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胡蝶万分不舍，拉着小蘋的手，迟迟不肯放。

　　“姐，你别送了。我们就去益州府，等落下脚，就托人给你捎信。”小蘋眼泪连连，强露出笑容，“姐，你跟姐夫要好好的，我会想你的。”

　　“小妹，哭啥子哟，益州府就在旁边，乘舟半日就能到。”祖大哈哈道，“想你大姐了，马上就能来看她！”

　　“大妹，你跟妹夫早点生个胖娃，大哥、二哥就高兴了！”祖二红着眼眶转向李想，“大妹夫，好好待我大妹！”

　　李想认真点头，“我一定会。”

　　“走吧，别送了。”祖二挥手，接过小蘋肩上包裹，拉着小蘋转身离去。

　　“大妹，我们走啦！”祖大憨憨招呼，两步追上前头之人。

　　“大哥……二哥……小妹……”玉胡蝶哀哀呼唤，眼泪如断线珠子滑落。

　　“等安定下来，我带你去看他们。”李想搂过玉胡蝶，左手轻拍她肩背，温柔道。

　　“我十岁上，被我大哥、二哥收留，这么多年，还从未分离过。”玉胡蝶把脸埋进李想怀中，哽咽难言。

　　“别难过了！”李想轻声，“那二十两银子你放进去了吗？”

　　“嗯，放好了，夹在衣裳里，不会弄丢的。”

　　玉胡蝶收住眼泪，抬头望向李想，泪水冲刷过的双眼明亮灼热，这个男人没有甜言蜜语，可搂在自已身后的手臂温暖、可靠！

　　“大哥，等等……”王丑急声唤。

　　驴车咕噜，驶得飞快。李想带着玉胡蝶转过身。没一会儿，王丑紧勒驴缰，一个踏步，驴车停在李想身前。玉胡蝶羞涩，轻轻从李想怀中挣了出来。

　　“祖大哥、祖二哥呢！”王丑急声问。

　　“咋了？”李想诧异。

　　“他们走了。”玉胡蝶伸臂指向前头。

　　“来不及，等下再跟你们说。”王丑一甩缰，催着驴儿又往前奔去。

　　李想和玉胡蝶对视一眼，快步往前赶去。

　　驴儿微转大耳，在祖大三人面前止步。

　　王丑跃下驴车，拉着缰绳送到祖大手中，呵呵一笑，“祖大哥、祖二哥，这驴车给你们用。”

　　祖大、祖二面面相觑，惊住了。

　　“给我们用，真是太好了！我早想坐车啦！这下可有车坐了！”小蘋惊呼一声，欢蹦起来。

　　“王丑兄弟，这可不敢当啊！”祖二连连摆手，“大哥，我们不能收啊！”

　　祖大傻愣愣，握着缰绳不知所措。

　　“收下吧，木言丫头说啦，我们驴车好几辆，干放着浪费米粮，还不如用到实处。你们每日里来去，有辆车会方便许多。”王丑挠着脑袋，呵呵笑，“木言丫头说，你们是李叔的亲人，也是我们的亲人。苦日子一起挨，将来好日子也一起过。”

