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氏也有些恼羞成怒了,“书远,你怎么这样说话?依我们王府的声望地位,难道还要向杨家要钱吗?”
“那三叔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杨书远半步不让。
“他——”
“鸣玉,别说了,”杨文孝大失脸面,眼里闪过一道狠色,“既然大哥大嫂不明白我的心意,书远也一直以为我有坏心,也罢,以后这话不再提了,皇后娘娘若是降罪杨家,莫怪我不念亲情,亲手拿了书远上京!”
杨文盛怒极反笑,“原来三弟回来的目的,是要亲手捉拿远哥儿?那我倒是要问问,远哥儿除了维护他媳妇,对宣平侯动了手,还有多大的罪过,要皇后娘娘这样惦记?”
杨文孝也阴森森地笑起来,“大哥,你不要逞口舌之利,你一再对皇后娘娘不敬,若我将这些话禀报皇后娘娘,你的罪过也不轻!我原本是一番好意,竟被你们这样曲解,既然你们都认为,我是回来分家产的,那我也不能让你们失望,不知大哥,要如何分法?”
终于把目的说出来了。
大房的人,都不自禁地露出鄙夷的眼神来。
既然如此,一开始又何必装的大义凛然。
韦氏一听这话,可算是来劲了,“是啊,母亲,大哥,这要如何分法,可得说仔细了,我们馨姐儿许了顾家,马上就要过门了,云姐儿也许了人,她们姐妹出嫁,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呢。”
秦氏冷冷道,“老爷的意思,是将三弟那份给了,碍着二弟妹什么事了?”
韦氏脸色一僵,“我……大嫂,话不能这么说,那顾家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若是馨姐儿的嫁妆太寒酸了,脸面上能好看吗?”
“二弟妹为什么要让馨姐儿的嫁妆寒酸呢?”秦氏故做讶异,“你不是一直都给她攒着嫁妆的吗?”
“我……”韦氏暗里气破肚子,“大嫂,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我也是为着咱们杨家的脸面着想,再说还有云姐儿呢?”
“云姐儿既然肯许给付家,就不是个嫌贫爱富的,付家也不会在意她嫁妆的多少,你能打发云姐儿是个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她不会计较的。”秦氏自有应对。
韦氏哑口无言,狠使眼色给柳氏。
柳氏也正生气呢,没想到大嫂竟这样嘴硬,到这份上,还不肯答应重新分家的事。
“大嫂,话也不是这样说,云姐儿到底是咱们杨家的女儿,难道真要没头没脸地出嫁,惹人闲话吗?”
柳氏一旁帮腔。
秦氏冷冷看她一眼,“要想云姐儿嫁的不寒酸也成,二弟妹把给馨姐儿的嫁妆分一部分出来给她不就行了?”
韦氏急了,“那怎么行呢?大嫂,馨姐儿的嫁妆,我还嫌不够体面呢!大嫂,今儿当着三弟的面,你也说这话,三弟跟三弟妹还以为,咱们杨家人之间,处处斤斤计较,是不是,四弟妹?”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大嫂该没话了吧?
柳氏随声附和。
杨文盛这会子最不爱的,就是三房的面子,“三弟怎么会这样以为,若是重新分家,他那份在内,也要重新分了,那怎么成。”
杨文孝铁青着脸没说话。
韦氏干笑道,“那哪能呢,三弟这么多年不回来,他那份该多少是多少,当然不应该分了。”
“那应该分哪些?”杨文盛逼问一句。
“分——”韦氏被他冰冷的目光给骇了一下,硬是没说出来。
“二弟妹,四弟妹,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三弟那份是该给他,除此之外,不会有任何变动。”杨文盛语出坚决。
妯娌俩又急,又没办法,大哥大嫂连三爷的面子都不给,还有谁能压得住他们?
