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姨娘惊恐地看着他，“三少爷，妾、妾也是一时糊涂……”

　　秦姨娘摇了摇头，这一旦落了下风，露了怯，宋姨娘就非死不可了。

　　杨书远厌恶地道，“不必解释，错已铸成，无可挽回，你当初对雪贞起了恶念，就该想到今日下场！”

　　“不要啊，三少爷！”宋姨娘爬过去，紧紧抓住杨书远一片衣角，又哭又叫，“妾知错了，妾真的知错了！三少爷开恩，三少奶奶开恩，饶妾一命，妾愿当牛做马，报答恩情，求三少爷、三少奶奶再给妾一次机会！”

　　雪贞向前倾了倾身体，将苍白但绝美的脸凑近了她，冷笑反问，“宋姨娘，若不是我命大，若不是相公生生将我叫回，此时我已黄土盖脸，一命归西，谁又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宋姨娘呆呆望着她，心脏仿佛也停止了跳动。

　　时至今时今日，她才算是领教了，雪贞的手段。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必出人命。

　　凡人都有忌讳，是她自个儿不长眼，不长记性，犯了三少奶奶的忌讳，非死不可了。

　　“去吧，你安心死，对外、对宋家，我保全你的颜面，否则若你谋害我的事传了出去，杨家与宋家，也不能善了，你自个儿想清楚。”

　　仿佛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宋姨娘被抽去了骨头，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杨书远冷冷道，“来人。”

　　雨安低头进来，大气不敢喘，“三少爷有何吩咐？”

　　“带宋姨娘出去，看着她上路。”

　　“是。”雨安赶紧叫进来两名家丁，将宋姨娘拖了下去。

　　雪贞淡然道，“今儿这事，就此了断，宋姨娘忽得暴病，不治而亡，都听清楚了？”

　　众人唯唯喏喏地应了。

　　“都下去吧，芙蓉，你去与吴妈妈说一声，将金盏葬了吧。”

　　当时是恨的，可人死万事空，不必再计较了。

　　“是。”

　　众人都是一身冷汗，腿脚僵硬着，向外走。

　　“秦姨娘。”

　　秦姨娘没来由打个哆嗦，停了下来，视线只停在地上，“三少奶奶还有何吩咐？”

　　雪贞微笑道，“你不必怕，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从无害我之心，方才你是不是要说，曾经看到金盏去小厨房？”

　　秦姨娘吃惊地抬头看她，“三少奶奶怎么知道？”

　　方才她确实是想做证来着，却被三少奶奶阻止，心里正嘀咕着呢。

　　“我猜着是，不过有紫藤指证金盏就够了，恶人她来做，你何必趟这混水。”雪贞挑了挑眉，一语双关。

　　秦姨娘也是个通透的，一听这话，就知道三少奶奶是在维护她，免得她以后在蓝姨娘面前为难，还不感激吗？“是，多谢三少奶奶。”

　　“也没什么，这几天也辛苦你了，去休息吧。”

　　这几天她虚着，宋姨娘和蓝姨娘只会装样子，只有秦姨娘是实心实意地替她做饭暖身张罗着，却从无二话，是个好的。

　　“妾不敢，妾告退。”秦姨娘转身退下，虽也知道雪贞对她好，仍旧止不住的发抖。

　　后院里，蓝姨娘一屁股坐到床上，长舒一口气，“唉哟可吓死我了！三少奶奶狠，芙蓉更是个狠的，杖毙了金盏，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可不是吗，奴婢也吓死了！”紫藤是真的脸色发青，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回亲眼看着一个人生生被打死呢。

　　“早我怎么没发现，三少奶奶能下这样狠手，以后可得小心着了。”蓝姨娘现在还心有余悸。

　　无涯院里前前后后进了四个姨娘，如今去了一对儿，看三少奶奶这架势，是要赶尽杀绝啊。

　　紫藤犹豫了一下，才道，“姨娘，奴婢觉得三少奶奶好可怕，也不是个能对付的，不如……”

　　“不如什么，痛快点说！”蓝姨娘不耐烦起来。

　　“不如姨娘就不要跟三少奶奶做对了，奴婢觉得三少奶奶虽说是狠，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只要姨娘……”

　　“你懂个屁！”蓝姨娘狠瞪她一眼，“三少爷只有一个，我若不争，这辈子不就是守活寡？”

