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亮,微暖,无风。
木言、杨喜如、秀姑三人端着凳子坐在小院中晒太阳,福生吃饱奶水已乖乖睡去,时明还伏在杨喜如肩头,东瞧西看,眼睛灵活,脖子挺得直直。大黄狗趴在她们脚边,脑袋搭在前爪上,闭着眼睛假寐。
其他人都跟着李想他们,驾车去看罗河边的那块地了。木言想起在永清镇吴蔓儿家拿回的十几袋羊毛还没有处理过,正好趁着无事,可以理出来。
唉,大家各自逃难,这么一走散,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相见了。老天爷,请保佑蔓儿祖孙三人平平安安,遇上贵人,好好生活下去!
手上羊毛袋子解开,木言揉揉眼睛,难道自已记错了!当时明明看了一下,是刚收上来的脏羊毛啊!怎么……怎么……会又白又蓬松的……这样子比自已动手洗出来的还要干净上许多……
木言不信,又换了一袋,解开,还是白白蓬松羊毛。难道那些脏东西已被玉螺空间化了去!连换几袋,都是干净羊毛,木言嘴巴越咧越大!不得不相信,自已想的可能是真得,脏东西会化掉,也许作了泥,也许消失了!难怪那些家什拿出来看着都挺新,自已还纳闷呢!在那大宅子里收来的家什可以说是新的,可自已家的桌子凳子啥得可都是旧的,现在竟也有七八成新!当然还没反应过来呢!木言直拍自已脑袋。
不用打水洗,不用晒上好几天,省了许多事。木言高高兴兴拿出羊毛纺槌纺起毛线来。
秀姑看了几眼,就接过去干起来。
暖暖日光照在脸上,肩头、大腿上,热乎乎,暖洋洋,舒服直从四肢百骸透出来。
“人是活的,地是死的,只要肯干,总能养回来的。”
“那山头现在上不去,等天气暖和了,上去看看,从头上治,省事。”
“我看要多挖几个塘,把水引过去。有些地头只是稍稍进水,挖了塘准没事。”
“还不知那水发起来有多大呢,可不能小瞧了……”
后门热热闹闹,大伙回来了。
木言飞跑去,拉下门栓,门外大伙哈着热气,精神头十足。
那水塘子看着是很寒碜,一脚烂泥,十人会有十一人摇头。可木言见大伙神色都挺好,反倒热烈讨论着如何治理。
木言心下明白,不是这些人比别人更精明,看得更远,而是经历过那样的惨痛,失去亲人,失去家,就在一眨眼间,什么都没有了!现在能有这样一块地,就算是块烂地,心底里也是无限珍惜!太渴望有个家了!!有个能睡安稳觉的家!!
“大伙跑一圈,都饿了吧!”木言嘻嘻笑,“我可是饿了,可饭锅里,饭还没有呢……”
“你个小丫头,大娘来烧,想吃啥?”金大娘捏捏木言小脸蛋,呵呵笑,怜爱问道。
“我想吃肉丸子炖白菘。”木言响亮回答。
“我要吃羊肉蘸酱。”安帽儿轻声说一句。
金大娘倒是听见了,“好,羊肉蘸酱,肉丸子炖白菘,都有,都有。丁婶子,你来帮我一把吧。”
“好咧,金大姐,你可别说,这酱真是挺入味的,放些姜沫,跟羊肉一搭,那个美味哦,也不知咋做出来的,我们那地界就没有。”
“一块地界养一样人,总有那地界的特色的。”金大娘跟丁婶笑谈着往厨房去了。
“那地大,够我们住的了。”辛济陶微眯着眼睛,背着手,摇头晃脑走进院子,悠哉来上一句。看着一点也不担心,倒是完全相信大伙能想出法子把地给养活了!
写春联,贴春联,周边各家送上一份,收回感谢无数;饺子包了几大箩,汤圆、肉丸搓了两大盆;点好炭盆熏猪腿肉;小娃子衣裳做几身,用兔毛镶边;汉子们用棒杵砸着糯米粉做年糕,浑身冒汗穿单衣;日头正好时,烧热水轮着洗澡,洗衣换被褥;扎灯笼、做兔子灯;欢欢喜喜过大年了!
街面上家家挂起大红灯笼,娃子们嘻嘻哈哈,聚在一起,时时烧个爆竹,噼啪一通响,火星直冒,惹得大人想骂又憋回。
清库啦……降价啦……来看看哪……瞧一瞧来……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买年货,换粮食,卖猪,买牛,一通忙乱,忙乱中带着欢快,辛苦一年,可以吃块猪肉,歇息几天啦!
