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慎终于还是没有休成假,在梅香阁待了大半天,下午又被朝臣们请回御书房商量国事。
安素坐在椅子上慢慢喝着解酒汤,眸子中尽是冷光。
她酒喝的多,头却不疼。
有些人喝酒只是为了解愁,安素除了解愁,酒醒后就会变的清楚无比。
她现在就清楚无比。
解酒汤是慎亲手做的。
喝起来很好喝,比她做的还要好喝。
虽然慎是头一次做。
有时候你得承认,就算你付出了艰辛的努力,也不一定干得过一个天才。
你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学的精彩,人家不过是顺手的事。
其实夏洛慎除了生的丑些,其它的,还都好。
安素心中想着以前从来不曾想过的事。
明月将瓷盆里剩下的醒酒汤倒进盅子里,递给她,喜庆的脸:“从今往后,你可要好好对待皇上,记住,他不光是皇上,还是你的夫君,你要好好伺候他才是。”
安素直了直眼,伸手摸摸鼻子,没有回话。
没有回话是好事,没有回话就证明这句话是说对了。
明月满意的让脸上的笑盛了几分,却又决定再刺激她一下,让她彻底死心。
“听皇后娘娘身边的人说,太子殿下此去边关,带着侧妃含蓝,含蓝如今怀孕了,娘娘正求太后,让人把她接回宫来,怕在边关有闪失。”明月慢慢说道,盯着安素的脸。
安素的脸还是那样安之若素,没有一丝波澜起伏。
她正舀着一勺汤往嘴里送,听了她的话,还是那个速度慢慢送进嘴里,滴出一滴在唇角,伸舌头舔进去,,然后慢吞吞的嘟囔一句:”好喝。“
明月整个人放松下来,一脸明媚的笑意。端着瓷盆往外走,欢乐的说道:”你想喝,我再去做,保证做的跟皇上一样好喝。你不要太贪心,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竟然为你亲手做汤,你真的是贪心了。“
刘则坐在高椅子上,程先匍匐在她脚下痛哭,好像被她踩在脚底下一样。
刘则喜欢这种感觉,喜欢极了。
她把脚往前伸一伸,再伸一伸,仿佛要踩到程先的头上一样。
”恭妃娘娘,念在你我同乡的份上,救我一命罢,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啊。“程先哭道。
这两天发生的事,让本来觉得已经胜券在握在程先着实透不过气来。
她将白绫抛上房梁,踩到凳子上,将脖子伸进去几次,却始终没有踩翻凳子的勇气。
她本来以为死是件很容易的事,可真正要她去死,她却犹豫不决。
安素并没有向她发难,也许是不屑,也许是这两天被皇上缠住,没有机会。
她早晚向她报复的,她早晚得弄死她。
她越是平静,程先就越觉得难受,等死的滋味实在比去死还要难受一百倍。
她不吃不喝,想了两天,终于才想到这个主意。
来求刘则。
刘则从未进宫起就与安素作对,安素心中也明白,可事至今日,刘则还是刘则,并没有因为成为安素的敌人而得到惩罚。
刘则现在变成程先心目中的神,能与她生命的伟大的神。
“我也没有办法,她职位比我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比我高,什么都比我高,你要我怎么救你?”刘则喝着丁当递过来的茶,皱着眉,心疼的模样,眼中却是兴奋的光芒。
“娘娘,一定有办法的,这后宫中,也就只你有办法在她的淫威下好好活着,求你了,一定要救救我。”程先哭着。
对生的渴望,让她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是个人这回事,变成匍匐在主人脚下的一条赖皮狗。
刘则满意的听她哭了一阵子,方才伸手将她扶起来,伸手替她拭拭眼泪,心疼的声音:”程先,你是我们三个之中,长的最美的一个,未进宫前,本宫就喜欢你,拿你当朋友,可你总在我和安素之间摇摆,你不确定你该跟谁联手对付谁,现在,你可确定了?“
程先流着泪,重重的点头:“我确定,我确定了,以后都会跟随恭妃娘娘,决无二心,恭妃娘娘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刘则撇撇嘴,嘴角一抹不屑的笑容。
从小受尽荣华富贵的人,果然容易被打倒,不过输了一次,就觉得自己活不下去。
那像她这样子的,岂不是已经死了百八十次了?
