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如,出来吧!”陆敬匡提声喊道,声音带着细微颤抖,能看出正强忍着内心激动。
“嗳。”地窖下一声欢喜答应,伴随着呜呜哭声。
“陆先生,是不是羯子走了!”田菊一脸激动,飞快跳出地窖。
田菊身后,辛怡君拉着赵瑾惠,陈圆芝抱着丫丫,杨喜如怀抱婴儿,水生婶,金婶跟在后面,陆续走出地窖,小丫丫一脸好奇,转着小脑袋左右观瞧,大人脸色已是凄惨灰败。
喜宴饭菜好吃量多,人人大赞,心满意足的众人欢天喜地追着,赶着去看送嫁,忙了一上午的金婶和辛怡君终于可以歇口气,坐下来好好吃饭。
水生婶带着陈圆芝帮着收拾残羹剩炙,辛怡君拉住也要疯跑去看的赵瑾惠,压着她吃饭。
“菊,你怎么不去送送你姐!”陈圆芝笑问跟着收拾的田菊。
田菊嘟嘴低头,一声不吭,只忙着把桌上碗筷收进盆里。
“圆芝。”水生婶拦过陈圆芝话头,微笑呶嘴,这丫头不舍她姐,正伤心呢!
杨喜如在一旁拍着刚喂饱奶的小时明,还要管住在脚边乱走的丫丫,忙得额头微微出汗。
喜融融中,惨呼声就那样惊惶响起,猝不及防,尖锐,短促,嘎然而止,突兀响起,让人心惊胆颤,喘不过气来。
陆先生飞奔过来,急喊着羯子杀来了,让田菊带人下地窖,什么声都不能出。
黑暗中,心被揪紧成一团,简直要跳出胸膛,忧心,恐惧。数着心跳,度日如年,隐约中传来一阵阵陌生大笑夹着听不懂的话语,嚣张,不可一世。
“二姐……娘没了……三哥……也没了……”语声支离,破碎不成调,泪珠成串滴落。
“啥!”田菊一把紧紧抓住木言肩膀,手指僵硬,似要嵌进肉里,死死盯住木言双眼,等明白过来再不是玩笑,一声尖嚎,杜鹃啼血,神情大恸,欲哭无泪。
辛怡君哆嗦着手抱起赵瑾惠,紧紧搂住,小小身体似能温暖自已惨痛的心。
杨喜如抱着三个月大的小时明紧挨到陆敬匡身边,站在这个男人身边,才能让她感到些微安心。
金婶双眼发直,嘴里喃喃着奎子,抬脚就往外走。
“婶子,我们一起找。”陆敬匡抬步拦住木呆呆的金婶,带着众人一起往西找去。
沈青牵着大黄跟在后面。
“晓明……晓亮……我的儿啊……晓明……晓亮……我的儿啊……你们在哪啊……回娘一声吧……”
一声声带血呼唤,让人不忍倾听。
木言落在后面,把石岩和帽儿放出玉螺空间。
石岩神情一怔,环视四周,见木言就在眼前,欢喜微笑,急问,“妹妹,你没事吧!”
帽儿眼底带着疑惑,却什么都没问,安静跟住石岩。
“你的手!“眼睛移向石岩小臂,记得先前他为自已挡了一箭。
“没事,拔掉箭就好了。”石岩抬起右臂,左右晃动两下,手掌抓握灵活,“妹妹,其他人呢?我爷爷呢?我爹呢?”
“山娃子,陆先生就在前面,你带着帽儿先去,我一会儿就来。”木言微摇头。
石岩并不愿意放木言一人,但见她神情祈求,双目含泪,终不愿扭了她的意,直叮嘱马上追上。
送走石岩和帽儿,木言转身下地窖,把三缸葡萄酒收到玉螺空间。又来到西屋,没有大姐、二姐的西屋好冷清,冻得木言打了个颤。容不得多想,十多袋新稻谷,衣箱铺盖,能用上,没损坏的东西全都收起来,估计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过颠沛流离生活,直到重新找到落脚处,这些全都用得上。
收完西屋,木言又来到东屋,看着娘亲只完成一半的绣花屏风,再忍不住滚下泪来。这是爹睡的!这是娘睡的!这是三哥睡的!
厨房里还有许多办喜宴食材,碗筷盆桶,连水缸一一收起。
站在屋门前,最后再看一眼自已的家,带给自已无限温暖的家!最后再闻一口家的味道,那种幸福的味道!
木言转身,大步跨出院子,追上前面自已的亲人!!
铜锣声哐哐响起时,丁小七正围着田富兴奋大讲怎么打跑钱虎,打得他夹着尾巴逃跑,唾沫横飞自已砸了几块石,钱虎以后还敢不敢来了。
“羯子还有半个时辰就要杀来了,有车的赶紧往安远县城逃,没车的麻溜找地方躲躲……羯子屠了小溪村,还有半个时辰就要杀到了……”
哐哐哐……
镇务府人员兵分几路,沿着大街小巷一路狂喊。
“什么!羯子要杀来了!老天爷啊!你还给不给人活路啊!”
