,可他却半点不嫌她脏,他手触到她脸沿,划过她饱满的额,将散乱的发为她别到耳后,“单纯的做个乐师不好么?却要将自个弄得这般狼狈?”
上官不说话,谷风清这个人,她从来就没看透过,也不知道他心底到底在想什么。
即便他这会跟她说着这样看似温情的话,她也猜的到,他的目的还是冲着轩辕夜而去的。
“我来带你出去。”谷风清说着,他朝身后使了个眼色,就有刚才上官没注意的狱卒上前动作利索地给她解开铁链。
那铁链一松,她两腿便站立不住,直直往前栽倒。
谷风清伸手一张,便将她给抱进怀里,上官鼻尖闻到股仿若冷梅的清幽香味,淡淡的很好闻,她情不自禁地多嗅了几下。
“你身子为何这样冰凉?”谷风清讶异出声,他手刚刚触到上官手臂,便觉那冰冷都能将他指头给冻疼了去。
上官抓着他胸襟撑起身,待身子有点力气后,便想放开他自己往牢外走,哪想,她不过才抬脚,双腿发软,便又朝地下栽去。
谷风清再次拉住上官,他脸上迟疑闪过,尔后干脆打横抱起上官往外走。
上官也不逞强,更不会说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话,她也确实身子没力气,光是抵挡冰毒带来的冷和疼就能花去她所有的心神,哪还有精力想其他。
出了死牢,牢里那种湿霉和血腥锈味淡去,上官便见发髻高耸,一身宫装华服的红酥远远站在灯影之下,脸上没有表情,显得高贵而冷漠。
谷风清抱着上官走过去,朝红酥点了点头,“谷某治下不严,小小乐师不知天高地厚,惹出这等乱子,还要多谢娘娘施以援手。”
红酥点了下下巴,半点没看上官一眼,“既是谷大师的人,下次还看好了,也幸的皇上此时心思全在梅家身上,不定然这便是砍头的大罪,下次再没这般好的运气。”
“娘娘教导的事,往后谷某定严加管束了。”谷风清轻言细语的回道。
红酥也不欲多说,这才瞥了上官一眼,那眼中意味不明,深沉地看不出其他情绪,后曳地华服划过优美的弧度,徐徐离去。
待看红酥走如黑夜的阴影之中,整个背影都融入再也不见后,谷风清才喃喃地对上官道,“墨染,我该说你是运气好呢还是命大?”
听闻这话,上官嘴角勾了勾,就有嘲讽之色。
哪里是什么运气好和命大,她假设谷风清是因轩辕夜,那便是觉得都这般田地的自己竟然还有利用价值,而红酥,相处这些时日,她也看出来了,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徒,这两人都有不想她死之意,但红酥是什么身份,自然是不能出面的,那谷风清便再合适不过。
她没有被救的庆幸,想着这些种种,她唯轻叹一声而已。
谷风清抱着她,回的是掖庭司乐坊,也没惊动任何人,只随便找了间房,将她安置到床上,便不再管她,临走之时,上官见他不自觉地搓了搓自个手臂,也是被她给冻的受不了了。
她轻笑了声,几不可闻,也懒得再伸手拉被子盖身上,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不消片刻,她衣裳上都有点滴的晶莹冰霜析出。
随着夜深,她体内的寒毒越发肆意,而手背上那几根细针带的毒也不知是什么,被寒毒压制之下,竟成一圈黑色细线,想藤蔓一眼绕她手腕一圈,不再朝手臂之上蔓延。
她恍恍惚惚,这时候才突如其来涌起想哭的冲动,可那湿润的泪才在睫毛,便凝结为了冰渣悬挂,冻伤她的眼睑,整个就有点滴的血渗出来是,像是血泪之痕。
穿着宫女宫装的凤翊一溜进来,便看到如此模样的上官。
他心头痛惜,不顾此时自己男扮女装的滑稽,一个箭步蹿到上官床前,才伸手一碰,便连他指尖都起冰凌。
“美人?”他大骇,扯过旁边的被子隔着将上官扳正了身子,见她唇青紫,双眸紧闭,并有血流下来,结果还未滴落,便冻结,他心窝子便觉被人拿着钝刀在割一样,“美人,看看爷,爷是阿翊,美人……”
上官根本不复清醒的意识,她缩起手脚,唇边发出微弱的细吟,显然是不能用难受来形容。
凤翊眼底有暗恨的戾气,如若知道上官会被这么对待,当初说什么他都不会同意夜王的交易,可这世间又哪有什么后悔药可吃,他连鞋子都不脱,上到床榻,用被子将上官全身都包裹了,嫌弃他身上的宫装碍事,两三下就给脱个精光,然后将上官扒拉进自个怀里,就那么赤身裸体地整个抱着上官。
紧接着内力透体而出,尽数渡进上官体内,一点一点消融她体内的寒气,并企图让她暖和起来。
一个时辰过去,凤翊拳脚本就比不得轩辕夜,持续的内力输出,他根本吃不消,但他不管不顾,见上官体表没了冰霜之后,便动手将她的衣裳也给脱了,两人肌肤相亲,四肢相缠,又紧紧裹了被子,他以自己的体温来传染上官。
上官只觉后半宿也不是那么难受,甚至身边渐起热热的温暖,她心底还在嗤笑,所谓迷情带来的冰毒也不过如此,一转头,就见凤翊那张风流俊逸的脸在她跟前。
她愣了下,被子底下的手轻轻一动,触到凤翊的身子,她便瞬间明了,难怪昨晚虽一直也冷,但身边总有汲取的温暖,想来是凤翊给她暖了一晚上。
这会他睡了过去,眼下有青影,脸上还有残留胡乱抹的胭脂,下颌也起了青灰色的胡渣,哪里有平时半分斯文体面的模样。
她伸手,摸了摸他下颌刺手的胡渣,却不想听到耳边因晨起而显惺忪又嘶哑的声音,“别闹,乖,靠过来给你驱寒,再让爷睡会,累着了……”
即便说着这样的话,凤翊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朝上官翻了个身,手脚一伸,将上官圈进怀里,手脚环住了,亲啄了她额头下,还真准备再睡一会。
上官一动不动,事实上是她根本就不敢动,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姑娘。
她只侧头,隔很近地看着凤翊那张睡颜,看他剑眉挺鼻,看他微厚适合亲吻的唇,再是硬朗的下颌。
她也不是铁石心肠,这般从生到死的挣扎,恐也真如眼前之人当初所说——
这世间,也只有他凤翊会这样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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