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那块地丈量下来有三百二十一亩，邢簿最后算了三百亩。正正巧六百两银子。”李想笑容松快，整个人看着竟年轻许多，“十六户用去八十亩，这是二百二十亩的地契，您收好。另外，我们约了宿官儿明日晌午前来吃饭。”

　　“好，这次宿官儿帮了大忙，给他个大红包。”木言掏出五两一个小银锭，共一百两，“李叔，你看给多少合适？”

　　“我问过房掌柜，宿官儿跑腿银子怎么给，他说看事大小，从一两到几十两不等。我们找房子买地也算是大事了，给个二三十两不多。”

　　木言笑容更深了，李叔看着话不多，心挺细啊！一桩桩事情都办得妥妥的！

　　“李叔，那就明日吃饭时给他三十两银子吧，以后有事也好开口。”木言把银子推过去，“剩下七十两您先拿着，看看大伙有啥要添置的，还有十多天就是除夕了，一些过年要用的东西也添置上，开开心心过好年，等天气转暖了，我们再去整治那块地！”

　　“哎！小姐，都听您的！”李想没有推脱，拿出昨儿包银子的那块包袱皮把桌上一百两银子细细包了，含笑应了。小姐虽小，可有见识，有主意，跟着这样的小姐挺好！过这样的日子也挺好！

　　“妹妹，你来。”田二妮偷偷把木言拉到院子角落，见无人，从怀里掏出那张压得平平整整的地契递过来，“妹妹，我心跳得好快啊！这么多地！以前我家才只有一亩二分地！妹妹，这个你收回去吧，我不敢拿。”

　　“二妮，你看这三个字是什么字？”木言翻开地契，指着上面三字让二妮认。

　　二妮脸一红，摇头，细声，“我不识字。”

　　“这就是田二妮三字，姓田！二妮，你要帮你爷爷传香火！等你成亲后，有了娃，不管如何，一定要让一个娃姓田，让老实爷爷这支传下去。”木言声音有些激动。

　　“嗯……我明白了……爷爷把他的命给了我……”二妮哭了，重重点头，眼泪直往下淌。

　　“二妮……我们一定要好好活，把他们的份一起活出来！”木言把地契递还给二妮，轻拍她肩膀，“好好活！”

　　田二妮接回地契，紧紧捏住，捏得手指泛白，泪水随着点头洒落。

　　十几缸酱被木言收了起来，田富、韩山等人忙着在此地搭建牲口棚。

　　厨房内，热气腾腾，香味扑鼻，令人一下有了家的感觉。金大娘带着大春婶、丁婶忙碌着，一口大锅蒸山药泥，另一口大锅炒榛子，等下要给周边邻居送上一份礼仪。喜豆乖乖坐在小凳子上，一心等着蓝莓酱山药糕出炉。

　　辛怡君带着田菊调好浆糊，正糊着窗户纸。

　　秀姑、田草、杨喜如等人拍睡了娃子，正裁布做床单。

　　木言拿出厚厚一叠红纸，秦大娘会剪各式各样窗花，胖鲤鱼、牡丹花、童子献桃，一一从剪刀下出来，栩栩如生，喜得木言、二妮、赵瑾惠等人直嚷着要学。

　　连那条一路紧跟的大黄狗也找好自已位置，蹲在大门内地上，警戒着门外来往人流。

　　这一晚大伙睡得很香，家有了，心就安定了。

　　次日午时请宿官儿吃饭，李想等人陪坐。

　　白切羊肉蘸酱、小鸡炖蘑菇、鹿肉丸子加肉饼木耳汤、豌豆炒百合、肉末蒸茄干、白菘猪肉饺子、还有张继特意去街上打来的半斤梅子酒。

　　“春节里罗衣城可热闹了，最喜庆的要数张家宅子门前的大戏了。”宿官儿抿口梅子酒，夹块羊肉蘸些酱，连连点头，细细咀嚼，直不忍咽下肚，“半城的人都会去看，从张家老太爷开始办的，说起来也有几十年了，年年如此。”