“天!羯子要来了!羯子要来了!”
大街小巷沸腾了,干活的人停下手,煮饭的媳妇子拿着烧火棍跑出家门听个仔细。
“爷爷,我们一起逃吧!留着性命在,总能回来的。”
“爷爷老啦!哪儿都去不了啦!你快跟爹娘走吧!”
“爹,我背你走。”
“大正媳妇,别忘了带上米面,路上全靠这了。”
相信的百姓匆匆裹个包袱就往安远县城逃了;亲人不在家的急着四处找人;有钱老爷一叠声喊着驾马车,拖拖拉拉收拾行李,这也不舍得扔,那也不舍得扔;更有百姓把米面搬入地窖,打算躲上几天再说。
乱糟糟,心慌慌,天要塌啦!
“什么!屠了小溪村!”田富扶住门框,脑中嗡嗡作响,几欲摔倒。
爹!奶奶!我真是不孝啊!怎么没在你们身边啊!草儿!丫头!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一定要没事!一定要没事!
田富用拳头敲着脑袋,脸色忽青忽白。
不行,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丁小七一把拉住往外冲的田富,喊道:“富哥,你现在回去也不顶用,正好踫上赶来的羯子兵,连自已小命都要丢了。再说金大哥也在,他那么厉害!也许,也许,他们已经往安远县城逃了!”
“对!他们肯定逃了,肯定逃了,往安远县城逃了,一定逃了,一定逃了。”田富不停喃喃。
“富哥,我们也赶紧逃吧!”丁小七哆嗦着嘴唇,娘说过,羯子没有人性,烧杀抢劫,什么都干。
“我们没有驴车,跑不远,你赶紧回去带上你娘,我们去找顺子哥,他那有驴车,一起逃。”田富镇定一下心神,飞快安排道。
丁小七一溜烟往家去了。
田富找了块包袱皮,带上全部银两,又进厨房,把金婶昨天蒸好的窝头全收拾到包袱里。下地窖,最后再检查一遍,扛出一袋糙米,盖好地窖,等在门口。
丁婶和丁小七各背着包袱,很快赶来。
三人相视一眼,忽略对方脸上的惊惶,话不多说,锁好门,扛起糙米,飞快往田顺处赶去。
田顺处更是一团混乱。
张妈过来乓乓乓敲门,语无伦次说羯子要杀来了,羯子屠了小溪村,快逃。说完背着包袱急慌慌去老爷处,要带着老爷一起逃。
惊痛的田顺来不及抹泪,马上回身套驴车,喊着娘收拾被褥,羯子要来了。
手软脚软的旺年婶刚在驴车上铺好褥子,与田顺合力把大腹便便的秀姑扶上驴车。秀姑脸色变了,汗珠一颗颗冒出,要生了!
节骨眼上要生了!!
咚咚咚敲门声惊醒了木愣的二人。
“顺子哥,顺子哥。”田富的声音带着惊慌。
进门三人也傻眼了,秀姑要生了!!
“小富,你驾驴车先走,把我娘和小花也带上。我留下陪秀姑。”田顺马上开口,决定道。
“顺子,娘不会走的,娘有经验,现在稳婆肯定找不来了,秀姑要人帮忙。”旺年媳妇急到极处,反到镇定下来。
“娘,您先走,我生过一个,可以的。”一脸苍白的秀姑忍痛道。
“小富,你带上丁婶和小七,小花先走吧。”田顺又劝道。
丁婶把肩上包袱递给小七,挽起衣袖,笑道:“婶子,厨房在哪?我来烧热水。”
“好!大不了一死!”田富咧嘴一笑。
“顺子哥,你这边挖了地窖吗?我们进地窖。”丁小七嘻嘻笑道。
“谢谢你们,谢谢。”田顺语声哽咽。
拆了两扇门板搁进地窖,铺上厚厚稻草,再加一层干净被单,产床准备好了。旺年婶扶着秀姑躺上产床。
田顺和田富忙着把米面清水搬入地窖。丁小七烧火,丁婶忙着和面蒸窝头。
再如何混乱,再如何怒骂羯子,再如何祈求老天!骑着高头大马的羯子兵与夜色一起抵达了永清镇!
恶鬼张大了它的獠牙,狞笑着扑向肥美的羔羊……
很多人尸体已经被羯子扔进火里,再找不见,水生婶搂住陈圆芝和丫丫,呜呜直哭。
一截断墙下,石铁牛靠坐着,身体插满箭镞,活像个刺猬,两眼圆睁,手中还紧握着弓箭。
“爹……”石岩一声大喊,猛扑过去,急怒交加,双目通红,颤抖的手抬起了,却不敢抚上身。
大家转头,不忍直视。
“铁牛叔,走好……”木言哽咽着,蹲到石岩身旁,拉住他颤抖的手,放到石铁牛眼上,轻轻帮他合上眼。铁牛叔,我一定会照顾好山娃子的!让他平平安安长大,幸幸福福娶妻生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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