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姨娘心中大喜,按捺着道,“是,妾遵命,不过三少奶奶……”
秦氏重重一放碗,“远哥儿媳妇若有话,你就说是我的吩咐!”
“是,夫人息怒,妾记下了,妾会好好服侍三少爷的。”宋姨娘赶紧告罪。
秦氏这才缓了缓,端起荷叶粥继续吃,问道,“远哥儿媳妇在做什么?”
宋姨娘道,“回夫人,妾方才做了这荷叶粥要送过来时,正遇上三少爷,说是三少奶奶中了暑热,便将粥拿给三少奶奶吃了,妾又回去拿了一份送来,三少奶奶这会子做什么,妾也不知道。”
秦氏顿时又气又没面子,这荷叶粥吃着也索然无味了。
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远哥儿只知道心疼他媳妇中了暑热,竟不知道过来问问,她这个上了年纪的母亲有没有事!
说来说去,儿子、媳妇竟都不如个姨娘把她放在心上吗?
“夫人还要用些吗?”赵妈妈见秦氏吃光了碗里的粥,很是高兴。
秦氏把碗递给她,“够了,都走去吧,我要念经了。”
“是。”宋姨娘收拾了碗和托盘,端了起来。
“雁蓉,”秦氏很亲切地叫了宋姨娘的名字,“远哥儿媳妇既然身子弱,照顾不了远哥儿,你就多辛苦些,稍候我会让赵妈妈过去说一声。”
宋姨娘虽说是得了好处,却一点不张扬,恭敬地道,“是,夫人,妾记下了。”
“去吧。”
“妾告退。”
待她出去了,赵妈妈有些不确定地道,“夫人是想让宋姨娘……跟三少爷圆了房?”
秦氏冷哼一声,“雁蓉原本就是我送到远哥儿房里的,就算圆房,也是天经地义。”
赵妈妈道,“可是三少奶奶……”
“别提她了,提她我就烦!”秦氏是真的烦,都在脸上写着呢。
赵妈妈不解了,之前不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又厌恶上了?
秦氏气过一阵,道,“赵妈妈,我想着远哥儿媳妇是个善妒的,必不让姨娘们近远哥儿的身,稍候你亲自到无涯院一趟,与她说这是我的意思,让她照办就是。”
赵妈妈哪敢再多问,应下了,心里却是不赞同的。
三少奶奶温厚纯良,怎么就善妒了?
过了没大会,赵妈妈就到了无涯院,雪贞才起了身,正想着是不是过去给秦氏请个安,再问问自己哪里做错了。
芙蓉进来回话,“三少奶奶,赵妈妈来传夫人的话。”
“快请进来。”雪贞心里一阵欢喜,母亲还肯吩咐她做事,想是没生气吧。
“是。”
赵妈妈随后进来,目光却是虚着的,“给三少奶奶请安。”
雪贞微笑,“赵妈妈不用多礼了,劳你亲自过来,是母亲有什么吩咐吗?”
“……是,夫人吩咐,那个……宋、宋姨娘让夫人很满意,三少爷最近做功课,很是辛苦,需要有人给安抚着,夫人的意思是说,宋姨娘要做什么,就让她做去。”
赵妈妈苦笑,这话真心不好回。
笑容僵硬在脸上,雪贞懞了。
母亲的意思,是说她碍着相公与姨娘们同房了?
“那个……夫人还交代,若是其他姨娘有这心思,照顾三少爷,三少奶奶也都应该高兴才是。三少奶奶没有什么吩咐,奴婢先告退了。”
赵妈妈火烧眉毛一样行了礼,转身就要跑。
“赵妈妈,请等一等,”雪贞叫住了她,声音发了涩,“赵妈妈在母亲身边时日久,对母亲的心思知道的比我通透,我有一事,还请赵妈妈不吝指教。”
母亲此举很是突兀,明显带着怒气,与之前对她的态度,截然相反。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弄清楚怎么行。
相公与姨娘圆房事小,关键是她不想让人当猴给耍了去。
“三少奶奶请吩咐。”
“不怕赵妈妈笑话,母亲原先对我,是好的,可今日去了清心寺,回来时就……态度大变,我问过母亲,母亲却不肯告知,是我哪里做错了,不知母亲有未对赵妈妈说起,我错在何处?”
