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氏嘴唇动了动,冷汗流了满脸。
“母亲不必惊惶,我今日只是回门探望父亲母亲,并无其他,”雪贞淡笑,“何况从某一方面来说,我还要感谢父亲母亲当初的所做所为呢。”
贺氏又给惊了一下,“你、你说什么?”
感谢?
不是诅咒吗?
“我说感谢父亲母亲当初的安排啊,”雪贞轻笑,回头看了杨书远一眼,满眼的幸福,“否则,我又怎可能会与相公不离不弃呢?”
杨书远搂了搂她,“你高兴就好。”
贺氏这才隐约听明白了,不敢相信地道,“雪贞,你……你杨三少公子竟然……”
“母亲放心,我大哥一切安好,我在杨家也很顺心,这次是有事到京城,顺便过来探望,以后……想必见面的机会也不多,父亲母亲多保重吧。相公,咱们走。”
雪贞脸色微微发青。
以为自个儿不恨的,因为如今的幸福,当初的苦难,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如今她却发现,她远没有自个儿想像中,那样豁达。
“雪贞!”贺氏鬼使神差般地叫住了她,待她回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不吃了饭再走吗?”
话出口又后了悔,若是雪贞真个留下,要她说什么?
雪贞愣了愣,淡笑摇头,“不了。”
贺氏呆呆望着两人离开的北影,生平第一次,觉得自个儿办了没有人性的事。
“雪贞,没事吧?”杨书远拍拍她的肩膀,“别想太多,你既然说的洒脱,那就把从前的事,都忘了吧。”
“我明白,不用担心我,反正以后也没机会见面,过去了就过去了。”雪贞摇摇头,“反正也不急着回去,咱不坐马车了,随便逛逛吧?”
以前在京城时,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少逛街。
如今看着,还挺热闹。
“好是好,我是担心你累。”
“坐马车更难受,我一坐车就想吐,还不如走走呢。”雪贞甚是无奈。
“好吧。”
杨书远扶着她,边走边说话。
快到端午节了,街上随处可见卖粽子和各种特色小吃的,阵阵香味儿扑鼻。
雪贞虽是吃什么吐什么,可闻到这香味儿,还是忍不住嘴馋,“相公,给买个粽子呗,要肉的。”
说罢还可怜巴巴地眨眨无辜的大眼睛。
杨书远忍俊不禁,“知道了,媳妇,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
“嗯。”雪贞点点头,像只乖巧的狗狗。
杨书远过去买粽子,雪贞站在路边,随意看看。
“是杨少夫人吗?”
叫我?
雪贞回头一看,不禁暗道一声“天意”,拂身行了礼,“曹大人。”
曹丕颇有些意外,使个眼色给她,“还是称‘曹公子’的好。”
此女倒是聪慧,才见过一面,自个儿也只报上“子桓”二字,她即猜出他的身份来,不错。
雪贞会意,这是不想被人认出呢,“是,曹公子。”
“杨少夫人怎会一个在此,杨公子是否也到了京城?”曹丕方才也是瞧着像,以为是相貌相像之人,才问一句,以做试探。
没成想,当真是她。
刚说到这句,杨书远回来了,颇为意外地道,“曹兄?”接着又反应过来,就要行礼,“曹——”
曹丕摆手阻止,“杨公子,幸会。”
杨书远也明白他的意思,道,“果然人生何处不相逢,又见面了。”
“杨公子此来,是路过,还是会停留些日子?”曹丕微一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杨书远道,“因有事情要办,会停留几天,曹公子的意思是……”
“我有要事要办,今日不能招待杨公子,杨公子住在何处,改日请到府上一叙。”
杨书远也不好再推辞,“‘四海客栈’,改日还是我登门拜访曹公子吧。”
“如此也好,先行告辞。”曹丕微一点头,即带着随从离去。
杨书远将粽子剥开,用包装的纸垫了,递给雪贞,“吃吧,小心烫。”
“好香,久违了的味道!”
