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锦道,“自进了这‘断肠谷’,我看你就变得特别不一样了,走个路都走成了过街老鼠似的,你莫不是平日里人品不太好,故而这里的人都十分的嫌弃你呀?”
周爷色变,立时直起身板,摘下帽子,双手叉腰,怒目妙锦道,“你个小丫头怎么说话的啊,谁是过街老鼠,谁是过街老鼠啊?你才人品不好,你才被人嫌弃呢?你怎么不说我是太受欢迎了所以才不想被人给认出来啊?”
周爷的忽然回头,把个妙锦和映月吓了不轻。
缓过来的妙锦忙解释道,“我就打个比方,不是说你真的是过街老鼠……”
妙锦话还没说完,便见从周爷后头走过来一个年青男子,那男子手里拎着壶酒,还包了一包烧鸡,他一走近,妙锦闻见香味注意力就都给烧鸡带走了。
提着烧鸡的年青人路过这里时,伸长脖子回头看了看周爷,认出人来,便招呼道,“不谷,你回来啦,今晚来我家喝酒呗,上好的‘青山醉’,还有烧鸡呢!”
“布谷?”
妙锦伶俐地抓住了这个称呼,“布谷,那不是鸟吗?”
“……”却见人家周爷捂了脸,就是不说话。
映月奇道,“你不是说你叫周爷吗?”
那打包了烧鸡的男子作证道,“他是姓周呀,名字叫周不谷,我们都觉得叫他周爷太生分了,还是不谷亲切些。”
便见周不谷放下手来,瞪了那烧鸡男子一眼道,“你真是太多事啦!”
不谷气呼呼地走了,剩了那烧鸡男子在原地纳闷,“好端端的请他吃酒,这是怎么了?”
“布谷?周布谷?原来他的名字是布谷鸟啊!”
妙锦恍然,难怪他方才刻意戴上帽子不想人家跟他打招呼,其实就是不想让她和映月知道他的名字叫“布谷”呀。
妙锦觉着有趣,遂在后头偷着乐,眼看不谷走远了,便扶着映月往前赶,还大声嚷嚷道,“布谷,你等等我们。”
“……”
妙锦扶映月随着不谷来到一座大宅子跟前,黑漆庄严,门面精巧,横匾上风流意气地书着“逍遥居”。
不谷敲了敲门,便有总角小童前来启门,但只开了条缝,见了不谷,奇道,“不谷大哥,你怎么才回来?”
不谷便竖起拇指朝后指了指,“有客。”
小童探头一瞧,见了妙锦和映月,便把门打开了一些,将她主仆二人让进门去,“两位姐姐,进来吧。”
妙锦谢过小童,扶着映月踏进门去,绕过照壁,一路穿花拂柳,跟着小童进了前厅。
小童将人领至前厅,便道,“两位姐姐且稍坐片刻,一会儿就会有人来看你们的。”
“谢谢你了。”妙锦再度道过谢后,遂扶映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来,慢着点。”
映月不好意思道,“小姐,难为你了,这一路扶着我走过来,真是好生辛苦。”
妙锦则道,“这有什么,我们是好姐妹嘛,难道不应该相互关照吗?”
映月十分感动,“傻小姐,映月是奴婢,小姐你是主子,奴婢怎能跟主子做好姐妹呢。”
妙锦道,“什么小姐不小姐的,现如今我们谁都不比谁金贵,所以,以后别叫我小姐了,叫我名字就好了。”
映月哪里敢答应,“那怎么能行。”
这时,但见不谷从内厅走了出来,看着妙锦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姐?你都嫁过人了,还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弃妇,现在不该叫小姐了,该称小弃妇了才是。”
妙锦听了便有些恼了,“才不要,小弃妇可不好听了……”
还想再说什么,转眼却见不谷身后竟然还有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地从内厅走了出来。
一个手执一把笛子,一个手执一柄折扇,二人皆是年轻男子,那衣着打扮,步态举止,端端的就像是不谷的主子之类的存在。
注意到妙锦和映月同时移目看向了自己身后的人,不谷很识趣地道,“自古美女爱少年,果然不假。”
说着,不谷便兀自在一把椅子上坐了定,翘起二郎腿,无限扼腕道,“想我周不谷如此倜傥风流的英雄人物竟然就入不得你们这些小小姑娘的法眼,实在是没有天理。”
映月听了便红着脸将头低了低。
妙锦则看向不谷,小声嘟囔道,“你胡说什么呢。”
跟在不谷身后出来的两个年轻男子却丝毫没把不谷的话当一回事,反似是早便习惯了一般。
当中一个手执笛子的对着妙锦、映月二人,拱手自我介绍道,“在下银笛初九。”
另一个手执折扇的也跟着自我介绍道,“在下诸葛十一。”
初九?十一?
