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从昭阳殿出来的时候,她并未直接去冷宫。
紧了紧袖子里的匕首,她摸摸红肿的脸颊,将这一笔账给记住了,早晚有天,她会在皇后的身上讨回来。
她脚步转了个方向,也不是往长春宫去,而是朝着掖庭那边,她记得组里的死士,轩辕夜这些年有安插进来,就她所知道的,身手不错干净利落的,在掖庭浣衣局那边还真有一个。
杀梅妃这事,她当然不能亲自来了,不止不能动手,还得要在关键之时,以救命恩人的姿态出现在梅妃面前。
她摸进掖庭,顺利引出轩辕夜安插的暗桩死士,那宫女虽有警惕,但在上官出示了轩辕夜亲笔的任务文书,且有私印的情况下,便再不疑它地接过红酥手里的匕首。
无星无月的晚上,还当真是杀人的好时机。
上官眼见那宫女进了冷宫,她远远地跟在后面,也幸好红酥遭刺杀那次,她假冒轩辕夜笔迹写调令调开长春宫的神策军时候,便顺手也仿了一枚轩辕夜的私印,这不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不出一刻钟,冷宫里蓦地传来一声惨叫,震破安静的宫廷寂夜,紧接着,上官就见那宫女几个起跃逃了出来,她前往接应,将匕首收了回来,随后便让宫女潜伏回去。
而上官自个,随便找了点被褥之类的东西,趁神策军还过来之前,抱着就慌忙跑进梅妃住的那冷宫屋子,并喊着,“娘娘,娘娘……”
她垮门而入,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一地的猩红色,披头散发的梅妃躺在血泊中,生死不知。
“娘娘,您撑住!”上官扔了手里的被褥,冲过去,将梅妃扶将起来,才发现,她左臂齐肘断去,整条手臂都还在哗啦的淌血。
上官想也不想,当即从袖子里摸出平时创伤药,一股脑的都给倒在伤口,奈何梅妃血流的太多,药粉才沾上就被冲落,不得已上官只得将带过来的被褥撕成条,给梅妃包扎了数层,并用布条,狠狠地捆在梅妃臂膀,那血这才止了点。
梅妃缓过气,眨了眨睫毛。
上官将她扶来坐躺到床上,也顾不上收拾地下的血迹,她能听闻神策军软甲哐啷的声音,显然离了冷宫近了。
“娘娘,听得清奴婢说话么?”她掐了把梅妃人中,让她清醒点问道。
梅妃对上官不甚有印象,但依稀记得她好像是长春宫的人,遂狠厉地道了句,“滚……”
一个字音,说了一半,就再没力气说完。
上官不管她,单手按住想要动弹的梅妃,冷冷地道,“想来是有人不想娘娘活着,娘娘现今如此境地,都还没看清谁才是真正的凶手,不瞒娘娘,奴婢奉红酥娘娘旨意,给您送被褥过来的时候,可是看见有道黑影从您这蹿过去,然后逃的可是昭阳宫方向。”
话到这里,已经能听到禁军在外面问话的声音。
“娘娘,是敌是友,您想清楚了?”上官飞快的说完,然后几步蹿到木窗便,一个鱼跃龙门,无声无息地跳了出去。
这当,有那禁军队长在门口喊了声,“敢问宫人何事喧哗?”
在木窗外躲着的上官,微微蹭起身,与看过来的梅妃视线相接,紧接着就听她道,“滚!”
那禁军队长讨不到好,虽闻见有淡淡的血腥味,但也懒得管那么多闲事,总归这边是冷宫,在这冷宫里人,便都是再无出头之日的。
上官眼见禁军走远,她才绕过去,从正门入梅妃房间,笑道,“娘娘,果然识大体。”
梅妃散乱的发丝缝隙里,能看见怨毒如蛇的眼神,她面色苍白没血色,甚至刚才上官给她包扎的伤处又开始有渗血。
“皇后要杀您,但红酥娘娘自然是不想娘娘这时候就死掉的,再怎么说,您也是梅家出来的,哦,奴婢忘了,”说到这,上官以袖掩唇轻笑,“您如今只是梅家的弃子,现在宫里头那位正受恩宠的梅妃,可是您以前的胞妹哪,就是您的儿子二皇子也得叫一声姨。”
梅妃咬牙切齿,她将牙龈咬的咯咯作响,如果不是她这会伤着,只怕已经暴起扑过来了,“贱人,都是贱人……”
上官捡了干净的地落脚,避过有血的地方,慢条斯理的道,“您的家族抛弃了您,二皇子也无能为力,但总归梅家还支持二皇子,即便您没了,那又有什么损失,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梅妃想挣扎起来,但断臂之痛让她根本没力气,她终缓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情绪,冷冷的问道,“红酥有何目的?”
