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牧之专程跑来询玉的新家蹭饭吃,既是为询玉夫妇破镜重圆而感到高兴,分明也是有话要与询玉来说的。
只是,与询玉夫妇一同用早点的时候,有些话碍着妙锦在旁,牧之并不方便与询玉全都说出来的。
这一点,询玉自然是能够清楚感受得到的。
就连妙锦都看明白了,帝师此番前来蹭饭,一则是贺喜,二则并没有当面说出来。
是以,用过早点之后,妙锦便由着询玉领着帝师牧之离开了花厅,二人一同去到后园散步去了。
冬日的阳光甚是温暖,洒在身上,叫人有种懒洋洋的不想瞎折腾的感觉。
询玉信步走在园中,穿过垂着干枯花藤的拱门,顺口问牧之道,“帝师打算何时动身返回韵城去?”
牧之听询玉此问,忍不住轻声一叹道,“老臣本还奢望能与陛下、娘娘一同回到韵城去,却不想陛下与娘娘都选择要在凤城安家落户,常住下去,这叫老臣如何能够安心返回韵城去的。”
询玉听了,便道,“妙锦喜欢待在凤城,她说凤城乃是我们定情的地方,她要一直在凤城生活下去。这辈子,她与象儿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询玉说着,展眼望了一回自己新家的园子,“能踏踏实实留在凤城做个隐者,其实也挺好的,之前倒是从来不知道卸下肩头的包袱之后,原来可以过得这般畅快。”
牧之闻言,道是,“陛下倒是畅快了,天应的百姓却要无辜遭罪了。”
嫌弃完了,接着嫌弃,“所谓: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真正的隐者从来就不是勘破红尘而躲进市井山野间的隐居之士。如今,天应内忧外患,人心惶惶,陛下又如何能够舍天下之不顾,耽溺于儿女私情之中,而扬言要做一介隐士呢?”
询玉顿下脚步,移目盯住他来看的牧之,启口说道,“帝师,如今天应已然有了新帝,帝师不当再‘陛下陛下’的称呼我了。”
“一国岂有二君?”
牧之答不上此问,且忍下心头愁闷,直言道是,“在百姓心中,到底还是倚重陛下你的呀。自陛下称病禅位,民间流言不断,至今还有百姓在追问陛下的病情如何了?何时能够再出来主持朝政?”
“文帝虽承袭前朝旧制,推行仁政,可文帝毕竟年轻了些,许多事情处理起来不比陛下果决善断,也远不及陛下霹雳手段,有许多居心叵测之人,正是看到了文帝的文弱,意欲图谋不轨,朝堂之间更是争斗不断,半点没有陛下当初在位时候的大好局面啊。”
询玉听了,将头转了开去,语牧之道,“询言毕竟年轻,许多事情还是得多多依仗帝师提点扶持。”
牧之摇头道是,“许多事情不是老臣提点扶持就能够解决的,便连文帝自己都在四处命人暗地打探陛下的消息,希望陛下能够重返朝堂,重担大任,只有陛下你才是真正的众望所归啊。”
询玉自是相信帝师所言的,若非询言有意,牧之心里纵是再有如何的想法也是断不能这般一一如实与询玉说出来的。
毕竟,眼下他是臣,询言是君,他岂能忤逆君上?
询玉明了在心,却仍旧坚持,道,“给他一点时间吧,他会慢慢成长起来的。”
询玉的执着叫牧之忍不住着急在心,“陛下可以给文帝更多时间,老臣也能够给文帝更多时间,可是这天应的兴衰转圜给不了任何人时间,那些对着天应虎视眈眈的奸佞小人更不会给任何人时间的!”
“陛下,国赖长君!你不能将这大好江山视如儿戏呀!否则,你如何对得起天应皇家的列祖列宗,如何对得起尸骨未寒的太皇太后啊!”
询玉英挺的身躯一顿,立在亭前,任日光倾洒一身,却抬不起脚再走进亭中去,“……”
询玉默了一默之后,道是,“妙锦她并不喜欢住在宫里呢。”
牧之明了过来,一时无话,“……”
询玉用过早点之后就陪着帝师牧之一道去后园散步去了。
妙锦立在檐前,一面晒着太阳,一面看着前院正在忙活着的家仆。
萧条冬日,草木皆枯,为了能够给这新宅子添些鲜活景致,家仆奉命移了些长青树式的盆栽来。
种类之多,有的连妙锦都叫不出名字来。
可妙锦却根本无心欣赏这些新移来的盆栽景致,始终在悬心询玉去了这样久,到底是跟帝师聊什么去了呢?
他们才刚夫妻团聚,不会是又要面临分离了吧?
帝师他会不会劝询玉搬到帝都去住呢?