这样打听母亲跟赵妈妈私底下的话,是有些逾矩了,然若不如此,仍是弄不明白。
赵妈妈露出些心疼来,“三少奶奶抬举奴婢了,不怕三少奶奶笑话,奴婢只问的一句,就被夫人骂了,奴婢不敢多问,不过……”
“请赵妈妈直言,我绝不做那两面三刀的小人。”雪贞忙从腕上退下个白玉的镯子,递了上去。
“不不不,奴婢万万不是这个意思!”赵妈妈惶恐推拒。
“妈妈拿着,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原也没有其他意思,妈妈若是不拿,我这脸可就没处放了。”雪贞硬是将镯子塞进了赵妈妈手里。
赵妈妈只好受了,小声道,“三少奶奶莫说奴婢是枉做小人,方才宋姨娘给夫人送茶叶粥去了,奴婢打量着,是佟姨娘的主意,教着宋姨娘讨好夫人呢。”
雪贞的视线落在旁边的碗上,相公还说是宋姨娘特意做了荷叶粥给她,原来是沾了母亲的光了。“原来是这样,多谢赵妈妈告知。”
宋姨娘原本就是个不安分的,前些日子她发落了蓝姨娘,宋姨娘看着是老实了,原来把劲儿下在了母亲身上。
呵呵,这荷叶粥送的,真是时候啊。
“三少奶奶不用客气,奴婢不是托大,是觉得宋姨娘说话多了些弯弯道道,明里暗里针对三少奶奶,奴婢瞧不惯她的作派罢了,三少奶奶小心她一些的好。”
“我会小心,多谢赵妈妈。”雪贞微笑,心中有了计较。
赵妈妈再客气几句,便告退出去了。
芙蓉忍不住道,“三少奶奶,赵妈妈会不会是……”
赵妈妈所说,固然让她生气,可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想当初,还是赵妈妈带了丫鬟,要害三少奶奶的。
雪贞摇头,“赵妈妈以前虽对我有不敬,却是听命于母亲,并不是小人,今日她所说,我也信得过。”
宋姨娘行事是什么作派,她还不知吗?
“那,三少奶奶要如何做?”
雪贞微微冷笑,“不忙,且看看宋姨娘要做什么,再做打算。”
“是。”
晚饭时候,雪贞让人将杨书远请了过来。
杨书远一进门,原本脸上挂着笑容的,看到宋姨娘也在,便冷了下来,“你在这里做什么?不是吩咐过你,无事不要到前院来吗?”
宋姨娘恭敬地低了头,“回三少爷话,是三少奶奶吩咐的,妾不敢不从。”
“雪贞?”杨书远皱眉,这是从哪里说起?
雪贞神情淡然,“相公别不高兴,我原也是尝着,今儿那碗荷叶粥甜而不腻,甚是好吃,就让宋姨娘过来一道用饭,顺便向她讨教一番的。”
杨书远松了眉头,却不甚赞同,“你想吃,吩咐一声,让她们去做就是了,不必自己去学,天越发热了,你身子又弱,不宜太劳累。”
宋姨娘面带微笑,心中却泛起了恨意。
只因她是个妾室,就只能任人差遣吗?
雪贞瞄一眼宋姨娘有些僵硬的笑容,微笑道,“我自是吩咐不起,有心的也不必吩咐,否则若是我自做多情,便闹了笑话。”
宋姨娘心一沉,这话是说给她听呢。
不过她到底是个聪明的,没有被问到话,她是一声也不出。
杨书远一时不解,“什么笑话?”
“没有什么,相公,吃饭吧。”雪贞端起饭碗,非常平静的用饭。
杨家家规,一向是食不言,寝不语,即使不在长辈们面前,杨书远也习惯了不多说,开始吃饭。
雪贞吃了几口,放下饭碗站起来,“相公,我吃饱了,你慢慢用,我先回屋去做绣活。”
宋姨娘暗暗得意,三少奶奶再不愿意又怎样,还不得听夫人的吩咐,为她让地方吗?
“妾恭送三少奶奶。”
杨书远看了看她的饭碗,不满地道,“雪贞,你怎么吃这样少,饭菜不合胃口吗?”
母亲养的那只猫都比她吃的多好吗?
