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姑把发钗从头上拔了下来。
木言接过发钗凑近一看,成人一个手掌长度,入手润滑,淡褐色,木质紧实,钗头雕着几朵梅花,刀工粗陋。
“这是刚成婚时良材亲手做了送我的。”秀姑幽幽地叹了口气。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人要往前看。”木言安慰道。
“你要这钗干嘛?”秀姑点点头,好奇地问道。
“我也没想好。”木言拿着木钗翻来覆去地看,钗身细长,一头较宽一头细窄,但细窄的一头也打磨的光滑无比,戳在手上钝钝的。如果能把钗头磨尖,那不就是一个很好的防身武器嘛!颈上大动脉遭此一钗,十有八九会送命!
“秀姑婶子,能把这钗头磨磨尖吗?”木言对着秀姑请求道,“就在这地砖上磨,应该能磨尖的。”
秀姑接回木钗放在手上痴痴地看了又看。
“秀姑婶子,如果你不舍得那就算了。”木言迟疑着说道。
“没不舍得,人都去了,还留着这东西干嘛!”秀姑扯了扯嘴角强笑道,微转了子,按着木钗在地砖上用力的磨起来。
一晃而过,木言好像看见了一滴泪从秀姑脸上滑落。
秀姑,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到那时你肯定会有一支全新的头钗的!
磨动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这声音就显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响来。
“秀姑,你和小花怎么也被抓了?我们现在是在哪里了?怎么会在房间内了?”木言痛得心悸,不得不转移注意力。
秀姑低头用劲磨着,好像没听到木言的问话。
木言等了好久,才听到秀姑长长的一声叹息。
“我们走了一天了,晚上就进了这个宅子了。”秀姑淡淡地说道。
“噢!两辆马车一起过来的吗?他们还是四个人吗?”木言又追问道。
“是。”秀姑一声简短的回答。
“那不是只有一匹马了吗?”木言又问道。
“我也不知道,后来又被他们赶上马车了,等了一段时间,马车就走了。到了这宅子里,下车时我看到有两辆马车。”秀姑这次说得详细一些了。
“这个宅子大吗?有其他人吗?”
“宅子不大,但感觉荒了很久,院子里都长满了野草,没看到其他的人。”
他们到这个宅子里来干嘛?单单是为了落脚,所以挑了这个荒宅?可他们怎么知道这里有荒宅?这个荒宅在什么地方呢,城外,郊区?难道他们又要跟其他人会合?这里是他们的一个据点?
木言默默地想着,旁边伴着木头在砖地上打磨的沙沙声……
安远县城,小客栈。
大堂内,四方桌前。
“再吃点吧,不吃怎么行呢?”石铁牛看看桌上剩下的两个馒头。
“我吃不下。爹,你说妹妹会是被谁抓去的呢?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咋我的心这么慌呢?”石岩坐在石铁牛的旁边,神情不安。
“把这个馒头吃完吧,你不吃咋会有力气去找呢?昨天睡在野外淋了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石铁牛伸出大掌,放到石岩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关心地问道。
“我没事。”石岩推开大掌,眼红红地抬头望着石铁牛,“爹,我们一定要找到妹妹,她一个人,我怕她会害怕。”
“嗯,那你多吃点,吃了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我们先在这个县城里好好打听打听,如果没有,我们再往下追。”石铁牛和声安慰道,担心着石岩的身体,虽然他长得比一般娃子壮些、高些,但终究才是个七岁的娃。
小溪村,田木根家。
“娘,您把粥喝了吧?您都两天没吃东西了。”田草端着碗粥坐在炕沿上,轻声地劝着赵清娘。
“娘吃不下。”赵清娘躺在炕上,昏昏沉沉,半睡半醒。
“娘,您吃点吧,如果您生气,您就打我吧,是我把妹妹丢了。”田菊原来站在炕前,看赵清娘还是不吃东西,哭着猛地跪了下来,“娘,您别糟蹋自已的身子,您打我骂我吧。”
“娘,您吃点东西吧。是我,是我,都怪我!”田壮也跟着跪了下来,呜呜地哭着。
“娘,您吃点东西吧,小菊和壮娃都不是故意的。”田草转过头,轻轻擦掉流下来的泪。
“娃他娘,铁牛带着山娃子去找了,肯定能找回来的。”田木根坐在炕沿,低声劝道,“铁牛比我利害的多,他办什么事,没有办不成的。”
赵清娘挣扎着想坐起来,田木根赶紧帮着她坐起来。
“他爹,你说娃能找回来吗?”赵清娘眼睛肿得核桃大,睁都睁不开,摸索着一把抓紧田木根的手,嘴角哆嗦着喃喃说道,“那么小一个人儿,却什么都懂,乖乖巧巧,看她一笑,娘心里就快活。自从她来了咱们家,天天笑声不断,抓跳弓摸水蜗虫、编柳条筐、酿葡萄酒,哪一样不是为了这个家。”
“妹妹……妹妹……”田菊和田壮抽抽嗒嗒地哭着。
“木言,你快回来吧……娘可想你了……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呀……你跟沈大娘要的一包碎绸缎,娘放着没动呢,就等你回来了,你快回来吧……”赵清娘不住嘴的呢喃道。
田菊和田壮哭得更凶了……
小溪村老屋,上房。
“娃他爹,小娥去了两天了,怎么还不回来?”田陈氏躺下准备睡觉了,想起来又跟老头子抱怨道,“喂鸡、喂猪,做饭,一天忙到晚,我腰都疼了。”
田长福睡在一边不吭声。
“跟你说话呢,你听见了吗?”田陈氏提高了声音。
“这么些活,清娘不是一个人干了这么多年!”田长福轻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啥?”田陈氏没听清。
“晚了,睡吧。”田长福翻了个身,背朝着田陈氏。
一晚上,疼痛折磨得木言无法入睡,到了清晨,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一觉醒来,光线亮堂,已是中午时分,咦,怎么还在这儿?