上官还就等她这句话,她不靠近梅妃,将剩余的创伤药远远地扔过去,“红酥娘娘不想兔死狐悲而已,所以她想给您个机会,让皇上还能念起您好的机会,就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梅妃眸色连闪,面无表情,她望着上官,似乎想确定她这话的真假。
“过不了几日,便是中元节,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若是娘娘您同意,就一切好说。”上官在梅妃衡量的天平上加了最后一根举足轻重的稻草。
“好,本宫同意!”事到如今,梅妃别无选择。
上官满意地点头,她将自己拿来的没撕破的被褥理好了,给梅妃盖上,末了,又伸手理了理她散落的发,露出面颊,低低地道,“包括弃您而去的梅家,您也会看到他们的下场。”
梅妃不被这话所蛊惑,她道,“本宫要御医。”
闻言,上官看了她断臂之处一眼,“当然,天亮,便有御医前来。”
说完这话,上官转身,捡了梅妃那半只断手,在门口回身对她道,“您的这只手,也该有它本来的作用,奴婢不会让您的血白流的娘娘。”
梅妃眼里的上官,暖黄色的宫装飘动,一手拿着她的断臂,青葱玉指沾染上猩红,她那只断臂还有血在滴落,滴答滴答的声音,砸在她心上,便将她人都给洞穿了去。
一出冷宫,上官将自个身上涂抹了点血,裙摆也用匕首划烂,还找了东西将梅妃那断臂包裹了,清理掉痕迹,此刻天还没亮,只东方有一缕鱼肚白,视野之内,全是晕蒙蒙的一片。
她径直去了昭阳殿,跟宫女说,要见皇后。
显然皇后是没休憩的,就连大皇子,都还藏在昭阳殿内,似乎就在等冷宫那边传来消息。
眼见上官被带进来,大皇子面有微诧,他还一句话都没说,上官扬手一掷,将手里的包裹扔到皇后脚边道,“这便是大皇子和娘娘想要的。”
皇后眼底划过暗喜,梅妃和她作对多年,她早便恨不得杀了她,如今夙愿已了,中元节时再将红酥除掉,那整个后宫看谁还敢将她不放在眼里,又有谁敢跟她皇儿争夺太子之位。
还是大皇子谨慎,他看了看上官,弯腰将那包裹的布打开,然,才开一角,当即被骇的倒退几步。
“你……”大皇子深呼吸一口,满鼻的血腥味差点没让他吐出来。
皇后低头,惊叫了声,险些晕厥过去。
上官蔑笑出声,看着两人,袖中的匕首滑落掌心,那利刃上面还带半干涸了的暗红色血迹,“皇后娘娘和大皇子可还满意看到的?”
皇后离的远远的,被贴身宫女扶着,说不出话来,大皇子一拂袖,指着地上梅妃的断臂厉声道,”本宫是要梅妃的命,没说是要……要这种东西!”
听闻这话,上官用看莽夫的眼神看着大皇子道,“大皇子,您想要奴婢贱命就拿去,用不着再添人命,亦或您根本就是在为难奴婢,试问,奴婢若被禁军抓去了,您能从神策军里将奴婢弄出来?”
大皇子只是眸色闪烁不定,他唇抿紧,没说话。
上官继续道,“如今梅妃已是废人一个,后宫之中,又哪有她一席之位。”
沉吟半晌,大皇子朝边上的宫女挥挥手,示意将那截断臂收拾干净,他看向上官道,“有点意思,本王倒还真欣赏你了,不若弃暗投明,来做本王侧妃如何?”
这是大皇子第二次跟上官说这样的话。
上官不为所动,她将手上的匕首一举,横在她和大皇子的中间,果然大皇子想靠近的脚步顿了,颇为忌惮地看着那把匕首。
“呵,”上官轻笑出声,眼梢有妖娆藤蔓一样的媚色蔓延攀爬,她手腕一转,用刃尖对准自己,将匕首柄送至大皇子面前,“大皇子,您的匕首,这等好物,奴婢不适合带在身上。
大皇子嘴角瞬间深邃,他伸手接过那匕首,很是嫌弃地就递给边上的宫女收了去才道,“做了本王的侧妃,就什么都合适了。”
上官理了理被划破的衣袖,敛着眉目,看不清表情,但她吐出的话语却异常的冰冷,“大皇子若无事,恕奴婢退下,长春宫的红酥娘娘醒来之后,第一件事肯定是找奴婢,若是不见人……”
“去吧,”皇后还想说什么,大皇子抢先道,“别忘了,随叫随到。”
上官朝着两人敛衽行礼,转身就走出宫门,迈出昭阳殿,她脸上面无表情,只眼底狠绝的杀意在出了昭阳殿时,恍若潮水般铺天盖地的蔓延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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