伏氏冷眼旁观,已看出在杨家,秦氏有着绝对重要的份量,这重新分家的事儿,肯定也提过不止一次了,却都不得她点头同意,杨家里也够勾心斗角的。
眼见场面僵住,杨文孝语带警告,“大哥,既然你主意已定,那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到时候,书远有什么事,你别上门来求我。”
说罢甩手就要走,看来也不会住在杨家了。
“站住!”一直沉默的老夫人忽地一拍桌子,沉声喝道,“你们吵完了就走,当我死了是不是?”
兄弟几个全都低头,连称不敢。
老夫人喘息几声,厉声道,“远哥儿,你可知错?”
杨书远大为意外,“老夫人,孙儿……”
“你对那宣平侯动了手,分明是你有错在先,你还不认!”老夫人竟指责起他来。
杨书远气的不轻,虽不敢忤逆老夫人的话,仍是倔强地道,“孙儿无愧于心!”
“还嘴硬!”老夫人拐杖连连撞地,“你得罪宣平侯,得罪皇后娘娘,眼目的地着就要给咱们杨家招来大祸,竟还不知属性主,你、你不配做杨家子孙!”
“母亲!”杨文盛夫妇又吃惊,又意外,“母亲息怒,事情不是这样……”
“老夫人,孙儿冤枉!”杨书远哪料老夫人说话竟如此严重,急的跪了下去。
雪贞也跟着跪倒,“老夫人千万息怒,相公不是成心的!”
“不管是不是成心,大错都已铸成,还有你!”老夫人怒指雪贞,“就是个扫把星,远哥儿若不是为了你,也不至于行差踏错!”
雪贞一呆,本要辩解,忽地瞧见老夫人眼底一抹深意,心中登时明了,只是叫起冤来,“老夫人,孙媳没有啊,老夫人息怒!”
“不要再说了!”老夫人怒吼一声,“既然你们不知悔改,也不配再做杨家子孙,老大媳妇,把他们俩赶出杨家,任他们自生自灭吧!”
秦氏大惊,“母亲,万万不可啊!远哥儿媳妇还怀着您的重孙,这……”
“那也是她自个儿不争气!”老夫人态度坚决地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否则待皇后娘娘降罪,咱们杨家谁都不能幸免!将他们赶出去,以后他们是生是死,都与咱们杨家无关!”
“老夫人,不要啊!”
大房的人自是跪了一地,齐声替杨书远夫妇求情。
杨书轩急道,“老夫人不要这样做,三弟伤势才好些,三弟妹还怀有身孕,更何况三弟并无过错,他……”
韦氏不凉不热地道,“轩哥儿,你这是要忤逆母亲的意思吗?她老人家生平说一不二,你这是硬要她出尔反尔了?”
母亲此举让她有些意外,仔细想想,真个是太好了。
原本大嫂就越发喜欢倚重吕雪贞,隐隐有将大权交给她的意思,如今她若是被赶出杨家,就少了个掌舵的人,帆哥儿媳妇私底下与她还算是交好,若由她掌了权,还能少了自个儿的好处?
杨书轩拧眉,“二婶说哪里话?三弟并没有做错事,老夫人是一时说岔了,何来出尔反尔一说。”
柳氏笑道,“轩哥儿,这你可就是在糊弄人了,大家都在呢,哪个不是两耳朵听的真真儿的,母亲确实是要将远哥儿和他媳妇赶出杨家,还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
“都不要再说了!”老夫人怒声道,“我已经决定了,会给杨家带来祸事的人,断断留不得!远哥儿,你和你媳妇离开杨家吧,老三,以后不管皇后娘娘要如何怪罪,都是他们自个儿的事,与杨家无关。”
杨文孝甚是意外老夫人会做出如此决定,他原本的用意,也不在此,而是要杨家主动拿出所有家产而已。
“母亲,其实……也不用如此,书远虽犯错,可到底是杨家子孙,若是赶了出去,总归对杨家声誉不好,再想想其他法子吧。”
老夫人不为所动,“没什么好想的,杨家能有今天,着实不易,岂能毁在远哥儿和他媳妇手上?老大媳妇,把他们赶出去吧,以后,不准他们上门。”
说罢她拄着拐杖,毅然出去。
“母亲!”秦氏急急追着叫,“母亲三思,这万万使不得啊!”