　　“哟，那真心不容易，这么多年。”李想叹道。

　　“是啊，张家在罗衣城名声还是挺好的。现在不是多了个晏家吗，有样学样，也跟着办大戏，你请鹤祥班，我请刘郎班，直打擂呢！大哥，你们要不要带娃子去看，我帮你们占些好位子。”

　　“从早唱到晚吗？”张继欣喜问道。

　　“哪能呢，那还唱得动！白日里耍些杂耍，入了夜唱，从戌初唱到亥时，一个半时辰，能连着几天不重样。”宿官儿又勺个鹿肉丸子吃进嘴里，“这啥肉呀！这么细嫩。”

　　嗯，韩山一愣，跟着夹起个鹿肉丸子，一尝，笑，“这是鹿肉，你们南方难吃到，北方有，我吃过两回。”

　　“哟，还是鹿肉！那可是稀罕物，我长这么大，可从来没吃过！今儿真是享受了！”宿官儿喜得眯眼笑，“李大哥，你们给我这么多银子，我都不好意思了，又吃又拿的。以后有啥事唤一声就行，保管给您办妥。”

　　“宿官儿兄弟，这是你应得的，那块地帮我们省下多少银子啊，真心感谢了！”李想抱拳，施礼。

　　“那也要感谢小姐大气。”宿官儿忙回礼，“李大哥，我们也别那么多礼了，都兄弟相称了，我也真心跟你们结交。看你们的样子，是军人吧！”

　　“是啊，刚打完仗，就成这样了，现在准备在家种田了。”王丑嗓门大，笑声隆隆。

　　“种田好啊！啥都不用操心，等明年再娶个媳妇，生上三个娃，什么都齐了。”宿官儿笑，眼里倒是带上了敬重。

　　“宿大哥，那唱大戏从哪天开始呢！”张继抓耳挠腮，压不住欢喜，急声问道。

　　“腊月廿六开始，直唱到年初五，差不多十天。唱完大戏，年初六到年初八三天舞狮，年十到十一两天有花灯，整个年都热闹着呢！尽够你看的！”宿官儿见张继那急切样子，忍不住哈哈笑。

　　说定廿六帮着占位子，宿官儿喝好，吃好，捂着一包银子，喜气满满回家了。李想见他有些醉，让王丑把他送了回去。

　　饭桌刚收拾干净，隔壁唐伯笑呵呵进了门。

　　“唐伯，快坐，快坐。”李想撑着拐仗把人迎到桌边，热情招呼，“饭吃了吗，家里还有，不嫌弃就用一些。”

　　“不用……不用……吃过了……我来呢……有些事……”唐伯吞吞吐吐，老脸微红，把手上拎的一大包点心放到桌上，“有个不情之请……”

　　“唐伯，你有啥事直说，我们能帮的肯定帮。”李想和声和气。

　　“……”唐伯低头，又猛抬头，脸涨红，“你们昨儿不是送来贺仪吗？那糕点……那糕点能不能教了我……”

　　啊……李想瞪眼惊讶，没想是这个，倒是笑了，“唐伯，这是我们小姐的手艺，能容我去问问她吗？”

　　“好，好，你去问问，去问问，我就在这等。”唐伯话出口，松了口气，急忙笑回。

　　“可以，就是这个材料只有我们有啊！你问问唐伯愿不愿意买材料，我们可以价低些给他。”木言一口答应。

　　唐伯很欣喜，直点头答应。

　　最终李想跟唐伯谈妥，山药五文一斤，蓝莓酱按筒买，一筒五十文。唐伯一下要了十斤山药，两筒蓝莓酱，又让金大娘跟他说了怎么做山药糕。由张继提着十斤山药，自已抱了两筒酱，欢欢喜喜回去了。

　　下午，陆陆续续有邻居前来回礼，回什么的都有，八个鸡蛋，两斤小米，两颗白菘，三个大肉包，一大块红布……都由金大娘接待了。

　　“你们看，这块红布倒不错，都可以给娃子做一身衣裳了。”金大娘兴冲冲跑进来，“隔壁那个布衣铺的老板娘可真年轻，长得也漂亮，送礼还这么大方。”

