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这么想的吗？”残花走到我身边，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眼里流露出悲伤。

　　我恨恨地说：“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很想知道，给你一刀后，再对你说一句都是误会，你是什么感受。”

　　“风雨雷电会杀了你！”残花的眼睛骤然一紧。

　　我退了一步，说：“无所谓，我只想知道你的感受而已，只是一条命罢了，何况还有你垫背。”

　　残花突然笑了，绝美的笑容配上他绝美的脸，我恍惚竟然觉得是那样地凄凉。他道：“你想知道我会是什么感受？呵……我自然是愤怒的，任何一个皇室中人都不会允许一个低贱的奴才在自己身上留下肮脏的痕迹，尤其是你。”

　　“残儿！”韩凌裘严肃地叫了一声。

　　“怎么，本王说得不对吗？”残花没有回答韩凌裘的话，却挑衅地问我。

　　左胸腔猛地一缩，心脏开始不规则地跳动，就好像有人拿着火鞭驱使我的心脏跳动，而那火鞭一旦停下，我的心脏也会跟着停下，所以即使痛到要死去，痛到恨不得用刀子在身上割下一块肉来转移注意力，还是要假装冷酷地说：“很对，比阿基米德的杠杆原理还对，我是低贱的奴隶，有今天也是王爷的提拔。王爷曾说容不得我背叛，但现在，却是王爷先背叛了我，做了背信的小人。”

　　“你闭嘴！”残花盛怒，额上青筋暴凸，“你只是个奴才，本王要你生你便生，本王要你死你就死，何需什么背叛？沈锦陌，你不过是个江湖混混，甚至比贫民窟的人还要低贱，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本王不要背叛你？本王若有心，你早已是荒郊野地的一缕孤魂，可惜，你连让本王杀你都不配！”

　　我脸色煞白，全身痛到像要撕裂，紧拽着手，连指甲嵌进肉里流下刺眼的鲜血都浑然不觉，眼睛死死地盯着残花的眼睛。

　　然而，在那双曾经会因为说“对不起”而闪躲会因为我的脑残行为而弯下会因为说要背我而坚定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任何感情，如同一滩死水，即使我拼命地往里面扔石块都不会再起波澜了。

　　那一刻，我忽然失去了想要报复的念头，只想快快远离这里，只想把一切通通忘记。

　　心，痛得无力支撑一碰就碎的喜欢了。

　　我喘着粗气，不让该死的泪水落下，不让该死的自尊被践踏。

　　“其实，本王还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残花忽然凑近我，说。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想要捂住耳朵，想要叫他闭嘴，可是手像提了千斤坠，嘴像浇了502，想捂捂不动，想喊喊不出。

　　残花说：“当初留下你，把你带进宫，是想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把你献给老皇叔，以表本王对老皇叔多年来抬爱的谢意，但后来流野却派人暗杀本王，所以本王就想把你献给他，趁他意乱情迷的时候把你杀了，让他生不如死，可惜就在本王想做的时候，你却失踪了，本王疑心你是不是知道了，只好假装和皇上闹翻，想要看看你会不会自己走出来，没想到，你真的自己走出来了。真是没有骨气，让本王好生失望。”

　　我颤抖着身体，低低地道：“滚。”

　　残花转过身，说：“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以你的姿色，只怕还没到流野的床上，就先被碎尸了……一想到本王曾碰了你的唇，就感到恶心，幸好府内美人无数，不然，只怕本王从今日起不必进膳了，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本王就好想吐。”

　　“滚！滚！滚！”我声嘶力竭地喊。

　　残花冷笑一声，走出去。

　　我慢慢地往地上滑，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由心而来的寒意强烈得迫使我蜷成一团，如同受伤的困兽。

　　“小陌！”韩凌裘跑过来，扶住我。

　　我低声问：“为什么不阻止他？为什么不让他闭嘴？为什么要让我听到那些话？为什么……心那么，那么地痛……”

　　泪水终于不再逞强，跌落了下来，好像死去的精灵，划过脸颊，留下了无数的伤痛。

　　我抱紧了自己。

　　“当初留下你，把你带进宫，是想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把你献给老皇叔，以表本王对老皇叔多年来抬爱的谢意。”

　　我咧开嘴笑，泪水滑进嘴巴，咸咸的，不苦，却痛了我的味蕾。

　　“流野却派人暗杀本王，所以本王就想把你献给他，趁他意乱情迷的时候把你杀了，让他生不如死。”

　　我开始放声笑，泪水流得汹涌，却都是无意识的。

　　“我背你出去，马车在城门口候着。”

