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姨娘红了脸,含糊其辞,“没有什么,三少爷也是关心三少奶奶罢了,你不要多想。”
秦姨娘勉强笑了笑,欲待再问,也晓得宋姨娘是什么心性,必不会说实话,也就忍着没多嘴。
宋姨娘眼底掠过一抹算计,有些事就是人说出来的,本来是假的,说着说着,也就成了真的。
秦姨娘做了小包子,宋姨娘熬了稀粥,加了几味中药补气血,两人一块盛了饭,给雪贞送过来。
雪贞已经起了身,见她两个都在,不无嘲讽地道,“得了,不必急着给我献殷勤了,拿去给相公吧,你们侍候好他,才是正经。”
秦姨娘红了脸,天地良心,她可没那意思。
宋姨娘却是面不改色,笑道,“三少奶奶说哪里话来,侍候好三少爷是要紧,侍候好三少奶奶也是大意不得的,三少奶奶顺心就好了。”
“我顺不顺心,原也不打紧,相公顺了你们的心,才最要紧。”
雪贞说了这话,又后悔到想咬舌头。
这么重的醋味儿,谁听了不说她一句“妒妇”?
可是这一生一世一双人,就这样不被容忍吗?
她所求的只这一件事而已,怎么就如此之难?
秦姨娘面上却无半点不屑,仍是恭敬地道,“三少奶奶说的是,雁蓉妹妹,不如你给三少爷送过去,我来服侍三少奶奶用饭?”
宋姨娘道,“请三少奶奶吩咐。”
雪贞微哂,“也罢,你去吧。”
昨晚相公一直没回正屋来,听动静似乎也没到后院去,否则今日宋姨娘就不是这般作派,想来相公应该在书房吧。
书房里没有床,只有一张能半躺的软榻,相公在那上面睡了一夜,一定没休息好吧?
“是,三少奶奶。”宋姨娘不急不躁地端了几个碟子放到托盘上,端了出去。
雪贞喝了口粥,接着皱眉:好浓的药味儿,“秦姨娘,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故意支开宋姨娘,做的不这样不着痕迹,秦姨娘不愧是秦家的女儿,在这方面的心思,很有母亲的影子。
秦姨娘红了脸,赶紧告罪,“三少奶奶恕妾僭越,妾方才听宋姨娘说,昨晚三少爷在……”
“是有这回事,”雪贞打断她,也不想多解释,“母亲有吩咐,我身子不爽利,你们几个若能得了相公欢心,是你们的造化,秦姨娘,你多花些心思在相公身上,不必管我了。”
秦姨娘越发窘地抬不起头,“三少奶奶别笑话妾了,妾若是存了那心思,就无颜见三少奶奶了。恕妾直言,三少爷与三少奶奶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雪贞暗暗苦笑,秦姨娘倒是个心思玲珑的,心肠也好,可惜,有些事情她都做不得主,更不用说一个姨娘。
“没有什么,你多想了。”
秦姨娘也不好再多问。
书房外,宋姨娘失望地端着托盘,一步一回头,想着或许一会子三少爷就回来了呢?
一大早的,也没有吃饭,能去哪里?
许是给夫人请安去了吧,应该很快能回来,她可以再等等的。
视线落到托盘上,她不自觉地笑起来,这稀粥是她特意为三少爷熬的,里面加了些让人“高兴”的东西,时间久了,就会特别想……那样的。
此时杨书远已经在芝兰院外,等着给母亲请安。
赵妈妈进去好一会才出来,眼神都是飘的,“三少爷,夫人说身体不舒服,想一个人静一静,三少爷还是请回吧。”
夫人也是为三少奶奶的事闹心,不用问也知道,三少爷是来问什么的,不如不见。
杨书远语气生硬,“母亲身子不好,我才要过来请安侍疾,哪有回去的道理,赵妈妈,你再进去通报,就说母亲若是不见我,我便不回去了。”
赵妈妈无奈,只好转身进去。
这母子俩哟,真不愧是一脉相承的,脾气是一样的倔。
“夫人,三少爷说……”
“我听到了,不让人消停的小崽子,”秦氏气的,都口不择言地骂起来,“让他进来吧。”
“是。”赵妈妈都有些哭笑不得,出来回话。
杨书远活动了一下站酸了的腿,大步进去,“母亲,儿子来请安了,听赵妈妈说,母亲身子不舒服,可要紧吗,不若请大夫来看看?”
