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夜要将上官送进皇宫伺候蔚朝,第二天便请了宫里的老嬷嬷来教导规矩礼仪,稍有不对,便是藤条伺候。
一天学下来,到晚上,身上手臂全是青紫一片,上官是半点不喊疼,在轩辕夜过来看的时候,更是倔着不吭声,气的轩辕夜拂袖而去,再不过来瞧她一眼。
第三天,卫五回来了,轩辕夜特意叫人唤了上官过来,颇有杀鸡儆猴的意味。
卫五本就清冷的面容经此一遭,不过几天的时间,便更为冷漠,那双秋水剪瞳中晃荡的皆是哀莫大于心死的毫无生机。
她跪在冰冷的地上,低着头,暗四垂手立在一边,整个厅中阴气森森,轩辕夜高坐主位,银白色的蟒服有流光的线条在黑暗中不断蹿动,他只睥睨着下面,一身气度风华无双。
“亲眼所见,可死心?”幽幽的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轻蔑口吻,轩辕夜端着瓷白茶盏,有稀薄的茗烟盘旋而上,氤氲又暮霭。
“此命但凭主上处置。”恍若冰珠相撞的声音,卫五说的平淡无波。
轩辕夜抿了口茶,小指微翘垫在杯底,才搁在案几上,“下去,留着你贱命。”
卫五应声,她起身,身子有晃,站她旁边的暗四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并代她答道,“属下先行告退。”
轩辕夜点了点头,暗四携着卫五,与上官擦肩而过,那擦身之际,卫五瞥了她一眼。
上官当没看到,敛手垂眸,人婷婷而立,将今日宫里老嬷嬷教的礼仪展现的淋漓尽致。
轩辕夜缓缓下座,玄色锦面的软靴立在上官面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开口,“卫五不遵本督的下场,十三,你可看到了?”
“是。”上官吭声。
像寒冰一样温度的手指挑起上官下颌,迫使她仰头与自己对视,“错了否?”
他还记着那日她嘴硬,死也不认的事。
桃花眼有潋滟的波光浮动,像一汪碧蓝的死水,映着轩辕夜的精致面容,无波无澜,“十三,何错之有?”
她还是那句话,袖中的手早捏紧成一团,唯有那面容是安静的,事到如今,她心如明镜,知晓不管是进一步还是退一步,都逃不脱轩辕夜的算计,他是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下颌的指力加重,只一下他就在她下巴尖掐出青紫来,然而仿佛还觉得不够刺激轩辕夜似的,上官继续道,“主上既早有意将十三送入皇宫伺候蔚朝,错或无错,结果都一样,那么十三何需认错。”
“放肆!”轩辕夜大喝出声,可一说完这句话,刚才还有的盛怒倏地就偃旗息鼓,他放开上官,银灰色的百褶裤裙有挑起的弧度,“你可知蔚朝手里有什么?”
不等上官回答,他继续说,“龙玺,龙玺在他手上,本督必拿回来。”
听闻这话,上官终面色一凛,主动地望着轩辕夜,沉吟好一会才单膝跪地,“属下,当知如何做。”
轩辕夜下颌线条冷硬微扬,狭长的丹凤眼半阖,眼尾便能见挑起的细纹,“下去。”
蓦地,他便不想再看到上官那张脸,只怕自己一会就想给毁了。
上官躬身倒退着出了厅堂,一直到门槛边才转身,背后有阴冷攀爬而上,她知道那是轩辕夜在注视着她,但她半点不回头,裙裾间曳动决绝的波动,一如她再对他再无平时的乖顺不抗拒。
七月二十三,大晴。
上官穿着浅青色袖暗纹的襦裙,腋下系着同色的丝绦流苏,外罩对襟长衫,一身宫装将她衬得身子窈窕,梳着丫髻,扫了淡娥,就那么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都能感觉到她身上有股子的妖气来,勾的人眼珠子不由自主地往她身上转。
教导她的宫里老嬷嬷看的直摇头,这般模样的进宫,不出一个月便定被各种理由给去了性命。
轩辕夜屈指有节奏地敲着案几,看了上官半晌,紧接着他动作一停,几步到上官面前,拉着她进了自个的房间,从妆奁匣子里摸出平时他妆扮的那套物什。
“闭眼!”他沉着声音道。
上官依言闭上眼睛,只觉轩辕夜的指腹在她脸上涂涂抹抹好一会,末了才道,“自己看。”
她瞧向铜镜,缠枝雕花的铜镜里,那张艳俗的面容已经少了几分媚色,有道浅浅的月牙形疤痕在她唇边朱砂美人那,绽放如许,晃眼看去,便只觉这等相貌被毁了着实可惜,进而不在注意她那双诱人的桃花眼。
“这疤,能存三天。”轩辕夜下颌顶着上官肩,指尖戳了戳那月牙形的疤,“三天后,必须回来。”
唇勾点笑,嘴角便就是惯常的讥诮之色,既已将她送人,又何必在乎她的容貌如何,但她张口还是应道,“是。”
上官是坐上轩辕夜的车撵入的皇宫,何其有幸,她还能同他并肩而坐的时候。
那撵高,一坐上去,视野所及,宽阔的很,华盖流苏忽闪垂落,也晒不到日头,她依着宫里老嬷嬷的教导,双手拢着放在膝盖上,微垂头,只看着自己的手,安安静静的仿若不存在。
一路进了皇宫,车撵只能到宫门,轩辕夜先行下去,上官本想跟着跃下,可还不等她动作,轩辕夜的手就伸到了她面前,那手修长无茧,力道也足,搭着倒半点不用担心会不稳。
上官唇角一抿,很自然地将自己的手搭上去,踩着矮墩下地。
末了,她欲收回手,哪想,轩辕夜反手一抓,便不让她抽回去,自顾自地在前引路。
侧门宫道,来往红衣小太监和与上官同样装束的宫女颇多,眼见是轩辕夜,无一不立马站到边上,敛衽行礼,并喊道,“夜大人……”
“这宫里头,不比外边,凡是多看多想少说,若拿不定主意的,就给信独眼,他自会回禀于本督。”走了老长一段宫道,轩辕夜才幽幽开口,他提着嗓子,声音轻飘细腻,说到心腹独眼之时,他左手边一穿宝蓝色无绣纹的太监站出来,朝上官一拱手。
那太监果真人如其名,只有一只眼睛,那另一只眼睛许是因为习惯问题,常眯着,待他睁开一点,上官才发现,那只眯着的眼睛里眼瞳小如米粒,明显和另一只眼睛生的不一样。
到了地,轩辕夜站住了脚,看了眼宫门口上刻的“掖庭”二字,他松了上官的手,眼神莫名地看着上官,“去吧,本督看你进去。”
上官一直低着头,这当她忍住想要抬头看他一眼的冲动,提着裙摆行了一礼,抬脚迈入掖庭宫门槛,早便有宫女在那候着,等上官一进门,掌管掖庭的姑姑朝着轩辕夜点了下头,随即让两旁的宫女将宫门嘭的关闭。
自此阻断轩辕夜的视线,再不复上官半点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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