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微白的时候,轩辕夜带着上官回千岁府,一路无言。
只初初到门口之际,才踏上台阶,身后便响起了一声唤,“中尉夜大人,兰氏等候多时。”
轩辕夜脚步微顿,隐晦地看了上官一眼,后转身已经是丹凤眼上扬,面上有浅笑,“圣夫人?您怎在此?”
不过是动作之间,轩辕夜的声音就已经变的尖细而锐利,他甚至翘起兰花指,理了下飞扬到嘴角的乱发,眼眸半阖,都是一副太监的做派。
上官站在轩辕夜身后半步的影子里,她垂着眼皮一抬,飞快地看了眼站在门口台阶下的妇人,不动声色地又后退了一步。
那妇人年约三十多余,面白无纹,细长的眸子,烟波流转之间自有一番凌厉和诱色,穿着金丝孔雀翎大袖宫装,绾高髻,戴南海珍珠串成的发冠,一身贵气非常。
她目光在上官身上扫了圈,上官便觉如芒针刺背般不舒服。
“自然是有事来找夜大人,不想夜大人是整夜未归,看来是兰氏来的不是时候。”兰氏圣夫人,当今圣上仁康皇帝亲封的宫女,就连皇后见了都要恭恭敬敬尊称一声“夫人”的角色。
上官多年之前听人说起过此人,只说是仁康皇帝刚刚继位之时,恰逢有一晚轮到兰氏值守掌灯之事,伺候皇帝的太监到半夜,也被皇帝遣去休息了,整个殿内唯有皇帝一人而已,仁康皇帝阅书太晚,便直接在殿内榻上休息。
哪想,烛火突起走水,火势渐大,一时无人敢入内,那会还只是小宫女的兰氏果断打湿了衣裳,冲进殿内,唤醒仁康皇帝,带着皇帝往外逃。
有甚者说,逃出来的时候,有火星飞溅,是兰氏以身相护,为此还她的额头至今都还有道浅显的烧伤疤痕。
皇帝感念,本欲将其纳入后宫,兰氏却跪地恳求,一生只愿为宫女侍奉左右。
这之后的几年,仁康皇帝皇位不稳,遭遇多次刺杀,其中兰氏舍命相救,一直到仁康皇帝登基后的第五个年头,才算安生些。
皇帝对兰氏是有感情的,但却不是男女之情,后封其为圣夫人,不设司位,只专为皇帝研墨秉笔伺候。
同样也是轩辕夜都不能得罪的人物。
“圣夫人先请,待小夜子换身衣裳即来。”轩辕夜几步到兰氏面前,贴近她但又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唇角上翘,狭长的眼尾有风华的气度蔓延,好似所有初日的柔和光线都聚集到了他身上,那五官俊得让人移不开眼。
兰氏斜了他一眼,见他面上没抹胭脂白粉,长发披散,显出有别于平时的俊美,她眉目之间顿有隐约的媚色铺陈开来,“快去快回,莫要本夫人久等。”
轩辕夜笑着点头,差人来将兰氏迎了进去后,他脸上的笑意猛地一收,眼底的厌恶一闪而逝,随后他看向上官,触及那张妖艳的脸,面色就更寒了,“回去,除了本王,任何人来唤你,都不能出千岁府一步。”
他沉着嗓音说出这话,语调之中有惯常的狠厉,上官点点头,只身回了以前还是死士时的房间。
圣夫人兰氏的到来,出乎轩辕夜的意料,而让她看见上官,更是他所不愿的。
轩辕夜只换了件衣裳,也没再多余的像平日那样抹胭脂,既然这模样已经被兰氏看见了,再用那些东西就说不过去。
兰氏在花厅等着,眼见轩辕夜走来,挥了挥手手,将身边的小宫女赶了出去,轩辕夜也如此为之,整个厅里一时就只剩两人。
兰氏娇笑了声,走下座位,缓步到轩辕夜面前,涂了红蔻丹的指尖挑起他小巴,细长的眼眸中溢满荒亮的惊艳之色,“堂堂左神策中尉夜大人,谁能想到,去了胭脂换下蟒服,竟如此俊,让本夫人瞧了都心动哪。”
“哦?”轩辕夜拉长尾音,那声音节从鼻腔中发出来,带着足以让人心颤的慵懒,他顺势一手揽住兰氏腰身,低了低头,压低了声音道,“这样,夫人是不是更心动?”
果然,兰氏呼吸一窒,她头上珍珠发冠哗啦作响,只那眸子里的恍若有两团火焰在燃烧,“本夫人果然没看错夜大人。”
她说这话,推开轩辕夜,理了下发冠,正了神色又道,“不知大人,可对整个神策军有无兴趣?”