秦氏冷声道,“一个一个都不要气我,我就不要紧了。行了,你也请过安了,回去吧。”
杨书远站着没动,“母亲,我还有一事相问,请母亲告知。”
“什么事?”秦氏的头更疼了。
这逆子想要问什么,她还能不知?
“昨晚宋姨娘竟拿出些不堪入目的招术来,在儿子面前搔首弄姿,儿子看的直恶心,原想将她驱逐出府,免得坏了杨家家风,雪贞却说是母亲这要吩咐的,所以儿子特来相问,是否如此。”
杨书远眼睛直直盯着秦氏,明显带着挑衅。
秦氏气结。
好儿子啊,居然挖坑让她跳!
她若说是她授意宋姨娘“勾引”远哥儿,就成了为老不尊,破坏杨家家规,若说不是,远哥儿就有了足够的理由将宋姨娘给驱逐,一句话就想堵死她是不是?
“请母亲告知。”杨书远还不依不饶了。
“远哥儿,你越发大胆了,竟这样跟我说话?”秦氏被逼问的下不来台,唯有端起长辈的架子来训人。
杨书远笑笑,眼神却是冷的,“母亲言重了,我只是要问个清楚,免得对姨娘们处置不当,惹母亲不高兴罢了。”
“远哥儿,你不必拿话挤兑我,没错,让姨娘们多亲近你,是我的吩咐,宋姨娘是个可人儿,还做的一手好吃食,有她在你身边照顾,我也放心。”秦氏也是个态度强硬的,到底是过来人,哪能让自己儿子给压一头。
“雪贞心灵手巧,女红下厨样样做得来,用不着姨娘们照顾我,母亲有心了。”杨书远反倒更自在了,既然母亲这样说,就更没有姨娘们作乱的道理。
“远哥儿,你非在一棵树上吊死是不是?”
秦氏气的拍桌子,说了这话,又直后悔,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
“母亲息怒,儿子早前就对姨娘们没那心思,并不是因为雪贞的到来,母亲是早就知道的。”
秦氏气的扭过脸,不回话。
如果不是这样,她还不至于气成这样。
“儿子确实是真心喜欢雪贞,雪贞也是个让人喜欢的,母亲前些日子,对雪贞不是也很满意吗?”杨书远不着痕迹地开始套母亲的话。
雪贞不肯说,问母亲也是一样。
秦氏愤怒回头,“你媳妇对你说了什么?”
就知道远哥儿媳妇是个有心眼的,当着面儿不说什么,却在远哥儿面前乱嚼舌头,真真是气死人。
杨书远故意露出不解的表情,“母亲怎么这样生气,这样心虚?难不成雪贞做错了什么事?雪贞什么都不曾说,否则我也不必来过问母亲。”
秦氏喉咙哽了哽,省及自个儿是反应太大了。“你媳妇也没有什么过错,是我要姨娘们多多亲近你,你媳妇是个宽厚的,也不会吃了那醋去,你就按我说的去做吧。”
“母亲,这我就不懂了,”杨书远微微冷笑,“既然雪贞无过错,性情又宽厚,母亲急着让我亲近姨娘做什么?雪贞不曾嫁进来之前,我都不曾碰姨娘们一根手指头,莫要说现在了。”
“远哥儿,你糊涂!”秦氏猛拍桌子,“以前是以前,今时不往日,若你娶了别家女儿,不亲近姨娘们倒也罢了,可是你媳妇她……”
语声戛然而止,她喘息的越发厉害了。
大师的预言不时响在耳边,她根本不敢往深处想。
一命换一命啊,无论杨家哪个出事,疼的都是她的心和肝,她怎能对雪贞释怀?
“我知道了,母亲还是担心雪贞的命格,是不是?”杨书远心中一块大石,反而是落了地。
“不只是这样简单!”秦氏有心无力,实话不方便说,就说不清楚了。
“那是怎样?”杨书远莫名其妙,看母亲的意思,仿佛还有难言之隐?