木言跟着辛怡君,挤进热闹集市,一个个小摊子排成行。草帘上码大白菘,细密箩筐叠人高;红红朝天椒堆满筐,黄黄豆子装满袋;一匹匹粗布灰褐蓝,一根根蜡烛红喜庆;大大香炉冒青烟,白胖包子香喷喷;水灵灵箩卜嫩生生,一捆捆大蒜粗壮壮;红豆黑豆相映成辉,黄米大米各吸眼睛。
“给,五文钱。”一个大婶拿起一捆大蒜,爽快递过铜钱。
“我要五斤黄豆。”一位大叔乐呵呵。
“舅母,我们也买些。”木言惊喜喊道。
“嗯,来两捆。”辛怡君递出十文铜钱,挑两捆看着新鲜的放进篮子。
“那个也要。”木言指指对面的箩卜,嘴巴早已合不拢,大肉排骨炖箩卜哈!
“二文一斤。”大叔伸出两根手指。
“来十斤。”木言大口气道。
舅母惊讶望一眼木言,这丫头,这东西都不知道好不好吃呢,一下来十斤,“丫头,我们拎不动,来个二斤……来个三斤吧!”
“好吧,来三斤。”木言挠挠脑袋,嘻嘻笑,等你吃到了,就知道有多好吃了。
香拔买一些,小葱也来一些,猪肉来二斤,大米面粉各订十袋,让送上门。集市转一圈,两人硬是挤出一身汗,人实在太多了,个个脸上带笑,奋勇挤着。
同记布衣铺门口,一个小娘子正送着一位买布大婶出门。木言不由多看了两眼。
瓜子脸,柳条身,文文弱弱,笑起来细眉细眼,眼底带着股忧愁,墙角边那棵丁香树,一晃眼就错过了,可你细细瞧,在那枝叶间,一簇簇黄色小花淡雅清香,花瓣儿细细小小,似怕生,似害羞,一瓣瓣卷着边,清晨迎接雨露,傍晚欢送夕阳,独自盛放,独自美丽。
“这位小嫂子,你好,我们住隔壁,以后就是邻居了,有啥事喊一声就行。”辛怡君大大方方打招呼。
这位小娘子脸一红,似要躲,又暗咬牙忍住了,抬头,露个微笑,“你们好,我是这家铺子的掌柜,以后还请你们多照顾。”
“嗯,大家互相照顾,能相遇也是缘份。”辛怡君和气笑道,“我们买了菜,要不今儿你过来一起用些,我们女人和娃子挺多的,没事。”
“不了,不了。”小娘子连摆手,脸色更红了。
“那你忙吧,等有空了再聊。”辛怡君笑容更和善,对着这样一个女子,谁忍心大声嚷嚷啊!
“没了男人挺不容易的!看样子这铺子以前是她男人管的,现在只能自已来撑了。”辛怡君跨进门,叹一声。
“我看这位小婶子模样长得弱,性子可不弱呢!”木言笑。
“哦?你个丫头,看出啥了呀?”辛怡君摸摸木言脑袋,呵呵笑。
“就冲她自已撑起这个铺子,没有再找个男人嫁了,她就是挺能干的。”木言翘翘大拇指。
嗯,辛怡君笑,点头赞同。
腊月廿六
天还没亮,张继就在院子里操练起了身体,单手俯卧撑,举石磨,跑步,一趟下来,大汗淋漓。急得金大娘忙烧水给他擦身,冻病了可不得了。
总算熬到下午,等来了宿官儿。
“李大哥,你们准备好了吗?我们早些去,虽然占着位子,可人多,被人抢去了可不好。”宿官儿拉停驴车,冲着门内就嚷开了。
“来了。”张继第一个跳出来。看大戏,从小到大可从没看过呢!
“李大哥,我们赶两辆驴车去,不用担心,旁边有地儿停,还有人看着,只要交几个铜板就行。等晚上回来时,坐驴车也暖和些。”宿官儿考虑周到。
各位婶子一听,连忙回屋抱几床被子,可别把娃子冷到了。
锁好门,全体出发,赶了两辆驴车,男人们跟着,顺着南山街驶去。一路上你推我赶,竟有无数人往那边去。
“今儿头一天,喝得也卖力些,所以去看得人最多,等了一年了,大伙都心急呢。”宿官儿不得不缓下驴车。
车辆排成排,简陋板车,有厢驴车,一步步往前挪着。
“停得下吗?人太多了。”李想皱眉。
“张家有块大场地,这十几天都给停。不担心,那边停不下,我也认得其他人家,停到人家家里头去,没事。”宿官儿拍拍胸膛。
“大哥,我先去瞧瞧。”张继耐不住,喊了一声就往前挤去了。
直花了小半个时辰才挪过南山街,张继已走了几个来回。
“张家那宅子可真够气派的。那门脸,我数着有六扇大门呢。”张继欢喜得恨不能蹦起来,“戏台子都搭好了,现在正有人转碟子呢,六七个碟子高高举着,转得溜圆,怎么也掉不下来。”
“继子叔,我也要看,我也要看。”喜豆听着,急喊起来,人已在车上站起身,伸出两只手要抱。
“山娃子,我们也去看。”安帽儿一拉石岩。
“丑子,你带他们先去,等在那边路口,应该能找得到我们。”李想无奈,关照王丑,“跟小继看好他们,当心些。”
哎,王丑欢喜答应一声,一把抱起喜豆,喊着安帽儿、石岩和丁小七往前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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