　　紫藤讪讪然，心里却是不服气的，守活寡，总比丢了命强吧？

　　再者，当初也有不少人家上门求亲，其中不乏正经人家的哥儿，虽说家境差些，总能与相公好好过日子的。

　　可姨娘偏偏就相中了杨家的家世，拼着做妾也要进杨家门，夫人才替三少爷做主，将姨娘纳进来的。

　　结果怎样？

　　说到这件事，紫藤倒是真佩服雪贞，在大小姐的婚事上，就做出了极为正确的选择，将大小姐许给了卢家的公子，过门就是当家主母，夫妻恩爱，多好。

　　“不过如今三少爷和三少奶奶正在气头上，是得先沉沉气，过一阵子再说。”

　　好在蓝姨娘有怕情，今儿这事也着实吓到了她，嘴里还在痛着，总也能消停几日的。

　　第二日，杨家上下都知道，宋姨娘暴病而亡，安葬了事。

　　而真实情形，也由无涯院里的丫鬟小厮们明里暗里传了出来，杨宅上下对雪贞的手段，算是彻底见识了。

　　过了七、八日，雪贞休养的身体大好，已经可以到院子里走走，到花园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了。

　　整天闷在屋里，也不是个事儿。

　　杨书远虽是不放心，不过他也不是个迂腐的，知道还是要多透气的好，便嘱咐芙蓉给雪贞多加件衣服，别受了风。

　　这日，雪贞才到院子里坐，蓝姨娘就过来了，上前见了礼。

　　“不用多礼了，这次的事，是相公冤枉了你，让你白白受了打，你可怨相公吗？”

　　蓝姨娘忙谦逊地笑道，“三少奶奶言重了，一切都是宋姨娘搞出来的鬼，三少爷一时不明，误会了妾，说清楚了就没事了，妾以后行事，也要小心些。”

　　“那就好，”雪贞吩咐道，“璎珞，去把我屋里那支人参拿给蓝姨娘补补吧。”

　　这些日子，不但母亲时常让人送些补品过来，老夫人也亲自过来探望，也送来了补品不说，连郭夫人都隔三岔五地往这送东西，她天天人参灵芝燕窝的补，都快补吐了。

　　蓝姨娘受宠若惊，“三少奶奶，这可使不得，妾不要紧，还是三少奶奶留着人参补身子吧。”

　　“无妨的，给你就拿着，我那屋里这些物什也多。”

　　相公书读的多，也信她的，这些补品虽好，却不能当饭吃，所以量上控制的好，就剩了一大堆，放着也是放着。

　　璎珞拿了个细长的盒子出来，递给蓝姨娘，“姨娘，三少奶奶赏的，你就收下吧。”

　　蓝姨娘这才接过来，“那妾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多谢三少奶奶。”

　　“三少奶奶，二少奶奶过来探望了。”

　　外院的丫鬟进来禀报。

　　雪贞搭着芙蓉的胳膊站起来，“快快有请。”说话间周氏进来了，她见了礼，“二嫂。”

　　蓝姨娘和丫鬟们也都见了礼。

　　周氏摆手道，“快坐着快坐着，可不能大意，这坐着的地儿也得放个厚些的、软和些的垫子，不能受了凉。”

　　雪贞微笑，“放着了，谢二嫂关心。”

　　“应该的，”周氏招呼过春桃，接过她手上的布包打开，道，“你身子不好，我料想着母亲拿给你的补品也是不缺，就不送那个了，这两天我给你赶了件披风，是拿整张的狐皮做的，甚是暖和，待天凉了，穿着正好。”

　　雪贞忙道，“二嫂怀着孕呢，身子也沉了，哪能这样操劳。”

　　周氏笑道，“也没什么操劳的，就是我一点儿心意，你看喜不喜欢？”

　　雪贞接过，拿手摸了摸，赞道，“这毛真细，又柔软，穿着一定暖和，二嫂的手艺好，瞧这针脚，细密的都看不出来，真好！”

　　“你喜欢就好了，”周氏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关切地道，“三弟妹，你可千万记着要养好身体，不能受风，不能落下病根，以后养好身体，很快就能再怀上的。”