可妙锦她并不想要搬到帝都韵城去住的,那样一来,离得皇宫近了,说不一定日后就要时常往宫里跑了。
更或者,询玉还会天天一大早就被叫进宫里去上早朝的。
妙锦不喜欢进宫去,也不喜欢询玉进宫去。
妙锦只想留在凤城,远离皇宫那座叫她感到憋闷的牢笼。
关于眼下风闻的天应时政,据说是不比询玉在位时候那般岁月静好,但是询言他应该是有办法搞定的吧?
因为询言他同样也很优秀的呀。
妙锦这般想着,身后忽而走来了彭勃。
彭勃走到距离妙锦尚余一些些距离之处停了下来,轻唤了一声,“娘娘……”
妙锦移目看他一眼,笑颜温婉,“怎么了?”
彭勃垂眸不敢正视,只道是,“帝师让彭勃来给娘娘带句话。”
妙锦闻言,心里忽而有些凉意,但问,“什么话?”
彭勃道,“帝师说,待他回京之后,烦请娘娘能够劝劝陛下早日回宫去重掌朝政,天应不能没有陛下,陛下也不能失去这大好的江山。”
说着,不由得凝了凝眉头,“娘娘有所不知,天应的江山是陛下少年时候就开始横刀立马打下来的,不仅承载着他的责任,更承载着他的抱负,在他的心里始终不会真正放下,而陪着娘娘安心隐居的。”
“娘娘若是真心爱陛下,还请娘娘多为陛下着想,早些劝他回宫去吧,他不仅属于娘娘一人,更是属于天应的芸芸黎庶,还请娘娘成全。
成全天应,也成全陛下,陛下他只有回到朝堂,才能够真正施展他的才华与抱负。”
妙锦:“……”
听了彭勃替帝师给她带的话之后,妙锦便立在檐前发起了呆来。
彭勃见她独自失神不语,遂悄悄退离了去。
帝师说了,将话带到即可,其他的就无需再费心了。
询玉与帝师作别之后,便回到前院来寻妙锦。
见妙锦立在檐前出神,像极了当初在凤城时候他劝她与他一同回到宫里去的时刻。
他分明知道她是不喜欢住在宫里的,也知道那时候的她是为了他才选择跟着他一起进宫去的。
为了他,她实在付出了许多,甚至一度连自己的快乐都给抛弃了,而装成另一个人的样子在他身边毫无怨言地陪伴过他。
可他不希望她在他身边过得不快乐。
因而,今时今日,他实在不忍心让当初发生的那一段并不愉快的经历再度发生在妙锦的身上。
他们的这一场破镜重圆实在来之不易。
询玉只想要好好珍惜。
询玉心上一动,忍不住伸手自妙锦身后将她牢牢环了住。
将脸埋进妙锦一头乌黑的青丝里,柔声唤着,“妙锦……”
妙锦因被询玉这从后面抱住的动作,以及那一句柔柔的“妙锦”而绽出了笑来。
她终于可以不再做他的“瑾然”,终于可以像现在这样听他喊她一声“妙锦”了。
这可是从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实现的事情呢。
如今,终于是实现了。
妙锦转过身子,伸手环住询玉的腰,含笑看着他,粘着询玉问,“你叫我什么?”
询玉扶着她一双纤软的臂膀,与她笑眼对视,再叫了一声,“妙锦!”
妙锦笑了笑,摇头道,“我没有听见。”
询玉懂她的意思,耐心地重复唤了一声,“妙锦……”
妙锦再笑了笑,道,“我还是没有听见。”
询玉:“……”
询玉懒得再叫她的名字,大手掌着她的后脑勺,直接吻上了她的唇。
妙锦搂紧询玉回吻着……
一番缠绵亲吻之后,询玉环着妙锦的纤腰,将自己的额贴着妙锦的额,轻声问着,“叫一辈子够不够?”
妙锦笑着摇摇头,沉浸在询玉看她的宠溺的眼神里,答着,“不够!”
询玉听了,嗔了一句,“贪心。”
说着,伸手将妙锦拥进了他宽广的怀抱里。
妙锦偎依在询玉的怀里,缩了缩身子。
询玉将她抱得紧了又紧。
忽而,妙锦自询玉怀里发问道,“你跟帝师聊了这么许久,都聊什么去了?”
询玉看了眼怀里人儿的头顶,道是,“帝师说凤城是个好地方,自他来了之后,便忽然有些舍不得离去了。”
妙锦无声地笑了一笑,便是帝师没有叫彭勃给她带话,她都能够猜到几分他们之间能够聊及的话题。
妙锦偎在询玉怀里,继续问着,“帝师是不是想让你搬到韵城去住呀?”
询玉听了,便转眼望向了檐外,低头在妙锦发顶亲了一下,回话道,“帝师说韵城也很宜居,又是帝都所在,劝我们也可以考虑考虑搬到韵城去住。”
妙锦为询玉这般的坦白而自他怀里仰面来看他,含笑问着,“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询玉看着她,眉眼之间带着柔柔笑意,“我如今是你的人了,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形容语,便引用了妙锦当初说的话来调侃妙锦,“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
妙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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