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一眼就认出其中几件衣服正是出门前段小荷塞给他的,可他自从中了一箭之后,他这个一直随身从舍不得打开的包袱却不见了。
“这个怎么在你这里?”
她抬眼,“穆青给我的。当初我去找你,她就把这个包袱丢出来给我,也说让我去给你做个衣冠冢。”
刘三拧着眉,“她告诉我东西丢了……”
段小荷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挑出一新一旧两件衣服折好放在旁边。她刻意不去谈穆青,就像是刘三刻意不谈秦锐一样。
“明天就埋这两件衣服吧。”
刘三把那件新的拿出来,捡了件旧的扔了过去。“这件是你做的,我还没穿过呢,用旧的吧。”
她又把那旧的叠好放到一边,脱了外衫就上了床。两个人合衣躺在一起,什么都没干也觉得特别的满足。
已经到了深夜,段小荷看了他好大一会儿,见他的呼吸均匀平稳,这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顺着他的鬓角沿着他的脸颊一路摸索,这张脸像是长在他脸上一样,竟然一点儿缝隙都没有。
不甘心的又把手伸到他的另外那半边脸上,手指才刚刚触碰到他的脸就被他的大手给抓住了。
刘三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小东西,不睡觉一个劲儿摸我干什么?”
她莞尔,“好奇而已。”
刘三在她唇间轻吻一口,“有什么好奇的,我虽然换了个名字,可我还是你相公,我还是你男人。”
她摇头,“那不一样。睁开眼睛看见躺在自己身边的是张陌生的脸,你不会吓一跳么?明明是两个最亲密的人,可中间却膈应着一张脸。”
刘三眼眸一黯,声音哑然。“你很在乎这一张脸?”
她紧抱住他的身体,把脸埋在了他的胸膛上。“也算不上在乎,只是还是喜欢你以前的那个样子。”
说着她那不规矩的手悄悄探进了他的衣服里,然而下一秒却猛地抽了出来。刘三笑问他怎么了,她把刘三往旁边一推,起来点了蜡烛。
“衣服脱了。”
刘三一怔,顿时明白了。看他杵在那里一动不动,段小荷上来就要扒衣服。他抓住她的两只手,“没什么好看的。”
段小荷挣了两下没挣开。“我是你媳妇儿,你那个我都看过,一个背我就不能看了?”
刘三被她说的脸红了一下,便松开了她的手。段小荷上去粗鲁的把他的衣服给脱了个干净,只看了一眼她就哭了。
他的前胸后背都是伤疤,新的旧的长的短的,个个怵目惊心。昨晚上蛮牛太蛮,她疼的只顾抓床单,竟然没发现这个!
“傻媳妇儿哭什么,上了战场谁没带过伤?这些伤都是小事儿,我每次都能全身而退,算是赚到了。”
段小荷不要什么升官发财,她只想要自己男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这会儿看见这些伤痕,心疼的都搅起来了。
她的手指停在他心口旁的一个伤口,“这像是箭伤。”
刘三那双眼睛顿时变得凌厉,目光同样变得锋锐起来。转眼间又快速的把这些都给隐藏了下去,与平时一般无二。
“嗯,这就是我替穆将军挡了的那一箭。”
段小荷倒吸一口凉气,他就是因为这个才被传出已经死了的消息……
“痛么?”
刘三握着她的那只小手紧紧压在心口上,灼灼看着她。“不痛。当时我想我一定是要死了,可最后我还是挺过来了。别人都说我一定是有九条命,可你数数看,我这伤能致命的可不止是九处。你相公我命大着呢。”
她用另外一只手捂着他的嘴巴,“你就不能说点儿好的?”
他将那只手拿了下来,低头深吻住他的小媳妇儿。段小荷翻身再上,死不要脸的挑逗了好半天,刘三一直倒吸凉气,都有些怀疑这些年小媳妇儿是不是去那种地方学过技术了,一个大男人紧紧的抓了半天的床单要是被传出去还不得被人笑话一辈子?
刘三将小媳妇儿扑倒,翻身在上。段小荷意犹未尽,笑话他怎么这么不经撩。刘三往小白兔上捏了一把,铁着脸的问她这些招数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她忍着笑说自己不知不觉就做出来了,哪里还需要人去教。刘三抓着她乱动的腿,将某处抵在某处,隐忍着某种情绪,声音沙哑极了。
“你是不是忘了我在军中呆了四年,也……渴了四年,你这么撩我,有没有想到后果。”
段小荷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刚说不练假把式。”
刘三一把扯掉她那小肚兜,“假把式?”