雪贞用力吸吸鼻子,咬了一小口,肉香和米香在口腔中弥漫开来,说不出的舒坦。
杨书远笑着看她吃,又有点担心,别一会又吐了才好。
“相公,你真要去拜访曹大人?”雪贞边吃边问,看相公的样子,好像对曹大人不怎么上心的样子。
杨书远随口道,“看情形再说吧,三叔这边还不一定是怎么样,未必有时间去。”
“也好。”
既然这样,雪贞也不再多说,要是三叔能尽心帮忙,也的确不用再跟曹大人扯上关系。
两人又逛了一会,雪贞觉得累了,即回客栈歇息。
两天后的赏花会,如期到来。
杨家所有人又是一番打扮,去颖川王府。
进府之后,管家忽地过来,说是将军请杨书远夫妇过去说话。
杨文盛心中大为高兴,难不成三弟是看出远哥儿的文采,要举荐他?赶紧嘱咐道,“远哥儿,到三弟跟前,可仔细回话,不要太过张扬,但敢不必藏着掖着,照实答就好。”
“是,父亲。”杨书远也挺高兴的,打起精神来,与雪贞一道随管家过去。
秦氏虽高兴,也有些疑惑,“三弟见远哥儿倒也罢了,见他媳妇做什么?”
杨文盛只顾高兴,也没往深处想,“许是觉得他们夫妻一道好些,等会就有消息了。”
秦氏称一声是。
韦氏说不出的妒忌,笑道,“远哥儿真是个有福之人,他媳妇也是带福相的,又给大哥大嫂招了好运了。”
秦氏淡然道,“现在事情还没个定论,二弟妹先不要下断言,免得让人笑话。”
韦氏暗道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回大房可得了意了。
四爷杨文栋一个人站在一边,没人帮他想个主意什么的,他这会子,反倒相信起妻子柳氏来。
要是有她在,至少还给自个儿出谋划策呢。
再说杨书远和雪贞,被领到了杨文孝的书房,管家就退了下去。
“三叔。”
两人行了礼,却见三叔阴沉着脸坐在桌子后,表情凝重地看着他们,不发一言。
杨书远心下奇怪,只当他没听到,提高了声音道,“三叔叫我和雪贞来,有甚吩咐吗?”
气氛怎么这样不对。
杨文孝冰冷的目光从雪贞脸上扫过,竟是带着戾气的,与那天的平和亲切,完全不是一模样。
雪贞心一沉:我惹到三叔了?什么时候的事?
“三叔?”
“书远,你老实说,前两天街上,遇到了什么人?”杨文孝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
“前两天?”杨书远被问的一愣,脑海中一片茫然,“我们遇上什么人了?”
雪贞心念电转,忽地想起,曾经遇上过曹丕之事。
对了,一定是他!
再仔细一想朝中之势,她心中豁然开朗。
此时已快到伏皇后起事,铲除曹操之际,皇室与曹家,早已是水火不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三叔的岳父是伏皇后之兄,毫无疑问是伏皇后一党,说不定为了铲除曹操,三叔也要参与进那场政变之中。
前两日不知道是谁看到她和相公与曹丕相遇,告知了三叔,三叔肯定以为,他们与曹家是一伙的,能不生气吗?
“书远,还不说实话!”杨文孝一拍桌子,怒不可遏。
杨书远越发莫名其妙,“三叔怎的气成这样?前两天我跟雪贞回了趟吕府,逛了逛街,就回了客栈,并未遇见什么人。”
杨文孝冷笑,“还不肯说实话?书远,我叫你们来私下里问,是给你们机会,你们莫要不识好歹!”
杨书远铮铮男儿,被无缘无故这样指责,心中对三叔,瞬间没有了好感,“三叔说什么,我确实不明白,那天……”
“啊,相公,我想起来了,”雪贞故做恍然,“你忘了吗,那天我说要吃粽子,你去帮我买,结果有位公子经过我身边时,不小心撞了我,还向我赔情道歉,记得吗?”
边说边暗暗掐了杨书远一把。
杨书远虽不明她为何编了谎话,不过与她向来是心灵相通,点头道,“不错,正有此事,不过那只是意外,三叔问的,又怎会是一个路人?”
