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那轩哥儿那边,就多劳你照顾了。”秦氏意有所指。
雪贞并未想到别处去,应道,“是,媳妇知道。”
杨文盛看了秦氏一眼,心中约略明白她的意思,板着脸道,“赵妈妈,让远哥儿进来。”
“是,老爷。”
赵妈妈转身出去,不大会儿,杨书远走了进来,先看向雪贞,见她面色如常,想是没受什么委屈,稍稍放了心,轻声道,“雪贞,你没事吗?”
雪贞目不斜视,只轻轻一摇头,表情冷漠。
秦氏冷眼旁观,已看出雪贞对杨书远态度冰冷,如同陌路,心中不免欢喜。
看来是远哥儿一厢情愿,如此,倒是好办了。
杨文盛怒哼一声,“孽障,知道错了吗?”
杨书远道,“是,儿子知错。”
“错在何处?”
杨书远,“……”
“孽障!”杨文盛气满胸膛,明明知道,这是装糊涂呢。
秦氏忽地道,“老爷,不如让远哥儿媳妇先回去吧,远哥儿没想明白,你再说他几句。”
杨文盛回头,看到她眼中深意,即点头,“也罢,远哥儿媳妇,你且回去。”
“是,媳妇告退。”雪贞乖顺地行了礼,不曾多看杨书远一眼,转身出去。
杨书远的目光却一直随着她出去,直到看不到了,才恋恋不舍地转了回来。
秦氏面色一沉,“远哥儿,你与吕雪贞之间,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杨书远冷声道,“母亲要问的是什么?”
“还犟嘴?”秦氏怒火更盛,“你当我老眼昏花了吗?开始时我叫你冷落她,免得她对你有念想,如今我瞧她对你没那意思,你倒与她藕断丝连了起来,你还有脸问?”
杨文盛一拍桌子,“孽障,你莫不是忘了,吕雪贞是你大嫂?”
杨书远猛地咬紧了嘴唇,眼神不甘中带着痛苦。
大嫂!
呵呵,有谁跟自己的大嫂夫妻相称?
有谁跟自己的大嫂名为夫妻,实为陌路?
有谁像他这样,守着自己喜欢的人,却只能当她是大嫂?
他心中的屈辱,又有谁知?
“父亲,母亲,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杨书远攥紧了拳,冰冷了眼神,“你们……把大嫂接出去吧。”
秦氏本当以为他是假戏真做,对吕雪贞难以割舍了,才待发怒,听他这一说,登时宽了心,“远哥儿,你放心,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了,我跟老爷都知道,这次的事是委屈了你,待你大哥这件事有了着落,我和老爷定给你打量一门好亲事,不会亏待了你。”
杨书远面无表情,“多谢父亲母亲,儿子告退。”
“去吧,守着些规矩,不出这两日,吕雪贞就该去她该去的地方了。”秦氏这话说的,有点碜人。
杨书远立刻退出来,抬头看着朗朗的星空,有种想毁灭一切的冲动。
屋里,杨书梅从内室跑出来,噘着嘴道,“父亲母亲也偏心三嫂,不是说要替我出气的吗?”
杨文盛心气不平,她这一闹,越发不喜了,“书梅,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两年行了成人礼,就该说人家了,还这么由着性子胡来,不怕人笑话!”
方才雪贞堵他那两句,真让他如鲠在喉,越想越憋火。
杨书梅委屈地要哭,“我哪胡来了?就是三嫂骂我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点脸子都不给我留,母亲,你说,你说!”
秦氏也板起脸来,“书梅,老爷说的对,你本也不该对远哥儿媳妇无礼,她马上就是你大嫂了,你在人前给她没脸,她还不能说你几句了?”
杨家的尊卑,是半点也马虎不得的。
杨书梅不屑地道,“母亲,我觉得三哥才不会愿意呢,他喜欢三嫂。”
秦氏叱道,“羞不羞?你一个没出阁的小娘子,这话也能乱说?”
心中却不安起来,女儿一向聪明伶俐,看事情也颇有准头,莫不是真有什么事?
