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玄参,集参之精华所在,凡是武者食之,皆可增加半甲子的内力,若是普通人,徐徐服之,可延年益寿,而最重要的是,这紫玄参可解大部分的天下之毒。
上官想着身中的迷情毒,每个月的第一轮新月之时,便会受寒毒之苦,而今天晚上是十五,也就是明天,她便会毒发。
想也不想,她伸手就去拿,岂料,才拿起那小截紫玄参,便从匣子四周弹射出细若牛毛的几根针来,直扎她手背。
根本避不开,上官只觉像被蚊虫叮咬一样轻疼了下,她咬唇不敢吭声,手背上明晃晃地四根细针针尾还在轻颤。
她放下手头匣子,将紫玄参拢进袖子里,然后用帕子隔着,一鼓作气将那细针拔了下来,手背的几点针眼瞬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并逐渐蔓延到向她手臂。
有毒!
桃花眼中狠厉闪过,上官一不做二不休,她将那匣子悄无声息地放回瓷瓶中,起身,扯了扯袖子将手背给遮掩住,朝门口两守卫笑道,“找到了,多亏了两位……”
可她这话根本没说话,眼前视野倏地模糊,心底突兀泛起的冰寒像潮水一样涌出来,蔓延过骨髓,浸润骨头,那一刹,上官只觉自己掉进了冰窟中,浑身都冷,连指尖都没半点知觉。
她心头大骇,抬眼就见门口守卫一脸讥诮的表情。
他们赫然是知道她心怀不轨地进入尚书房,一切都是伪装演戏!
她跌倒在地,身体僵的连动都动不了,只保持着仰头看向门口的方向,她不知道过去多久时间,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等到第二天晚上才会发作的寒毒为何会提前发作,她更不知算计这一切的人是谁。
也或是心里本就有答案,到如此境地,她还是不愿去面对。
玄色锦面吉祥金线云纹的软靴出现在她视野中,上官只听得醇厚低沉地声音不带半点起伏的道,“十三,你果然不负所望……”
然后便是经久不断的低笑,那其中的意味她再也听不明白。
轩辕夜缓缓在上官面前蹲下,他无茧修长的手抬起她下颌,抚触过她被冻到乌青的唇,丹凤眼稍终起半点的怜惜,“别怪我。”
仿若两人很多年前初见那次,他对她自称“我”,然,这会对上官来说,再也不具备半点的意义。
她唇微张,像条搁浅的游鱼,但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那双勾人的桃花眼中仿若渐起漫天的黄沙,荒芜成一望无际的沙漠。
许是心里还是有不舍,轩辕夜手顿了下,抚上她脖颈,内力透掌而出,渡进上官体内,让她觉一瞬的温暖。
冰冷缓解,她艰难地撑起身,带无望地覆上他手背,就问,“十三……只问主上一句……”
说到这里,她顿了下,看着他眼睛,那狭长的眼眸漆黑不见底,连日月亦不见。
“十三对主上来说,到底算什么?”她终问出声。
向来寡情的薄唇抿起,嘴角有冰点析出,翘起不为人察的弧度,他看着她好半晌,结果只伸手进她怀里将龙玺取出,最后在上官逐渐彻底绝望的眼神中将她袖中的那截紫玄参给一并拿走。
他不回答她,银灰色的蟒服舒展过如水的波纹,银线刺绣的蟒纹也有狰狞之色。
轩辕夜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狼狈趴地上的上官,薄唇一掀冷冷地道,“来人,将此擅入尚书房的宫女押入死牢,本督回禀皇上后再行发落!”
“是!”门口的守卫应了声,大步进来,一左一右架着上官,就将她给拖了下去。
她回头,看着他站在阴影之中,心如明镜,再是清楚不过,从头至尾皆是轩辕夜的算计。
她身中的迷情毒,不单单是为除掉蔚朝,更是为了今日这一朝,他也早知道龙玺在何处,却只看着她步步落入他的算计之中,身当士卒。
这一切都还非她不可,只因她在下北坊被蔚朝见过一次,现在她都要怀疑风情是不是早便得了轩辕夜的意思,为何她在下北坊为老鸨时几年不见一个太监。
偏生那次回去,就撞见了蔚朝。
当所有的巧合都不是巧合的时候,那便桩桩件件全是算计。
所以轩辕夜最终目的也根本不是什么龙玺,而是紫玄参。上官想通这点,她又想起凤翊说的,他是为救人,救心仪之人。
他也明知她同样需要紫玄参,可却不曾犹豫半点,就夺了去,弃她不顾。
“还请,别忘他日之言!”她被守卫拖着,出了尚书房的门槛,唇边泛起点滴的浅笑,桃花眼尾又像在冰天雪地中绽开依稀的几朵粉桃,缤纷而落。
他就听她那样提醒他。
下颌线条一霎冷硬又紧绷,薄唇突起冰渣,轩辕夜长身而立,影影绰绰的暗影在他身上倒影出深深浅浅的晕染墨迹,最后氤氲成一片的郁色,再也化不开。
谁也没注意,这一切都被隐藏在对面游廊柱影中一双眸子看在眼里,墨兰色衣角在看到上官被带下去时划过冷冽的弧光,掩入黑暗之中不见。
上官是被冷醒的,她双手被铁链束在十字架上,呼出的气体都带起白雾,甚至她睫毛眉梢都挂有冷霜。
她浑浑噩噩的,不知时辰,只是觉得冷,连骨头都给冷麻木了,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喊她,她睁眼,就恍惚看到个扎总角的小姑娘站她面前。
那小姑娘嘴皮翻动,不断在朝她说着什么。
她甩了甩头,侧耳去听,依稀听到小姑娘在说,“上官,上官,你不要丢下我……”
她先笑,到底是谁丢下谁,可是却连这么细微的动作都做不到。
那小姑娘倏地满脸鲜血,张着黑白分明的桃花大眼,一身破旧褥袄,站在冰天雪地里,手里捏着什么,她朝她喊,“上官,上官,你怎能忘……怎能忘家族荣光……”
这句话像是魔咒,叫她猛地惊醒过来,恍恍觉地撑起眼皮,有晕暗的火把吧啦燃烧的焦臭味,还有一股子的血腥锈味。
她才惊觉,哪有什么小姑娘,那人分明就是儿时的自己。
也才这会,她看清自己的处境,冷寒的死牢,她一身都又冷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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