　　“这……”祖二语结。

　　“二哥，二哥。”小蘋靠近祖二，大眼盯住他，眼含渴盼。

　　“二弟，你看……”祖大等祖二拿主意。

　　“木言丫头说了，不为你们两人想，也要为小蘋姑娘想，她一个女娃子，太辛苦了。”王丑跟着又道。

　　“好，我们收了。”祖二望一眼小蘋，眼内划过不舍，一抿唇，重重点头。

　　“哇……”小蘋欢呼一声，动作飞快爬上车。

　　祖大呵呵笑着，持缰坐到车前。

　　“王丑兄弟，谢谢大伙这份情了！”祖大伸手，拉住王丑大手，重重一握。

　　李想和玉胡蝶停下脚步，看着前头驴车慢慢驶远。

　　“木言真好！”玉胡蝶含泪笑了。

　　丫头两字在李想喉头轻轻滚过，暖意直达心底。

　　直花了四天，终于把牛头山上的红棕黄藤都给割回了百家村。等大伙喘过气，李想宣布要去寒城附近砍些树木回来打门窗家什。

　　大伙一听，争先想去出力。

　　歇过一晚，早早起了，带上昨晚做好的干粮，一辆牛车、一辆驴车穿过罗衣城往北而去，三十几人，车上挤不下的，就围随着车下走。

　　李想和木言也去了。

　　路过城中，往日繁华一扫而空，伙计们守在铺门口，百无聊赖望着门外，有人路过，忙扯起嗓子招呼，见行人头也不回去了，叹口气又坐下来。

　　米铺子门板紧闭，门前却排起长长队伍，或蹲或站，一张张脸上悲苦混和着惊惶，唉声叹气，愁云惨雾。

　　车轮滚过青石板，嘎嗒嘎嗒似碾压在众人心头，混着声嘶力竭的蝉鸣，烦闷如密网，勒得人喘不过气来。

　　“呀！这家米铺倒是开着门。”一兵士惊喜呼出。

　　“竟还有凳子坐，不挤不闹的。”后一兵士更是大欢喜。

　　“张记米粮铺。”另一兵士识得几个字，高声念出招牌。

　　木言闻声，探头从车窗瞧去，疏疏朗朗门脸敞开，青砖地面一丝无尘，十几条长凳细细横排，百姓或坐或站，细声交谈，一派平静。

　　对，是平静！耐心等待，笃定会有米粮的平静！

　　木言慢慢靠回车壁，这张家还真是有些本事啊！大灾面前如此不急不慌的！

　　寒城距离罗衣城，单凭脚力有两日行程。

　　随着山峰转去，行走多时，日头高起，黄土路上热浪滚滚，前后不时有挑担百姓擦着汗，脚步匆匆往寒城赶去。多日不曾下雨，地面干燥，一脚下去，细尘飞起半天高。

　　前头已路过几个树林子，可林内树木稀疏，树杆细瘦矮小，明显已被采伐过。无奈只得一步步向前。近晌午，日头悬挂，滑下的汗珠混着泥尘在脸上形成一道道黑印子，气喘如牛。

　　“李叔，我们歇吧！”木言喊。

　　“好，大伙歇吧！”李想点头，提声喊。

　　就近找个树林子，把车卸了，让驴儿和黄牛自行吃草，大伙解开衣衫，席地坐下。解下竹筒喝两口水，吃几个包子，说说笑笑，虽苦无怨。

　　歇过一阵，套上车，刚想起身。黄土道上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李想挥手压下众人，大伙不语，凝神望去。

　　十几个壮汉，黑衣黑裤，神情凶煞，眼神阴鸷，骑着高头大马，风似卷过，路边行人慌乱避让。

　　“这不像兵士啊？”田富喃喃道。

　　“不是兵士，倒像护院。”李想肯定道。

　　“也不知他们要干嘛去，这幅凶神恶煞的模样。”一兵士嘀咕。

　　“别管他们了，我们走吧！”李想挪上车，挥手道。

　　再行出一段，趟着小道，顺着树林往里，终在迈过一片荒地后，找着了密林子，很是有些粗大树木，木言也叫不出名堂来。

　　“合用，合用。”李想下车，一步上前，拍拍树杆，满意环视一圈，“兄弟们，辛苦啦，我们开始干活吧！”

　　“好咧！”大伙齐应一声。

　　打量好方位、疏密，选定大树，两人一组，甩着斧子砍下第一刀。挥汗如雨，热情高涨，砰一声，有力斧子斫向树干，木屑飞溅。等到砍过大半截，套上麻绳，几人往后合力一拉，再添几斧，轰隆一声，大树倒下，欢呼声四起。

　　干干歇歇，忙上半日，已有八根人抱粗细大树倒伏在地。

　　暮色四合，鲜亮云彩渐渐褪色，鸟雀归巢，凉风起。

　　“丫头，晚上你就睡车厢里吧！”李想笑道。

　　“李叔，这野林子里蚊虫太多了，能睡吗？”木言皱眉。

　　“不用担心，有驱蚊草，四周烧一下就行。”李想笑了，“以前打仗，哪个没在野外待过，几天几夜守着常有的事。”

　　“只能将就一晚了，等明日再砍些，我们就回吧！”木言无奈点头。

　　吃过包子，木言拿出一篓子桃子，让李想给每人分了。烧过驱蚊草，拉开草帘子，兵士们嘻嘻哈哈说又回到了蒙山城的岁月，甘之如饴，往上一躺，没过多久，竟有人打起鼾来。

　　“李叔，如果这次旱灾严重，我想去别地取水。”木言躺在车板上，望着黑漆漆车顶，轻声说道，“韩叔说南剑洲那边有个大湖，我不想见到有人死……”

　　“好，李叔陪你去。”李想坐在车厢前，背靠着车壁，一脚踏着车杆曲起，眼望四周警戒。

　　“南剑洲好像挺远的吧！”木言轻声笑，“希望那边不要再旱了！李叔，你知道吗，我们身后跟着三人呢！”

　　“我知道。”李想更轻声。

　　“他们是我娘的人，没有恶意，只是怕我有危险。李叔，你别介意！”木言喃声道。

　　“只要对你好，李叔不介意。”李想语声坚定。

　　“谢谢李叔，你们对我真好啊！”木言声音更低了。

　　小姐，是您对我们好，好得我们再无法报答，只能用一生来跟随您！

　　“李叔，这罗衣城的张家好像还不错。这晏家嘛，心太大，尽想着占尽天下富贵，手伸得太长了，也不知什么来头？今儿晌午见到的那行人，李叔，你看他们是干什么的？我总觉着他们不是好人！”

　　“是啊，眼带恶意，腰藏刀剑，杀人放火，不过如此了。”李想愤道。

　　“唉，也不知谁要倒霉了，老天保佑！让他们得遇贵人，逃了去吧！”木言双手合十，诚心祈愿。

　　夤夜，星光暗淡，大地笼在一片墨色中，黑黝黝树林中，枝叶轻摆，影幢幢恍如鬼爪乱舞，不时从荒野深处传来一声夜枭叫声，凄凉渗人。

　　木言翻了好多个身，刚朦胧睡去。

　　噌一声，刀剑相交，清脆响亮。转瞬间，密密集集，如热锅爆豆，噼啪作响，喝呼声大作。

　　“李叔，有情况！”木言一惊坐起，推门而出。

　　“什么？”李想惊讶转头，眼神晶亮，神色凝重。

　　“李叔，外面有人打起来了。”木言急推李想，套上鞋子，撑着车板一跳而下，“我们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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