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宸峻似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忽然低低说道,“传令下去,准备撤军回京,已经攻下的几个城池派重将把守,此后纳入我元熙版图,回京后奏请皇上擢派官员辖制。”
“什么?撤军?”洛清一震。
“连你也听不懂我的话吗?”墨宸峻恼怒起来,洛清急声劝道,“王爷万不可做此决定,皇上登基后几次寻茬要惩治王爷,如今我军一路大捷却仓促收兵损伤士气,皇上必会大做文章治王爷的罪,而王爷明知皇上是欲治王爷于死地的,怎能给他这个机会?”
“我自有我的打算。”墨宸峻坚定的说道。
洛清看着他,话语中充满了失望,“王爷做出如此反常的决定,难道真的是为了冷媵姬?这绝不是王爷的心性,难道冷媵姬在王爷心中真的已经如此之重,竟能轻易左右如此重大的军事决策?”
“放肆!”墨宸峻恼火的看着他,“我怎会因为一个女人?你跟随我这么多年,怎会如此无知?”
洛清看着墨宸峻,一脸的不甘,“请王爷明示,如果不是因为冷媵姬的以死相胁,王爷为何会决定如此?”
“此番突袭东峪本就是我的一个计策。你该知道这几年我元熙军力威猛,攻下东峪只是时日问题,拿下它在我元熙称霸的大业中,不过是其中一步,却不是最重要的一步,南霄和毓枝才是我们真正的劲敌。此番东峪老儿的求和书你也不是没见到,倘我元熙同意撤兵,他便全部接受我的进贡条件,甘愿附庸元熙,那么我又何必拖长战线继续耗费精力和兵力在这苟延残喘的东峪之上?何不养精蓄锐准备面对更大的强敌?”
墨宸峻目光沉定,又缓缓继续道,“况且,我们这几战已经把东峪吓破了胆,本可以一鼓作气却忽然收兵决然不是我的风格,我会在撤兵同时,放出消息去,让观望中的南霄和毓枝以为我元熙新皇登基后在暗中牵制于我,连如此胜仗都不能让我继续,此后我恐更难如从前那般大展兵力。这便助我日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以如今我军的实力,一定能完胜任何一场战事,我的目标是一统天下,不只急于这一时攻下区区一个东峪。我更不能因急于报我个人私仇不顾一统天下的大局。”
“可是如果此次撤兵之后,东峪铤而走险与南霄毓枝勾结,他日合攻我军,又当如何是好?”洛清皱眉道。
“东峪老儿几次巴结毓枝欲结亲求好,毓枝都未做理会,而南霄皇帝凌子枫向来自高自大,仗着南霄的实力,他自是不会把东峪放在眼里。再况凌子枫的贵妃是我元熙的月华公主,已经为他产下一名皇子,这便是他自以为可以对付我的王牌。”墨宸峻轻哼道,“以他那般自负之人,认定与我势均力敌,对我无所畏惧,再加上关键时刻他可以以月华公主和皇子作为筹码来要挟元熙,他又怎会料到,那月华公主虽是元熙长公主,可惜她对我而言一文不值,甚至……”
墨宸峻咬紧牙,没有继续说下去,洛清自是明白他话中隐义,微微点了点头,“原来一切尽在王爷筹谋之中,是我妄言了,还请王爷恕罪。”
“兵不厌诈,若想掌控天下,不光需要知己知彼,还要适时的设下迷团虚虚实实让对手搞不清我们下一步的方向。”墨宸峻霸气的目光望向远方,缓缓道,“言而总之,元熙一统天下,乃我势在必得。”
洛清满是钦佩的望着他,却是轻声一叹,“我元熙的兴盛繁荣只能仰仗王爷,可王爷却又为何不同意夺回本就属于王爷的皇位,任那年少的皇上如此放肆!要知道只要王爷一声令下,此事易如反掌,王爷却……”
墨宸峻挥了挥手,打断道,“我意已决,日后莫要再提此事。皇上亦是胸怀抱负之人,只要他能将元熙治理有道,便是元熙苍生之福,又何必搞那些争夺皇权人心惶惶的血腥宫变。我的野心只是为元熙收攮天下,不在区区一个皇位,况且终究他丧母丧姊的悲痛,我能理解,他如此与我针锋相对全都是因那些旧事,我相信终有一日会过去。”
“可我担心他始终会对王爷不利……”
“不必多言,清,下去部署吧,我也累了,想歇一歇。”墨宸峻再次打断洛清的话,转身面向窗外,再不说话,洛清看着他的背影,略怔片刻,遂低头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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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了一夜的路,已经到了体能极限的冷琬心又经历一番刀下逃生的惊吓和与墨宸峻对峙的心火,服下许远的药物之后便沉沉睡去,一睁眼时天已墨黑。
饥肠辘辘的她起身正想要去寻些食物,却发现小桌上摆了许多糕点。不知是因她太饿,还是这糕点真的那般美味,她竟把那满满一盘糕点吃了大半下去。
再抬头时,看着窗外的夜色,一时感慨万千。
这本是她东峪的国土,如今已经纳为元熙所有,她尚可在饥饿之时有糕点充饥,可那些失了家园饱受战乱的人们,又何以果腹?