“我确实知道很多关于安素的秘密,可惜知道了也没有用,每一次我都会输,明明看见了胜利的曙光,可最后一刻,输的总是我,我也很奇怪。”刘则这句话倒是真的。
程先不由自主的打个寒噤,恶狠狠的声音:“她是个恶魔,从无间地狱来的恶魔,皇上是被她使咒蒙了眼,才会如此恩宠于她,只要破了她的咒,让皇上看清她的真面目,我们就得救了。”
“我这个人笨,你比我聪明,以后有你帮我掌掌眼,我就更放心了。”刘则心疼无比的神色,心疼无比的声音,拉着程先坐到榻上,手搭到她的肩膀上,笑的如春风般温柔:
“程先,我们从来都是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共当。你现在有难,我就是舍命也会救你。你只放心。”
程先一脸感激,又要跪下,却被刘则拉住,吩咐丁当拿套新衣裳过来给她换了。
换上新衣裳,重新上了妆的程先看上去虽然憔悴,却依旧美艳无比。
刘则赞叹一声:“你这个样子,皇上不喜欢你,又去喜欢谁呢?”
“妹妹若是能重新获得皇上的宠爱,定给姐姐立个生祠,天天膜拜。”程先道。
“我跟你说件事,你这就去找皇贵妃娘娘,在她面前把这件事说出来,她一定不敢再动你,不光不敢再动你,还要好好听你的话。”刘则抚摸着手腕处的一抹伤痕,阴阴的说道。
这道被那个侍卫玩弄出来的伤痕换来的秘密挺值,她正愁找不到一杆枪替她去做这件事。没想到,这就有一杆枪自动送上门来。
“什么事?难道安素也有软胁么?姐姐果然是个高明的人。“程先的俏脸上泛出热烈的光芒,急促的问道。
程先提着食盒进梅香阁的时候,安素正立在院子里的梅树下,拿剪刀收拾长的凌乱的树枝。
”皇贵妃安。“程先将食盒放到桌子上,温柔的面容,温柔的口气,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安素剪下一根多余的枝条,叹口气,走过来:”你当真觉得这件事就可以这么了了么?“
”不了还要怎么样?该感激林新的人是你,安素,林新的死,让你这下半辈子都不好受罢?“
程先盯着她的脸,依旧温柔的要命的口气,说着的却是能杀人的话。
安素眯了眯眼。
救人是她的属性,也不是说,她就不会杀人。可从救人的属性转变成杀人的人,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管是什么样的生命都值得尊敬。
坏的是人性,生命却是无辜的。
安素一直厌恶人性,却尊重生命,她觉得自己可以去灭了一个人的人性,却没有权利去剥夺一个人的生命。
可现在,她好像不这么想,她有杀人的欲望。
荀子说,人性本恶。
只有通过后天的教化,才能让恶人变成一个守规矩的人。
安素身上的教化在慢慢退化,就要褪的干净。
她握了握一直不离身的那把锋利的手术刀。
如果她就这样一刀杀死这个人,皇上会不会依旧爱她?在这里,人命本就是蝼蚁,虽然不是快意恩仇的江湖,却会因为那个至高无上的人的宠爱,而让她变的为所欲为,不用遵守这世上一切的法则?因为那个人就是一切法则的源头!
程先并不能够知道安素的心情,她还是一张风淡云轻的脸,打开食盒,将里面的菜一样样拿出来,摆在石桌上,低头闻一闻,露出开心的笑容。
真是色香味俱全,我都佩服我自己,怎么能做出这么好吃的菜来。你要不要尝一尝,这可是你最吃的红烧蹄子筋。”程先将一盘满是汤汁的红烧蹄子筋端起来,送到安素眼前。
安素正要开口拒绝,程先脚下一个踉跄,栽倒在安素身上,一盘子粘糊糊的汤汁全扣到她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给你擦。”程先爬起来,手忙脚乱的给她擦,越擦越脏。
安素后退一步,扎散着手,立着喊明月。
明月早进屋拿了条素色衫子跑了出来。
程先神色慌张的在裙子上擦干净手,过来解安素的衫裙。
“我真是该死,快脱了,先换下来,这汤味道浓,弄到身上不好洗,皇上该不喜欢了。”
边说,边不由安素挣扎,硬是将安素沾满汤汁的外衫给褪了下来。
明月走上前,挡在安素身前,挡住了程先要继续忙活的手:“娘娘,让奴婢来罢,你要不要也回去换一衣干净衣服去?”
程先低头瞧瞧自己的衣衫,点点头,提着裙子往外走:“是啊,我也该去换件新鲜的衣衫了,皇上喜欢我穿红,我换件红的去。”
明月拉着安素进门,却不断回头瞧着径走出去的程先,疑惑的口气:“主子,你说,慧妃娘娘她,是不是疯了?”
安素展开手,让明月给她往身上套衣衫,两只手伸展开,脸便泛了白。
明月的手停住,瞅着她,也白了脸。
刀呢?她一直放在袖子里的刀呢?
“主子,我去叫她回来!”明月转身要走。
安素拉住她,叹口气:“叫她回来干什么?好会承认拿了刀去?
她大概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会得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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