杨文盛气的骂一句“都是些什么东西”,也跟上去了。
但愿母亲只是一时气头上的话,待气消了,再好生相劝,万万不能将远哥儿和他媳妇赶出去。
“三弟,别担心,我无论如何,都要求得老夫人留下你们。”杨书轩拍拍兄弟的肩膀,一脸决然。
杨书远勉强点头,脸色极其难看。
本朝最重孝道,更重血脉,他若跟雪贞真被赶出杨家,定会受人耻笑,将来他的孩子,也没办法认祖归宗了。
韦氏假意叹了口气,“真没想到,这么些年了,母亲的脾气还是那样,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她决定的事,也不会改变,她就算再心疼远哥儿和他媳妇,也得为杨家其他人着想,唉,也是难为她了。”
柳氏表情却有些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文孝也没了再留下来的必要,“鸣玉,咱们走吧。”
伏氏早不想待下去了,闻言点头,招呼几个孩子,一道离去。
来到杨宅门外,伏氏哼了一声,“杨家人个个都不可理喻,更是冥顽不灵、胆大包天,连皇姑姑的不是都敢说,尤其是那吕雪贞,我看着就讨厌!”
杨文孝道,“我瞧着她有几分聪明,就连大嫂行事,都会问过她的意思,书远也是将她当成了宝贝一样,她靠的,也不全是一张美貌的脸蛋。”
伏氏气道,“怎么,你竟说她好?难不成你还瞧上她了?”
杨文孝哭笑不得,“鸣玉,你这说的什么话!我的年纪都该做吕雪贞的父亲了,怎么可能有那心思?再说你对我这样好,我连一个妾室都没有,是如何对你的,你还不知道吗?”
“算你识相!”伏氏高傲地瞥他一眼,“你莫忘了,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父王给你的,你当初娶我的时候,就答应我永远都不会纳妾,你敢反悔试试?”
杨文孝眼底闪赤类似屈辱的光芒,笑道,“那是当然,这么多年,我可曾纳过妾室?对你难道不是一心一意?”
“那是你应该的!”伏氏正色道,“不说这些,文孝,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做?”
都说杨家富可敌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且不说那些她没看到的铺子庄子,光是杨宅,就足以跟颖川王府相媲美了,寻常人家如果没有一定的财力,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气派。
所以,他们要得到的,不止是杨文孝该得的那一份,还有杨家全部的家财。
杨文孝冷笑道,“现在先不要轻举妄动,待寻个合适的机会,定要让大哥心甘情愿的,把所有钱财都吐出来!”
伏氏道,“哦?你要等什么机会?杨书远跟吕雪贞被赶出杨家,没由头了吧?”
“赶出杨家?哼,”杨文孝不屑地冷笑,“我猜着母亲方才这一手,十之八九,是在演戏呢。”
“演戏?”伏氏怒道,“他们……”
“前些天二哥二嫂在京城,偶尔上门,也与我说过不少杨家的事,母亲对书远和他媳妇,向来是最满意的,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把他们赶出杨家?”
伏氏想了一会,忽地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是因为你说皇姑姑要降罪于杨书远和吕雪贞,并因此牵连杨家,老太婆才假装把他们赶出去,明里是不想受他们连累,其实是要借此,来保住杨家的财产?”
果然是个老不死的,心眼真多。
杨文孝恨声道,“母亲明知道,如果皇后娘娘真的降罪杨家,我不可能袖手旁观,否则杨家若有难,我名声上也不好听,除非杨家犯了什么大罪,我还可落个‘大义不亲’之名,这次的事,用宣平侯的事来做文章,也确实有些牵强附会了,难怪大哥大嫂会有恃无恐。”
伏氏不屑地道,“想给他们安个大罪名,还不容易?不过,他们到底是你的亲人,若真的落到身首异处的下场,你能忍心?”
杨文孝露出狠戾的表情,“当初他们推我上战场去送死时,有没有不忍心?”
伏氏娇嗔地一点他额头,“你没忘就好,还是我跟我父亲对你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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