她推开房门向外走去,清华的月光映在她的面上,凉在她的心底。
她仰起头,满月当空,如一面玉盘,莹润华美。
只是,月圆人难圆……
这月,实在是圆的有些讽刺。
想着冷翌昊正不顾生死的为她寻解药,想着对她誓死衷心的阿音如今却生死未卜,想着炎桓炎枂得知她失踪后会何等的焦急,想着她又该如何继续与墨宸峻斡旋才能得以保住东峪……她忍不住低低的叹了起来。
“身在曹营心在汉,便是你如今的模样,是不是,冷琬心?”身后忽然传来的低沉声音,让冷琬心微微一惊,却并未回头。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明知故问。”她不屑轻哼。
一阵沉默。
很快,那道高大的身影便旋至面前,遮住了皎白的月光。
他淡淡的看着她,冷峻的面上看不出分毫的情绪,话语亦是清冷无波,听不出喜怒。
“我已下令撤军回京。”
冷琬心一愣,“此话当真?”
墨宸峻并没有点头,只是说道,“可此番撤军,我却并不能保证日后再无战事,明白?”
他望着冷琬心漆黑瞳眸中映起的月影,那两道清澈的月影似是有种无可抗拒的魔力,他忽然情不自禁的扶住她的肩,又低声说道,“也或许,日后你是唯一一个我可以大赦不杀的东峪皇族之人,只因……”
只因二字在他口中辗转许久,他却也未能说出所以然……只因她为他解过毒?只因她是他的女人?
可她身上流着与那群东峪恶人一模一样的血,若不斩草除根,日后定成永患,难道他竟被她的美色所蛊惑?
不,绝不可能,美丽的女人他想要多少都是召之即来,女人于他不过是一时身体之欢,他怎么可能因她犯了糊涂……
心中正懊恼着自己脱口而出的不当之词,冷琬心不卑不亢的声音却赫然响起。
“你不必特赦于我,因为,我不稀罕。”
冷琬心毫不领情的拒词让墨宸峻顿时大为光火,虽然他后悔自己竟一时失言轻易说出那样的话,可她这一句“我不稀罕”,简直让他怒不可言。
女人在他面前,从来都只有感激承恩的份儿,可这个女人竟然从来不买账!
他本是想心平气和的和她讲几句话,怎么不出三两句就又被她激怒,这个可恶的女人……
他的大手不由抓紧她的薄肩,咬牙问道,“冷琬心,可知我有多少次都想把你的脖子扭断,让你再也不能和我如此嚣张!”
他的手移到她的颈上,粗糙的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她颈上细腻的皮肤,似是轻柔的动作却隐着十分的危险,似乎随时都会用下力去……
他冰凉的手指丝毫未让冷琬心畏惧,她静静的仰头望着他的脸,望着那张再深刻再熟稔不过的脸。
而这月色下和他如此近距离的对视,似乎是他们相识以来第一次这般安静的相处,回想着白日里他那含着难言之痛的目光,回想着许远若有所指的话,她不由轻声问道,“墨宸峻,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与东峪有何仇恨,竟让你疯狂报复到不顾血缘至亲?或者,这仇恨中间,可是有什么误会?”
她此言一出,墨宸峻的眸中顿时起了森厉的寒光,他紧紧的盯着她,冷冷一笑,“你若真想知道,为何不去问你的姑姑,问你的父皇?他们比谁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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