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溜溜的眼睛灵活转动，嘴角两个深深的酒窝，小丫头歪着脑袋打量着自已。

　　一身月白色麻布袍子皱得不忍看，发髻散乱，扶着脑袋，紧皱眉头的青年木呆呆瞧着自已。

　　“是舅舅吗？我是田木言。”木言笑了。

　　“田木言，田木言……”青年喃喃道，“田木言，你就是姐收养的那个小丫头！你回来啦！”

　　“是啊！回来没多久，我正打盆水要给娘擦擦呢！”木言端着木盆往屋内走，“舅舅，你要来看看娘吗？娘刚才醒了。”

　　“姐醒了！姐醒了！”微笑浮上青年的脸，慢慢得笑容越来越大，“姐醒了……姐醒了……”

　　木言把水盆放到桌上，示意赵润珏去看炕上的清娘。

　　赵清娘闭着眼睛沉沉睡着，呼吸平稳，神态安适。

　　赵润珏轻轻走过去，看看大姐，又拉起大姐的手，软软的，暖暖的。真好！大姐没有离开我！大姐没有离开我！

　　赵润珏双手握住赵清娘的右手，把脸靠在上面，轻轻哭了。

　　“舅，杨爷爷来看过了，说娘没事了，好好养养，身体就会恢复过来。”木言走过去，轻声说道，“你不要太难过了。”

　　“嗯，姐好了……姐好了……老天保佑……老天可怜我……”赵润珏又哭又笑不停喃道。

　　“嗯，老天看娘是好人，不会让娘走的。”木言笑着道，“舅，我回来时舅母来接我的，她担心着你怎么还没回去。你等下去厨房洗漱一下，回去吧，老辛头还在村口那边等你。娘这里你不用担心，已经没事了，等娘醒了我给娘喂些粥喝，你放心吧。”

　　“我还是等姐醒了再走吧。”赵润珏道。

　　“也好，那你先去洗漱一下，娘等下应该也会醒了。”木言想了下道，估计赵润珏不见娘醒来，是不会放心的。

　　好，赵润珏答应着出了屋，姐，终于醒了，呵呵呵……

　　半下午时间，好多没下地的媳妇子来田木根家探望清娘，这个送些小米，那个送些鸡蛋，另一个送些红糖，再一个送些核桃……

　　木言一一接下，笑着道谢！

　　大家都稀罕得抱抱木言，直夸她能带来福气！

　　田壮被晓婉送回来，一看见木言，抱着木言直哭，“妹妹，你终于回来了，妹妹，我再也不丢下你一个人了！妹妹，你别怪我，我不是故意的。”

　　“三哥，你别哭了，你都是男子汉了，怎么还哭啊！”木言笑着拍拍田壮的后背，安慰道，“放心吧，我再不走了。”

　　哭过一场的田壮不好意思地放开木言，擦擦眼泪，爬上炕，守在赵清娘身边，再不肯离开。

　　金黄的太阳收敛热力山脚，一天的暑气慢慢散开。

　　一声低低响起！！

　　“娘，娘……”田壮急声呼唤。

　　眼睫毛颤了颤，赵清娘使劲想睁开眼睛，可眼皮好似有千斤重，拼尽全身力气，终于睁开了一条缝。田壮、赵润珏一大一小两张脸印入眼帘。

　　“小……小……小珏……“嘴唇微动几下，想出声，可出来的声音低得听不见。

　　“姐，你想说什么？”赵润珏把耳朵凑到了赵清娘嘴边，“姐，想吃东西吗？”

　　“你怎么在这儿，怎么不上课？”赵清娘终于把话讲完整了，全身也出了一身大汗。

　　“姐，没事，我请假来看你了。”赵润珏含泪笑道，“姐，小丫头找回来了。木言丫头找回来了。”

　　“妹妹回来了，妹妹回来了！！”田壮傻笑着道。

　　“木言回来了？”赵清娘无声地动了两下嘴唇，使劲转着脑袋想看木言在哪里？

　　“娘，您醒啦！要喝些水吗？”木言端了碗凉白开在赵润珏的帮助下爬上炕，来到赵清娘眼前。

　　一张俏生生的小脸进入赵清娘眼中，鼻子可爱的微翘，嘴角笑嘻嘻弯起，两个深深的酒窝盛着无限话语。

　　赵清娘觉得心安定了，真好，小丫头回来了！！！吊了那么多天的一口气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咕噜一声，一声肚饥的声音响起。

　　“不是我！”田壮转动脑袋看看大家，急声道。

　　“娘，来，我们先喝口水，再喝小米粥，都熬好了！”木言忍着笑意，让赵润珏微托起赵清娘的脑袋，把凉白开喂些给她喝。

　　“好甜！”赵清娘喝了几口水后轻轻说道。

　　“娘，您是饿了，所以觉得白水也甜了。”木言笑道，“我去把粥盛来。”

　　赵清娘轻微点头。

　　木言爬下炕，飞快跑出去了。

　　“小珏，现在什么时辰了？”清娘低声问道。

　　“姐，现在酉时了。”赵润珏看看窗外的天气道，一缕晕黄的阳光懒懒照进窗户。

　　“在姐家……住一晚……明天早上……”赵清娘艰难道。

　　“姐，我昨天过来的，今天要回去了。姐你放心，老辛头架着马车在村口那边等我，有马车，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到家了，没事。”赵润珏笑道。

　　“那你快回……怡君在家……现在就走……天黑前能到家。”赵清娘喘息着说道。

　　“姐，你别多说话，好好休息，我现在就回去，过些天等私塾放假了就来看你。”赵润珏笑着道。

　　赵清娘想笑笑答应，可牵动脸上的伤口，疼得了一下。

　　“姐，那我去啦！“赵润珏爬下炕，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舅，你回啦！“木言笑道，“路上小心些，跟舅母说声感谢！让她不用担心，我们都挺好的。”