　　“二嫂放心吧，我仔细着呢，身子是自个儿的，再说相公和母亲、老夫人都疼我，我知足了，二嫂就别辛苦了，照顾好自个儿是正经。”雪贞露出满足的表情来。

　　周氏暗暗咬牙，面上仍旧是温和亲切的，“那就好，我没什么辛苦的，大哥和三弟不在家那阵，我就该多多看顾你，偏生就疏忽了，唉，都是我的错。”

　　雪贞知道她在演，自是要配合她，“二嫂快别这么说，是我自己没注意，以后小心着也就是了，我病着那几天，二嫂天天来探望，也费心了，莫往心里去。”

　　蓝姨娘也在旁边讨好地道，“可不是吗？三少奶奶才病着那会，二少奶奶就特意嘱咐妾和宋姨娘，说是三少奶奶要静养，饮食也要格外注意，不能吃大寒大燥、活血的东西，免得她子更虚，要妾们在近前侍候着，要千万小心，不能出半点差错呢。”

　　雪贞心中登时雪亮：难怪宋姨娘会起了那样的心思，原来是听了这话。

　　定是宋姨娘知道蓝姨娘正吃活血化淤的药，又得了周氏指点，才会起了加害她之念。

　　难怪了，宋姨娘会起了这弯弯心思，原来根源在此。

　　周氏脸色微变，暗骂蓝姨娘是真的糊涂，还是没心没肺，竟在这时候说出这话？

　　“蓝姨娘不必这样说，我是正好听到大夫吩咐芙蓉的话，想着芙蓉为了三弟妹心急，必定疏忽了，才多嘴嘱咐你们几句，却没想到宋姨娘……”

　　周氏摇头叹息，不动声色地注意着雪贞的动静。

　　雪贞神情未变，“今次的事儿也是给我长教训，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越是表面看起来和善的，心肠越是恶毒，若不长着点心眼，可真是防不住。”

　　周氏勉强笑了笑，“可不是吗，这后宅内院的事儿，就是说不清道不明，你想那薛姨娘……不说也罢。”

　　“二嫂，我也不是个蛮不讲理的，可是旁人害我，我也不能伸长了脖子等着，总要让人知道，我不是软柿子，由得旁人搓圆捏扁，我不将事情闹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为了杨家安宁，可不是胆小怕事，二嫂说是吗？”

　　雪贞似笑非笑，眸子里带了两点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周氏快要笑不出了，“哦，哦，那是自然的，三弟妹处置起人来，总是叫人服气的，母亲都不住口的夸赞呢。”

　　雪贞摇头，“处置了旁人，出了人命，哪就值得夸赞了？我不过是想让旁人明白，谁要害我，我心里自有一本明白账，不过为了母亲疼我，我不想她难受，过去的事，也就算了。若是还有人不死心，非要撕破脸，我也奉陪到底。”

　　这话警告的意味已经很明显，就连蓝姨娘也听出不对，瑟缩着不敢答话了。

　　周氏手心已出汗，强笑道，“三弟妹说的是，不过我想经过这次的事，无涯院里的应该都见识了三弟妹的手段，不敢乱来的。那，你好生休息，我先回去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雪贞起身相送，“二嫂慢走。”

　　“不用送了。”周氏扶着腰，略有些慌张地出了院子，没走多远，张嘴就骂，“小贱人长心眼，也长胆子了，连我都敢威胁！”

　　吕雪贞好心思，仅凭蓝姨娘几句话，就猜到是她暗示了宋姨娘和蓝姨娘下药，不是个好对付的。

　　春桃忿忿道，“可不是吗，奴婢是个笨的，也听出不对味，二少奶奶不能由着三少奶奶这样羞辱，与夫人说去。”

　　“说什么？”周氏瞪她一眼，“母亲如今越来越喜欢三弟妹，也越来越重视她，我还听母亲话里的意思，是要让三弟妹学着掌管中馈，这时候我若说三弟妹一点不是，母亲能给我好脸色吗？”

　　“啊？有这事？”春桃吃了一惊，“夫人不是要二少奶奶掌管中馈的吗？”

　　“那是以前，三弟妹救了母亲一命，母亲感激她，我能比吗？”周氏恨的直咬牙，“而且我还听说一件事，大哥的病忽然好起来，也是因为三弟妹。”

　　本来她还在奇怪，大哥的病那么严重，去桂阳郡休养了半个来月，就真的好的差不多了，既然这样，当初为何不早去休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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