　　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残花的？是那个时候吧？一脸扭捏地说“对不起”，并且为了那天的事情羞愧的时候；他背着我，肩膀是那么地塌实，让我安心到想睡觉的时候；当他蹲下身，让我扑到他背上的时候……或者其实更早，早在我第一眼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就已经种下了情根，情根慢慢发芽，慢慢成长，所以到今天，被狠狠伤害的时候会那么地痛，因为它已经长成了一棵大树，却在吸取养分的时候被人连根砍断，这如同抽走了所有的肋骨的痛是那么地刻骨铭心。

　　韩凌裘抚摸着我的脸，问：“你是很爱他的吧？”

　　“爱啊……怎么不爱呢？从我来到这陌生的世界，他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他容忍我的无理取闹，他会在我脚软的时候背着我走，他会低声下气地对我说‘对不起’，他会护着我，他会用他自己的方式宠着我，他会为了我的安全把风雨雷电安排在我身边……怎么能不爱啊……比恨还要深的爱，把恨意消磨殆尽了的爱……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了吧……”我睁着无神的眼，平视前方，却找不到视线停留的焦点。

　　“小陌，无所谓有没有，残儿只是太气愤了，明天就会好了的。”韩凌裘笨拙地安慰我。

　　我苦涩地笑笑，闭上眼睛，拼命在脑海里催眠自己：睡吧睡吧，明天醒来只是噩梦一场，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仍然痴痴地爱着残花，残花仍然宽容地宠着我，睡吧……

　　“这是怎么回事？”

　　我是被皇上的吼声惊醒的。睁开酸涩的眼，我撑着痛苦欲绝的头爬起来跪下问安：“皇上吉祥。”

　　“你先起来吧。”皇上说道。

　　我站起来，晃了晃，差点摔倒，幸好旁边的小太监眼疾手快地扶了我一把，我才勉强站稳了。韩凌裘担忧地看着我。

　　“你的眼睛怎么肿了？是不是昨晚朕说的话太重了，你一时难以接受，所以哭了一晚？”皇上看着我的眼睛，问。

　　我摇摇头，说：“回皇上的话，下臣只是没有睡好，地板冷冰冰的，下臣睡不习惯。”

　　“哼，朕只是让你们不要离开，又不是让你们睡在地板上，奴才是摆着看的吗？怕冷不会让他们找些锦被来铺上？有的时候看你也精明，有的时候怎么就这么笨呢？”皇上恨铁不成钢地说。

　　我点点头，说道：“是，皇上教训的是，下臣以后记住了。”

　　皇上叹了口冷气，走到卓雪蝶身边。她一直保持着五体伏地的姿势没有变过，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她坚持到现在。

　　“蝶夫人，你可知罪？”皇上神色凛然地问。

　　卓雪蝶抬起头来。

　　我震惊地看着她通红通红的脸，一定是发烧了。

　　皇上的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回头喊道：“快去宣太医！”

　　“是。”接到旨意，玉仙宫的太监立刻跑下去找太医。

　　“皇上，”卓雪蝶扯开一抹笑，说道，“臣妾没有罪，臣妾没有害丽妃娘娘，若是皇上还不信臣妾的话，臣妾无话可说，任凭皇上处置。”

　　皇上听到这里，支开了无关紧要的人，伤脑筋地看着她。此刻玉仙宫只剩下了皇上卓雪蝶韩凌裘和我，以及在内室的韩素丽和照顾她的两个宫女，皇上也把话挑明了说：“朕也愿意相信你，可是朝臣不相信，你该庆幸的是，荣督王爷是个理智的人，并没有被愤怒和伤心冲昏了头脑，不然，朕连一小会儿也保不住你……可是长此以往下去，找不到真凶，就没办法再拖下去了。”

　　卓雪蝶感激地说：“臣妾谢过皇上的信任，也谢过皇上的怜悯，还有荣督王爷的宽容……皇上，若真无法找出真凶，请皇上将臣妾绳之以法，以平众口。”

　　皇上蹲下身去，抚摸着她细嫩的脸，爱怜地说：“果然是朕的好妃子，事事都替朕想得如此周到……”他回头看我，道，“小陌，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略略思索，道：“有，让凶手自己跳出来。”

　　“哦？此话何解？”三个人均好奇地看着我。

　　我分析道：“凶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催神药’放入雪清宫，说明凶手与丽妃娘娘蝶夫人都很熟悉，且不会让人起什么疑心，所以单凭这个要找到他很困难。可如果让他自己跳出来，不但可以废去了我们的功夫，还能准确无误，不必担心会冤枉人。”

　　“那要怎么做才能让凶手自己跳出来呢？”韩凌裘问。

　　我打了个响指，说：“！只需要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就可以搞定了。”

　　“葬礼？”三个人的头上飞过一群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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