　　“舅，一路上当心些。”田菊在旁边笑着道。

　　“嗯，舅就先回去了，等过几天再来。你们好好照顾你娘。”赵润珏笑道，出了篱笆门，脚步欢快，上了外面的小路，自去村口坐车。

　　“木言丫头，小菊，你们娘醒啦！”水生婶挎着个篮子进来。

　　“水生婶，我娘刚醒了，我们正要给她喂粥喝。”田菊笑道。

　　“来，婶子带了鸡汤过来，饨了一下午了，正好给清娘喝。”水生婶招手带着两人进了厨房。

　　一罐满满的鸡汤，一只完整的老母鸡，冒着热气，香气扑鼻。

　　“谢谢婶子，给我们一部分就行，还有一部分你带回去吧，芝圆嫂子还怀着娃子呢。”木言笑道。

　　“不用，芝圆我会给她做的，这罐都给你们。你娘，你爹，还有你们，一个个都受了大苦了，该好好补一下。”水生婶快声快语笑道。拿过一个碗盛了半碗鸡汤，用勺撇去上面的浮油，再乘了些小米粥进去，端给田菊，“明天早上再用鸡汤给你娘熬粥。现在就喂这个吧。婶子把油去了，放心吃，没事！”

　　“哎，谢谢婶子！”田菊高兴地接过碗去给娘喂粥。

　　水生婶又拿了几个碗把鸡肉拿出来分了分，鸡汤留下。

　　“木言丫头，这些你们吃，鸡汤留给你娘吃。”水生婶道。

　　“谢谢婶子。二妮，快过来吃。”木言叫过一直在看着药罐的二妮。

　　“哎，谢谢婶子。”二妮高兴地过来。

　　“这下好了，清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水生婶笑着道。

　　“我娘是好人，水生婶也是好人，好人会有好福的！！”木言嚼着鸡肉嘻嘻笑了。

　　一勺粥，赵清娘微张嘴接了，粥很稠，很烂，不用嚼，努力咽下去。再一勺，努力咽下去。

　　这边田菊正喂着，在旁边睡了一下午的田木根终于醒了，张开眼睛，盯着顶上的茅草呆了一会。

　　“爹，你醒了，娘醒过来了！！”田壮一声欢快的声音响起。

　　田木根一个翻身，动作飞快，一下子扑了过来，凑到清娘眼前，望着清娘，嘴唇蠕动，未语泪先流。

　　清娘把手抬起来，微微伸向前。

　　田木根一把抓住赵清娘的手，两人互相对视着，细细地看，一丝一毫都不放过，温情默默流淌，目光似，把慌乱、痛苦、疯狂、绝望的心绪一一抚平了……

　　“怎么头发都白了！”赵清娘一声怜叹。

　　“活着就好……”田木根哏咽道。

　　是夜，星光暗沉，微动的树枝在黑暗中凝成团团阴影。

　　“二哥……我把赵清娘……打死了。”陈娥低着脑袋嗫嚅道。

　　“什么！”沈枣花一声惊呼。

　　“你胆子怎么越来越大了啊！敢打死人了，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有没有人看见？”陈永林低沉道。

　　“没有！”陈娥摇摇头道。

　　“没有就好！”陈永林道，“你躲些天再回去吧。”

　　“二哥，他们都……都知道了。”陈娥低着脑袋，声音更轻了。

　　“什么？什么他们都知道了？他们是谁？”陈永林怒道，“把话说清楚。”

　　“小溪村的人……都知道……知道是我了。”陈娥哆嗦着道。

　　“你不是说没人看见吗？”陈永林疑惑道。

　　“可我从赵清娘家里出来，好多人看见了。”陈娥抬头道。

　　陈永林举起手掌，重重一耳光打向陈娥的脸，“你就不能小心些！”

　　“呀！那可怎么办，是不是要以命抵命啊！黄槐花不就是打死人，最后以命抵命了！！”沈枣花叹道。

　　“二哥，你帮帮我！你帮帮我！让我藏几天吧。”陈娥捂着脸，哀求道。

　　“真是猪脑袋，你藏这里，还不是让人来拿你，谁猜不到你回娘家了呀！”陈永林恨铁不成钢。

　　陈娥呜呜地哭，“我也没想打死她，谁让她那么不经打。”

　　“别哭了，去你嫂子家躲几天吧。”陈永林转头对沈枣花道，“明天你就带着她回去。”

　　“嗯，知道了。”沈枣花撇撇嘴道。

　　“二哥……”陈娥喊道。

　　“还有什么事，一次讲完。”陈永林喝道。

　　“是这个……”陈娥从怀中掏出白色的玉佩，递给陈永林，“二哥，你帮我看看这个值不值钱。”

　　“哪来的？”陈永林眼睛一下亮了，笑道。

　　沈枣花连忙凑过来，眼里亮起贪婪的光，“真漂亮啊！”

　　“我从赵清娘那拿的。”陈娥看哥嫂急不可耐的样子，自豪道，“这个应该值不少钱吧？”

　　“几百两银子少不了，这下发了。”陈永林盯着玉佩，眯着眼笑道。

　　“二哥，还我吧。”陈娥伸手道。

　　“怎么，怕你二哥私吞。”陈永林瞪眼道。

　　“三妹，放心吧，不会少你的。”沈枣花笑道。

　　“三妹，让二哥多看看，二哥可还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呢。”陈永林嘿嘿笑道，“等你风头过去，二哥和你一起去镇上卖了，噢，不对，要去安远县城卖了它。”

　　“好吧。”陈娥道，“那明早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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