“吃点东西吧。”秀姑端着碗水,拿了个馒头递过来。
木言接过馒头,表示疑问。
“妹妹,我们在这儿停了大半天了,都没有动静,就早上来送了次馒头和水。”二妮靠过来,笑着说道。
“最好他们在这儿待的时间更长些,你的脚根本不能坐马车。”秀姑细声说道,把磨了大半个晚上的木钗子递了过来,“你看看行吗?”
“嗯,挺好的。”木言接过木钗,仔细看了看,细窄的一头如今已变成尖尖的锥子,只要稍一用劲就能扎透人的皮肤。
“妹妹,我们还能逃出去吗?”二妮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
“能,肯定能。”木言细细地嚼着馒头,使劲咽下去后重重点头。
“那现在他们都不在,我们能逃吗?”二妮一下子兴奋了,凑过来小声问道。
木言摇了摇头,说道:“现在不能。他们虽然不在这儿,但肯定关注着这边,所以现在没法逃的。”
啊!二妮失望的叹了一声。
孩子们受了伤,也都没什么力气折腾,互相靠着,晕晕欲睡。
木言抽了几根稻草编了个小辫,把木钗尖头细细缠起来,免得弄伤自已,小心地藏到怀里。
也不知是谁帮自已接的骨头!有没有接准!
“秀姑婶子,你知道谁帮我接的骨头吗?”木言转头问道。
秀姑摇摇头,说道:“我也没看见,但我估计是那个瘦小的男人。”
“是那个男人,在马车上帮你接的。”二妮愤愤地说道:“他打断了你的腿,又帮你接上,谁要他的假好心!”
脸上一直笑呵呵的,嬉皮笑脸,看着纯良无害,只有眼底偶尔闪过的精光才会让人知道,这是一条豺狼,咬住猎物就绝不会放手。
伤疤男人阴测测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一条腿,像极了择机而噬的毒蛇。
长脸妇人挥着一根竹尺,逮着孩子就恨揍,发泄心中的怒火,不计后果,就是一条疯狂的见食就抢的豺狗,赶也赶不走。
真是一窝子的豺狼虎豹!也不知他们停在这里等着谁?
屋子空空,房门紧锁,窗户钉上,里面关着好些蓬头垢面,衣服脏乱,神情委顿的孩子,气氛沉闷绝望,腿上阵阵的巨痛,木言觉得自已要发疯了……
快到傍晚时。
卡嗒一声,锁头打开的声音传来,接着屋门推开,黄昏金黄的阳光一下子涌入这个黑黑的房间,让人眼前一亮,好像老天爷都在可怜着这群遭罪的孩子,伸着温暖的大手轻慰。
门口出现了一个男人,身材魁梧壮硕,逆着阳光,笼在阴影里。
“二妹,就这些吗?怎么一个个都打蔫呢?”隆隆的声音响得像打雷。
孩子们惊了一跳,全都醒了过来,惊惧地望向门口。
“这样子还差不多。”壮硕大汉哈哈笑道。
“大哥,这次的娃精着呢,不给点颜色她们瞧瞧,还不知要怎样呢,都偷跑过一次了。”长脸妇人在一旁讨好的对壮硕大汉笑道。
“奥,这群小鸡崽还敢偷跑?弄死个一两个,看他们还敢不敢了!”壮硕大汉笑着讲道,就像在讲今天天气好好啊,一起去吃个饭吧!
孩子们颤抖着挤在一起,好像这样就能彼此增加些勇气了。
“进去吧!”随着长脸妇人喊道。
从门口又进来了好些个妇人和孩子,全都低着头,动作划一,一个口令一个动作,静悄悄的,好像外界的事跟他们再也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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