“母亲,我没有乱说,我亲眼看到的!”杨书梅可着劲儿黑雪贞,“今儿下午我说三嫂的时候,三哥可不高兴了,硬让我向三嫂道歉,三嫂都没说什么,三哥要不是喜欢三嫂,哪就替她出头了?”
秦氏与杨文盛对望一眼,又低下头来道,“书梅,这话不能出去乱说,过两日远哥儿媳妇就要到你大哥屋里了,你莫再对她不敬,知道吗?”
杨书梅哼了一声,却是不敢不听,“是,母亲。”
心里却道佟姨娘说的对,三嫂果然会哄着母亲开心,一定要阻止才行,要不然三嫂掌了权,就没她好事了。
杨书远回到无涯院,正屋的烛火还没熄,在门口站了一会,理智告诉他不要进去,脚步却跟着心走,待反应过来时,面前已经是雪贞清冷而略带了讶异的脸。
“相公怎么还不去睡?”
“我……还不困,”杨书远有些紧张,攥拳又放开,“就过来看看你,父亲母亲有没有为难你?”
“相公多心了,没什么为难不为难的,”雪贞又坐了回去,“时候不早了,相公回去睡吧。”
杨书远的心一路向下沉。
她真的不在乎他,一点也不。
方才他在父母院里跪的时间虽然不长,可膝盖还是很疼,她却连一句关切的话都没有。
其实……这样也好。
母亲说了,过几日,她就该到大哥院里了,她对他无意,不是正好吗?
她的冷漠,正好让他有了彻底放手的借口,他们两个,原本就应该这样。
“那我去睡了,你也早点歇着吧,明天……你还要去照顾大哥。”
杨书远几乎是落荒而逃,就怕她问起大哥的事。
雪贞眼前一片模糊,捂紧了嘴,无声落泪。
第二日起了身,秦氏送杨文盛出了门,即转道去了杨书轩的院子。
“母亲怎么过来了?”杨书轩正坐在院子里发呆,秦氏进了视线,他一边咳着,一边起身见礼。
“快坐着吧,”秦氏一脸心疼,“我听着又咳的厉害了,大夫开的药都吃了?”
杨书轩摇头,“不吃了,吃也是无用。”
秦氏嗔怪地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吃了药病才能好,不吃药怎么行?”
“母亲就别自欺欺人了,不吃药,我还能不苦口,若是吃药,又苦了口,又不治好病,何苦来着。”杨书轩自是心灰意冷,话里也透着绝望。
秦氏心中悲苦,欲要多劝,眼泪儿先下来了,“我苦命的轩哥儿,怎么就这样多灾多难!都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你,冲撞了哪路神仙,竟给你招来这等灾祸……”
杨书轩一听这话就皱了眉,“母亲,你怎的还是信那些无稽之谈?病就是病,冲撞谁了?”
这是变着法儿要他改变主意呢,母亲虽是用心良苦,怎奈他不愿行将就木前还多造业障,是以听了这话,心里就不舒服。
秦氏正色道,“轩哥儿别不信,这种事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说只要能治你的病,咱们什么法子都要试一试,我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明白?”
杨书远无奈道,“我知道母亲是为我好,可这种事……”
“昨儿晚上远哥儿与我说了,”秦氏喜滋滋道,“他对你媳妇没有想法,让你尽快将她接过来。”
“母亲!”
“巧的是,帆哥儿媳妇有了身孕,我便借口让你媳妇过来照顾你,别说我没给你找机会啊,一会子她过来,你可要多多与她亲近,知道吗?”秦氏苦口婆心地劝,恨不能亲眼看着他成了事才好。
杨书轩冷了脸,“母亲别费心了,我若肯,就不会等到现在。”
“你、你这孩子哟!”秦氏气的扬手要打,想了想终是舍不得,手折了回来直抹眼泪儿,“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为了你的病,我日夜不安,操碎了心,好不容易有了法子,你却是死活不依,你、你是要气死我,嘤……”
杨书轩脸上绷不住了,无奈道,“母亲息怒,也别伤心,我不是这个意思。可这江湖术士的话,岂能相信!我这不中用的,死也就死了,何必再害个无辜之人!”