……
这一天段小荷睡到日晒三竿才被刘三给强行拖起来吃饭,下了楼,果然见饭桌上已经摆了一桌子的饭菜。她目瞪口呆,“都是你做的?”
刘三点头,“看你累的都起不来,特地抓了只鸡炖了汤给你补补。”
说这话的时候刘大正瞪着那双充满了仇视的眼睛看着刘三,段小荷忍俊不禁,刘大虽然傻,但是自从夏妤教他数数之后,这就成了刘大每天都要干的一件事情。就算要出去陪坟,刘大也得数上一遍,总有种数量对了才好对夏妤交代的感觉。
所以不敢多少年,她那个鸡圈里的鸡吃了一只就得添上一只,怎么着数量都得是五只。
现在被刘三给宰了一只,刘大心里能高兴?
除去那一道清汤鸡,其他的饭菜都很随意。吃饭的时候刘三问她,他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刘大。段小荷把事情跟他讲了之后,他当天就出去又猎了只野山鸡来,揪去尾巴上的毛再给扔回了鸡圈里。
于是刘大的心情又美好了起来。
段小荷拿着两支山鸡毛坐在院子里看着刘三跟刘大一遍遍的数着那些鸡,刘三已经在家里呆了三天了,她始终都不去问他到底还有几天走,弄得自己也像是刘大一样,就差掰着手指头的数日子了。
刘三现在不是原本的身份,一个客人也不好在别人家里呆这么久。她不在意自己又成为寡妇的身份,她在意的是村里人万一传了他不好的话,他下次就不好再多呆。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起从前刘三帮她打水洗头那一幕,现在这房子里她还让人装了个简易的淋浴,简简单单的洗一场完全没有问题。可这会儿却怀念起了以前在刘家一块儿过日子时,虽然穷苦,可却觉得很幸福。
段小荷心神一动,立马就去厨房烧了水。
等她端了盆水,把头发放了下来,刘三就晓得她要干什么了。自然而然的拿过水瓢来,柔声道:“我给你打水。”
她把头发打湿,又打了皂角,没等喊刘三呢,清水就缓缓的冲了下来。
不同于当年,现在的他真是温柔了许多。段小荷嗤笑一笑,却笑湿了眼角。她用手擦了擦,刘三就紧张的问是不是水倒的太猛,进了眼睛。他一把抓过旁边的干手巾给她擦着脸上的水渍,因为着急动作就显得粗鲁了一些,把她的眼角弄红了一片。
见自己粗手粗脚的还把小媳妇儿的脸给擦红了,刘三一顿自责,急的就差跳脚了。
段小荷说没事儿,让他继续倒水洗头。洗了头,刘三又拿了干的手巾要来给她擦头发。段小荷扫了外头一眼,把手巾拿了过来自己擦着,说她这样晒晒就好了。
刘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听见外头有人打水的声音,神色稍显失落。
若他还是刘三,帮媳妇儿擦头发这种事情又何须要顾忌别人。
“我明天要去接诣修回家了,你跟我一起去么?”
刘三的唇抿成了一条线,点了点头。段小荷咬咬牙,抓着手巾披着半干的头发就上了楼。刘三站在原地,心里头一阵纠结。
他跟着上了楼,看着独自生闷气的小媳妇儿。两个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开。
“我明天会把你们送回来再离开。”
段小荷默不作声的把半干的头发挽起来,拿了昨天挑出来的那两件衣服,用块崭新的布料好好包起来。她抱着东西下楼的时候刘三抓着她问她要去哪里,她咬牙,“我去葬我丈夫。”
刘三跟着她去了村里的祖坟地,望着在外头孤孤单单的两个满是杂草的坟包愣愣出神。那是曹猎户和那个孤女,两人都进不去祖坟地,就只能埋在外头。而刘三是刘家村的人,他的衣冠冢自然是要在里头的。
段小荷抬了抬下巴,“过去拜拜?”
刘三看了看四周,这才过去磕了个头。起来后就跟着段小荷去了祖坟地,找了块地方挖了个小坑,又看着段小荷置气一般的将那包好的东西狠狠扔进了坑里。
“埋上吧。”
“碑呢?”
段小荷只说了两个字,“浪费。”冷冷扫他一眼扭头就走了。
刘三苦涩笑笑,在她问自己要不要一起去县城的时候他就明白,小媳妇儿知道他要走了。
回到家,段小荷心里虽然有气,可也体贴的打了水来给他洗手。
正在这个时候门口跑进来个小娃娃,抱着段小荷的腿大喊小婶婶。段小荷心里一惊,小诣修不是在钱巧巧那里,怎么回来了?
门口又进来一个人,穿着月白牙的衣裳,长了张俊美无双的脸,可不就是秦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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