“……总之你不要多问!远哥儿,我是你母亲,总归是为你好,你媳妇……还是休了吧。”秦氏一狠心,干脆说了出来。
长痛不如短痛,越拖下去,越不得安生。
杨书远呆了,“母亲说什么?”
休了雪贞?
这话不是不再提了吗?
“远哥儿,你媳妇真的是不良人,你相信我,我是为你好,”秦氏苦口婆心地劝,“你休了她,我再给你寻个好的,你还记得薛家的幼女吗,叫云婉的,小时候你们经常在一起玩,如今她也长成大姑娘了,前些日子我与她母亲一道饮宴,还说起过你们小时候的事,她母亲说,婉姐儿一直念着你,还没有许人家……”
“母亲,你想的太多了,”杨书远生硬打断秦氏的话,“我院里那几个姨娘,我都想着把她们遣了去,母亲还替我张罗什么?”
“你……”秦氏气的想打他,“你这孩子,怎么好说歹说都不听呢?你媳妇……”
“就是我媳妇,我这辈子只认雪贞是我媳妇,母亲也不必再拿她的命格说事,我不怕!”杨书远转身就跑。
再听下去,什么弯姐儿直姐儿的,还不全都给他塞了来?
“远哥儿!”秦氏叫了一声没留住人,气极反笑,“跑的这样快,就认准了你媳妇,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是不是!”
赵妈妈小心地道,“夫人这时候说起薛家的姑娘,怕不是时候。”
秦氏无奈道,“我也知道远哥儿的脾气,是个信哄的,可是……罢了,反正这事也是我做主,婉姐儿愿意给远哥儿做个妾,这件事我知会过老爷,到时花轿去抬人吧。”
“夫人做主就好。”
赵妈妈越发担忧了,无涯院里那几个姨娘,就够三少奶奶糟心的了,再添上一个,还有清静日子吗?
杨书远气冲冲回无涯院,刚进大门,就见秦姨娘在垂花门那里站着,心神不定。
“你在这里做什么?”
杨书远沉了脸,姨娘哪能随随便便站在大门口,这是要招惹谁?
秦姨娘惶恐地道,“三少爷莫气,妾、妾是有话要与三少爷说,在院子里头不方便,所以……”
“什么事?”
杨书远对她的态度,还算是好的,皆因雪贞说过,她是三个姨娘里,唯一一个没有坏心的。
“妾斗胆,想问三少爷,与三少奶奶可是有什么误会吗?”秦姨娘不安地绞着帕子,哪敢看他。
这话原也不是她一个姨娘能问的,可眼看着宋姨娘处处算计,她怕雪贞会吃亏。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来,杨书远就想起母亲的态度,越发窝火,骂道,“你是什么身份,问得着我跟雪贞的事?”
秦姨娘吓白了脸,“妾、妾不敢多问,是不想三少奶奶心里不好受,所以……”
“多事!雪贞若是不好受了,会对我说,你多说什么?”杨书远越骂越上火,尤其秦姨娘这委委屈屈的样子,好像受了天大的欺负一样。
秦姨娘都快吓哭了,哪还出得了声。
“回后院去,以后再多嘴,就发卖出去!”杨书远怒吼,心烦意乱。
秦姨娘啜泣道,“是,妾告退。”
慌里慌张,转身就往里进,险些一头撞到墙上去,急急地躲,脚下一个踩空,向后就倒。
“小心!”杨书远气不得也骂不得,眼疾手快扶住她,“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秦姨娘的心碰碰直跳,被他半抱在怀里,身体僵硬的如同木头,“是……”
“伤着哪了?”见她动不得,杨书远总是有些内疚,在母亲那里受了气,竟发泄到秦姨娘身上,她是有多无辜。
“没、没有……”秦姨娘喘气都不顺,赶紧自个儿站好,“没事,妾、妾先回去了了!”
从来没有跟三少爷这样近过,她觉得快要窒息了好吗?
“等等,”杨书远叫住她,“方才……我原是不该跟你发火,你莫往心里去。”
秦姨娘惊恐地道,“妾不敢!妾以后再也不敢多嘴了,三少爷不要发卖了妾,妾知错了!”
杨书远哭笑不得,“我方才是一句气话,你莫当真,雪贞是信你的,我也信你,你关心雪贞,我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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