听闻这话,轩辕夜漆黑的眼瞳中迸发出冰珠炸裂的光彩来。
神策军,素来守卫大殷皇宫安全的禁军,此军原是随大殷始皇帝南征北战的精锐之师,后大殷一统,便将此军担以护卫皇城安全的职责保留了下来。
有左右两护军中尉,下设中护军、判官等司。
现今,轩辕夜为左神策护军中尉,而右神策护军中尉则是他的义父蔚朝,一个历经两朝的资格最老的太监,和圣夫人兰氏结伙对食。
也是阻碍轩辕夜在皇宫之中更进一步的绊脚石。
但轩辕夜半点心思不露,他不确定兰氏这话中有多少真假,遂问道,“圣夫人,此话何意?”
兰氏也是精明的,见轩辕夜这么问,便知是有那二心的,她也半点不心急,端着案几上的茶盏,喝了口,用帕子揩了揩嘴角才又道,“夜大人,还用兰氏多说么?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老东西,哪里有夜大人看着赏心悦目。”
轩辕夜眼眸一闪,他撩了下袍子,到兰氏右手边的椅子坐下,俯身执起她手,反复摩挲着红蔻丹道,“夫人是看上小夜子了?何其有幸,可您也知,蔚朝乃是小夜子义父,小夜子可不能做不忠不孝之徒。”
话里的第二层意思,颇为耐人寻味,兰氏反手抚上轩辕夜的脸,“如果蔚朝手里有前朝龙玺呢?这可是连皇上都不知道的秘密。”
丹凤眼中突然迸发出绝亮的一股光芒,但只那么一瞬,又很快陷入沉寂黑暗之中,快的像是幻觉,他尖锐地笑出声来,“夫人好算计,让小夜子出头,落不得好,可前朝龙玺小夜子一个阉人拿来又有何用?”
兰氏手划过轩辕夜眉骨,微凉的阴冷渗透进骨子里,他眸半垂,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龙玺你我拿着确实没用,但有一人若得到了就凭此便能聚集天下前朝余孽,与这大殷一争天下。”兰氏脸上有异彩涟涟的神色。
轩辕夜似乎起了点兴致,他握住兰氏在他脸上作怪的柔荑,凑到唇边,试探地轻咬了下她指尖,带着挑逗,“夫人说的可是黄金之勺的掌舵者夜王?”
“你知道?”兰氏微诧,随即她又释然了,“更为重要的是,黄金之勺在前朝就挣得黄金无数,据说大殷始帝覆灭前朝的时候,并没有找到任何黄金,便有那等传言,说这龙玺里头可是藏了份藏宝图,里面有数之不尽的黄金。”
话到这,轩辕夜放开了兰氏的手,理了理衣袍起身,带点不信的神色,“若真如此,我那义父恐怕早便千方百计取的藏宝图了,何待你我。”
兰氏轻蔑地笑了下,“蔚朝哪有夜大人的雄心壮志,他那蠢货只当龙玺是烫手山芋,仍又舍不得,不扔又怀璧其罪,这些年,都过的战战兢兢。”
轩辕夜知道兰氏这话是实话,任谁突然得这东西,也不知要如何处理,搞不好便是杀头的大罪。
“他是如何得来的?”轩辕夜问。
兰氏摇头,“不甚清楚,有次酒醉,依稀听他说起,先帝还在时,他有次跟随剿灭前朝余孽,无意所得。”
轩辕夜皱眉,似乎在考虑利害得失,双手背剪身后,念及刚才碰触过兰氏,便隐晦地用袖子擦了擦,好一会他转头看向兰氏,眼眸有灼灼华光,仿佛能吸人魂魄般,“既夫人如此看得起小夜子,小夜子日后自当不负夫人美意。”
兰氏咯咯直笑,她酥手掩唇,细长的眼眸带着妩媚之色,面有薄粉地起身偎进轩辕夜怀里,指尖在他胸口不断转着小圈,十分放荡形骸,“那兰氏便先恭喜夜大人,神策军尽在掌中,便是皇上面前,兰氏也定能左右一二,以后这无上的荣华便只是你我二人所有。”
轩辕夜含笑地点点头,他眉梢飞扬,眼尾有肆意的邪佞泛起,眉目的不羁让人能心醉了去,“恭送圣夫人。”
明显的逐客令,让兰氏愣了下,她原本以为他还会留她一宿。
轩辕夜手抚上兰氏背脊,俯身到她耳边低声道,“夫人,来日方长,他日您想怎样皆可。”
兰氏心头欢喜,满面春色地回宫了。
轩辕夜却暴怒异常,他当即便将那身衣裳给脱了,下令烧成灰烬。
还去暖池洗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澡,显然是被恶心到了。
事毕,他想起兰氏说的前朝龙玺的事,那是几十年前,上一任的黄金之勺掌舵者将之弄丢的,只是不曾想却在蔚朝手里。
龙玺他必须要得到,蔚朝他也必须要铲除,甚至在仁康皇帝面前,他也需再进一步得到其信任。
凤、孙、梅、上官,四大家族里面,如今凤静被逼走凤家削弱,凤翊也被拉拢了过来,剩下的不过是孙、梅两家,至于上官家,论京中权贵势力,便不惧多少威胁。
然后他想起了上官,便越发觉得被兰氏碰过的地方,脏的可以,差人找了上官过来,二话不说,伸手到不明所以的上官面前,就下令道,“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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