“呸呸呸!”秦氏连连啐口,“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算命的说了,你就是命中有这一劫,待化解了,你能活到八十八!”
杨书轩道,“那倒好。”便没了声儿。
秦氏又气又急,还得劝呀,“轩哥儿,你就听娘这一次,好不好?说不定用了这法子,你的病就好了呢?就算……你身边有个人照应,我也安心不是?我看得出来,你对你媳妇,还是喜欢的吧?”
“母亲,别说这话!”杨书轩苍白的脸转了红晕,“让三弟听见不好。”
“你果然是喜欢的,”秦氏一副正中下怀模样,“轩哥儿,你想的也太多了,既然是你喜欢的,你就应了我,啊?”
“对不起,母亲,我不能,”杨书轩仍旧不松口,“弟妹已经成了三弟的媳妇,杨家上下都知道她是咱们大房的三少奶奶,若再……你让她以后如何自处?”
秦氏又气起来,“你就知道处处替她想,有没有替我想过?要是你有个什么,我……”
“那也是我的命,母亲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
“你——”
杨书轩膝盖一弯,跪了下去。
“你、你——”秦氏气的眼前一阵发黑,偏生打不得也骂不得,心中气苦,恨声道,“你说什么都没用!今晚就是你跟吕雪贞的好日子,晚饭后我会让人把她送过来,你应也得应,不应得也应!”
说罢也不动管他仍旧跪着,狠心离开。
“母亲!”杨书轩颓然坐倒,咳的喘不过气来。
这会子雪贞正在与周氏说话,谦逊发道,“我方才知道二嫂有了喜,过来的晚了,二嫂莫怪。”
周氏羞涩地笑道,“哪就见怪了,三弟妹别这样客气,再说我也是刚刚知道,原来已经两个月了呢,亏的母亲提醒,要不然我还不往那方面想呢。”
两年多了,一直无孕,她心中不免担忧,万一自己不能生育,相公的妾室们可得了意了。
好在上天垂怜,有了身子,就可少担心些了。
“是,女子有孕,头三个月是最关键的,二嫂就安心养着,昨儿晚上母亲吩咐了,大哥那边,二嫂就不用再费心了,我让人照应着就好。”雪贞有意试探。
周氏果然微微一愣,“大哥那边?”随即立刻展颜,“嗯,是了,我知道母亲最是体贴我,那就多多辛苦弟妹了。”
雪贞不动声色地道,“没什么辛苦,原也是应该的。二嫂,大哥那边我从未去过,也不知道怎样行事,你且与我说说,要注意些什么,多久过去一次,是不是凡事都要禀报母亲,我好心中有数。”
“这个吗……”周氏暗道母亲真会与我找麻烦,也不提前知会一声,万一两下里说岔了,不是更尴尬。
“怎么,是有甚么不能说的吗?”雪贞大度地道,“无妨,二嫂若是有什么不方便,就当我没问过。”
“不不不,不是不方便,是、是大哥的身体不好,一会一个样,我原先也只是偶尔过去一趟,大哥若是缺了什么,他身边的人就会来禀报一声的。”周氏情急之下,唯有硬着头皮胡说。
雪贞道,“原来是这样,那我过两日再去大哥那边看看,想来母亲已经嘱咐了大哥身边的人,如果有什么事,会来与我说的。”
“正是。”周氏很聪明地不再继续说话,就盼着她快点走。
雪贞也就站了起来,“那我就不多打扰二嫂歇息了,我先走了。”
“弟妹慢走。”周氏松了一口气,往外送她。
雪贞道,“二嫂留步。”
周氏真就停了下来,还别说,弟妹这双眼睛真吓人,仿佛能看到她心里去一样。
她甚至在怀疑,弟妹心中跟明镜儿似的,什么都明白,只是没说出来,反而耍的杨家人团团转呢。
雪贞才出了垂花门,杨书帆就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进来了,两下里一打照面,他先是愣了愣,接着笑道,“唉哟,这可是稀客啊,弟妹怎么过来了?”
雪贞恭敬地道,“二哥,我听说二嫂有了身孕,所以过来看看,恭喜二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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