“路人?”杨文孝缓了缓脸色,“这么说,你们不认识那人?”
“不认识啊,怎么了,三叔?”雪贞一脸茫然,毫无破绽,“他向我道歉,我也没有摔着,也就作罢了,难道还要在大街上纠缠起来?”
杨文孝似乎还有些怀疑,“你们真不知道那人是谁?”
雪贞顿时露出很紧张的样子,“三叔,那人难道是身份极高的人,我们得罪他了?相公,怎么办?”
杨书远暗暗好笑,安抚道,“没有什么,就算是身份高的,咱们又没得罪他,是他先撞了你,再说当时也是他主动赔礼道歉,不用担心。”
雪贞偎在他怀里,惶恐地点点头,“相公说没事就好。”
杨文孝这回才算是松了脸色,露出点笑容来,“那就没事了,我还以为你们与那人相交颇深呢,既然只是萍水相逢,以后别再牵扯就是了。”
杨书远故做不解,“三叔怎么会知道那日的事?”
杨文孝眼神有些晦暗,避重就轻,“没什么,我府上有人去街上采买,偶然遇见,便回来告知了我。”
“那位公子究竟是什么重要人物,三叔方才这样紧张?”杨书远暗中冷笑,三叔没有说实话,分明是派了人分别监视他们。
作甚么这样不放心?
杨文孝迟疑了一会,也就说了,“告诉你们也无妨,免得你们以后再遇上,会没个轻重,那位公子便是曹公之子,副丞相曹丕曹公子。”
“啊!”雪贞恰到好处地发出一声惊叹,“居然是他!”
“真让人想不到,”杨书远也配合着演戏,“不过三叔,就算是曹大人,偶然遇上,也就说几句话,三叔方才为何如此生气?”
杨文孝脸色一沉,“不必问那么多,总之日后若再遇上,便避开就是了。”
雪贞有意道,“要避开他?怎么了,三叔与曹大人,有什么仇怨?”
杨文孝脸色一变,“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大概又觉得语气重了,缓了缓道,“此中牵连甚广,总之你们不必多问,照我说的话做,否则……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好了,赏花会就要开始了,你们出去吧。”
“是,三叔。”
杨书远不再多说,带着雪贞出来。
到了无人处,雪贞有意试探,“相公,你觉得三叔为什么这样生气?咱们与曹大人,也并无深交。”
杨书远低声道,“若我所料没错,三叔与曹家,誓不两立。”
“哦?”雪贞心中甚喜,相公还是很会审时度势的,“你的意思是说,三叔是站在伏皇后这边的?”
“十之八九,莫忘了三叔现在的身份,”杨书远的表情变的凝重,“曹大人是有雄才大略之人,岂是寻常人能够对付,三叔却……雪贞,我忽然觉得,此时入仕,绝非明智之举。”
你能明白真是太好了。
雪贞几乎要大笑起来,“可……父亲母亲和老夫人却是一心如此,我虽也不赞成,可咱们的话,长辈未必会听。”
“那是因为他们还不知道三叔与曹家的对立,”杨书远果断道,“待回到客栈,我就与父亲好好谈谈。”
“好。”
历史不可改变,伏氏一族终将万劫不复。
可雪贞却没想到,杨家会有人牵扯其中。
那,要不要想个法子,让三叔一家,幸免于难呢?
念头一闪,她又不禁苦笑摇头,三叔此时正风光,伏氏一族又与曹家不共戴天,她的话,谁会听?
若她露出一丁点那方面的意思,恐怕三叔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所以,得另外想法子。
两人分开,杨书远去见父亲,雪贞则到花厅去见母亲。
“远哥儿媳妇,”秦氏迎上来,甚是高兴,“回来了?远哥儿呢?”
“相公去见父亲了。”雪贞见她这样高兴,心中着实不安。
若母亲知道,她和相公心里真实的想法,不定有多失望呢。
“那你三叔都说了什么?有未说到举荐之事?”秦氏将她带到一边,小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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