妙锦觉着这名字,真是相当的贴近生活啊。
看对方已然自报了名姓,妙锦便也道,“我叫妙锦,”一指映月,“她是我的好姐妹,名字叫映月。”
映月一听她家小姐说自己叫“妙瑾”,这化名真是起得信口拈来,她原以为她家小姐也会给她弄个化名的,结果她家小姐跟人家说她还是叫的映月……
银笛初九与诸葛十一一道在主座两边坐下身来,妙锦见他二人坐的位置,便觉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他二人在这“逍遥居”的位份,果然是要比“布谷”高一些的。
听银笛初九说道,“你们的事情我们已经听不谷说起过了,所谓人生在世不称意十有八九,便常思一二莫想八九吧。”
妙锦点头,“初九大哥说得是,既然事已至此,也无法再改变了,可人还是得好好活下去,毕竟蝼蚁尚且贪生嘛。”
初九点头,孺子可教也。
接着又道,“我家姑娘外出游历,不在谷中,便由我同十一代为接待二位姑娘,二位在此只管安心住下,断不会有人能够寻到我‘断肠谷’来滋事,二位姑娘有什么需要只管同我们说,或者告诉不谷亦可。”
妙锦听了银笛初九这番话,恍知这“断肠谷”的主人原来另有其人,而且似乎还是位姑娘,蓦地感到安心不少,看眼不谷,点了点头,“那就有劳你们了。”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俄而发问,“不知这里为何要叫‘断肠谷’呢?你们谷主还是位姑娘?”
上座的银笛初九和诸葛十一互视一眼,似是在沟通要不要对此做个回答。
默了片刻,便听诸葛十一开口道:“‘断肠谷’由来已久,论起来得追溯到老谷主那里,这当中有什么渊源,我们也不是十分的清楚;至于我们家姑娘,她是老谷主最心爱的门生,是我们‘断肠谷’的掌舵人,闺名叫阿芙。”
“阿芙?”妙锦跟着重复了一声,问道,“那你们家阿芙姑娘什么时候回来呢?”
银笛初九道,“这个可不好说,毕竟是外出游历去了。”
诸葛十一便笑,“君问归期未有期,想见我家姑娘得看日后缘深缘浅了。”
为诸葛十一那句“缘深缘浅”,妙锦了然,便不再做思量。
入夜了,妙锦同映月被安置在了“逍遥居”一间上好的客房里。
映月白日里将脚给崴了,不谷专程给送了点药酒来用,说来也是神奇,才上了些药酒,没多一会儿功夫便明显觉着脚没那么痛了,也慢慢消肿了许多,但不谷叫她晚上须得好好坐着别乱动,脚伤才能好得快些。
映月觉心中轻快不少,也才有了闲心同妙锦奇道,“小姐,你说,这‘断肠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帮助我们?”
妙锦把自己随身带着的小包袱在床上摊了开,一一检视着自己好容易从宫中搜刮来的金银首饰兼一些小件玉器。
一面回映月话道,“‘断肠谷’嘛,顾名思义,里面必定是住满了许许多多肝肠寸断、‘我心伤悲,莫知我哀’的人,这同是天涯断肠人,自然也就容易惺惺相惜,互帮互助了。”
映月听着觉得几分在理,遂又琢磨道,“这么说,那周不谷和银笛初九、诸葛十一他们都是‘断肠人’了?”
妙锦顺手拿起一块雪白通透,坠着明黄穗子的佩玉在手里把玩,温润可鉴,绝美无俦,十分欢喜,但见玉上还篆了个“玉”字,心想这谁还不知道这是块玉呢,旁的字不刻偏刻个“玉”字,真觉十分的多余,遂又将之丢回了包袱里,回映月道,“也许是,也许不是,都有可能,谁知道呢。”
映月便也不再深思,忽而又转开话题道,“小姐,我们要一直在这‘断肠谷’住下来吗?银笛初九说,没有人能够找到‘断肠谷’来,那么,要是皇上知道了我们坠崖的事,他会不会找到‘断肠谷’来寻我们呢?”
妙锦听映月忽然提起询玉来,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思忖着这断肠谷确然有几分奇怪,听银笛初九那么说,她也觉得此事有点悬,是以不愿再细想,“你惦记他干嘛,都说君无戏言,他都亲口叫人把我们赶走了,再回头追来找我们,岂不是打脸吗?何况还有太皇太后呢,她也不会答应你们皇上出来找我们的。你就死了回宫的心吧,我们这辈子都没有可能再回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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