雪贞道,“午后用了点心,还不饿,相公慢慢吃吧。”
说罢转身进去,有意无意,扫了宋姨娘一眼。
“怎么回事,雪贞吃的越发少了。”杨书远也没了胃口用饭。
宋姨娘殷勤劝道,“三少爷别担心了,妾那里还有几个让人增加食欲的药膳方子,三少爷与妾说说,三少奶奶都喜欢吃什么,妾做给三少奶奶,也就是了。”
杨书远脸色稍缓,对她的态度也温和起来,“好,你多辛苦些。”
“妾不辛苦,只要三少爷高兴就好。”宋姨娘羞红了脸,扭捏作态。
不过是做道药膳,怎么高兴成这样。
杨书远看着她莫名其妙,没再多问。
“三少爷尝尝这个,妾特意给三少爷做的。”宋姨娘夹了筷子荤菜,放进杨书远面前的碟子里。
看那肉红乎乎,闪着亮光,味道甜咸,应是加了蜜汁。
杨书远吃了一口,赞道,“不错,你手艺倒好。”
以往他从不与这些姨娘亲近,她们各自有什么本事,他也没处知道去。
宋姨娘越发高兴了,“三少爷喜欢,就多吃些,再尝尝这个。”
杨书远吃了几口,还念念不忘那药膳的事,“雪贞身子弱,爱发烧,你做那药膳时,下药可千万要仔细了,不可伤了她身子。”
“是,妾会万分小心,三少爷喝汤。”宋姨娘不失时机地献殷勤。
“你学过医?是有人教授,还是自己琢磨的?”杨书远表情很严肃,事关雪贞的身体,半点大意不得。
宋姨娘耐心地答道,“回三少爷,妾的父亲是大夫,妾虽对治病救人没有天分,对一些药材的药性还是知道的,三少爷就放心吧。”
“那就好。”杨书远这才放下心来。
内室里,芙蓉听着外面两人相谈甚欢,雪贞的脸色越发的白,心中不忍,道,“三少奶奶竟是白白受这委屈,不若跟三少爷说,是夫人的主意?”
“不行,”雪贞眉眼一厉,“不许在相公跟前乱说话,听到没有?”
芙蓉吓的赶紧低头,“奴婢不敢!”
主子性情温厚,极少发怒,若是怒了,必是真真惹到她了,芙蓉怎会不怕。
雪贞缓了脸色,“我若说了是母亲的吩咐,相公在母亲面前,又要说重话,到头来,还是我的不是,于事无补。”
芙蓉汗颜,“是,奴婢莽撞了,三少奶奶恕罪。”
难得主子还会向她一个丫鬟解释,方才她考虑事情,也是过于简单。
“罢了,相公面前不必多说话。”
雪贞的神情,却并不是逆来顺受。
相公是个有主见的,即使自个儿不说,他也不会让人算计了去。
退一万步说,若他当真想要几个姨娘,她阻止又有何用。
待杨书远用完了饭,宋姨娘手脚麻利地收拾了碗筷,再泡上茶来。
“你辛苦了,回去歇着吧。”杨书远起身往内室走。
宋姨娘道一声“不辛苦”,回了后院。
“雪贞。”杨书远进内室,却看到雪贞早早睡下了,不免又有些担心,“还是不舒服吗,怎么这样早就睡了?”
“今日累着了,想早点休息,相公去做功课吧,一会子若是饿了,就让宋姨娘做些甜点过来吃。”雪贞躺着没动,侧身向里。
杨书远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坐过去问,“雪贞,你今日是怎么了?去寺里还经,有什么不妥吗?”
那经书雪贞保护的极好,没有半点损坏,住持不应该为难她才对呀。
雪贞心中苦笑,只是道,“相公想多了,并没有其他,我就是累了,想早点睡。”
“真的?”
“真的,”雪贞回过头来,对他笑了笑,“不然还能怎样呢?你也知道,我身子弱些,最近抄经又辛苦,如今事情过了,不免返乏,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杨书远也是个好哄的,接着就释然了,“说的也是,前几天你确实辛苦了,那你早点休息,我不打扰你。”
“好。”
杨书远替她掖了掖被角,亲了亲她,才起身出去。
雪贞却忽然想哭。
相公亲她的动作那样平和自然,仿佛两人已是多年的夫妻。
可是母亲……
到底有什么法子,才能知道,为什么母亲对她的态度,忽然一百八十度大翻转呢?
真是头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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