　　“金大娘，这块布料是不错，要不给福生和时明做小衣裳吧，红色喜庆，我这边还有天蓝色布料，可以给喜豆做。”木言拿出布料。

　　“行，明后天我就做出来，眼瞅着过年了，穿新衣过大年！”金大娘爽快笑道，“唉，你们知道吗，隔壁那老板娘是个寡妇，听说她男人前年就死了。”

　　“金大娘，你哪听来的呀？”丁婶放下布料，满眼惊诧。

　　“哎呀，不是来了好多人嘛，跟她们聊几句，不就啥都知道了！”金大娘呵呵笑，“我看她人倒挺好的，话也不多，放下布料没说几句就走了。”

　　“她现在都这样了，还能说啥呢！”丁婶叹一声，“关起门过自已的日子罢了！”

　　唉……金大娘叹息一声，苦命的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寡妇……木言眼睛一亮。

　　饭厅里，墙角放着木炭盆，室里暖融融，点上三盏油灯，男人们聊着天，女人们剁肉沫，和面，擀皮子，包饺子。

　　“那塘里的鱼，可多了，养上两年就能起出好多来。”安大春憨憨直笑，“上面菱角多了也不行。”

　　“水多嘛，可以种些水稻，这庄稼喜欢水。”安有地笑说。

　　“李大哥，我们啥时候去看看呀！”田富高声问，声音中满满都是笑意。

　　“你个小子，是不是憋不住了，有了地想要媳妇了吧！”金大娘跟着，插上一句。

　　“谁……谁想媳妇……”田富结巴回上一句，眼角偷偷瞄一眼田草，见她无动于衷，心底暗暗揪紧。

　　“李大哥，我也想去看看呢，这心里啊好似被虫咬着，不看一眼睡不香啊！”田顺凑趣。

　　“行，明儿带你们去看一眼。”李想笑应。

　　“大家再想想，我们过年还要些啥？”辛怡君提声笑问。

　　“我要吃竹鼠。”赵瑾惠第一个接上。

　　“不知谁说老鼠不能吃的。”丁婶伸手刮一下赵瑾惠鼻子，笑她。

　　“房大叔说这竹鼠跟老鼠不一样，专吃竹子，干净着呢。”赵瑾惠理直气壮，脆生生回道。

　　“我也要吃竹鼠，还有胖头鱼，还有长须鱼，蓝美酱山药糕。”喜豆放下手上玩的面团，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终于把话说顺溜了。

　　“再做些熏肉吧！过年少了熏肉吃不香啊！”秦大娘笑。

　　“秦大娘，你是不是会做熏肉啊！”辛怡君转头，笑问。

　　“会，熏肉简单。”秦大娘点头，笑得满脸都是皱纹。

　　“我奶做的熏肉可好吃了，我可以吃三大碗饭。”杏妞举起三根细细手指示意。

　　“再炸些肉丸子。”丁婶提议。

　　“衣裳不用做了，上次刚加了衣，也都新着呢！”旺年婶笑道，手上飞快，包着饺子，一个个放进扁箩内，排成排，圆圆胖胖，看着就喜人。

　　“爹，我们再写些对联吧，还可以送送人，挺喜庆的。”赵润珏转头对辛济陶笑道。

　　好，辛济陶悠哉悠哉点着脑袋。

　　“再扎些灯笼，这个我会，我来扎吧。”安有地笑道，“就是没有材料，要不明儿去广苍山那边砍些回来。”

　　“年后十日和十一日两日有灯会呢！”张继呵呵笑，“肯定很热闹啊！”

　　“我也要看灯会。”喜豆拿着面团扑到金大娘怀里，“大娘，大娘，你带我去看吗？”

　　“小乖乖，那你可要乖一些，大娘就带你去看。”金大娘放下饺子，伸手帮喜豆擦去脸上沾的面粉，满脸疼爱。

　　“大娘，大娘，我乖，我都听你的。”喜豆嘻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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