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是三月开春了,奉常巫蛊案如同春风一吹而过,再没人提起半句,我依旧日日上朝,下朝后就待在府里下棋看书,都说时间久了,再痛的伤口也会麻木,我想我应该好了吧,只不过总会在午夜梦回时,记起从前读书的事。
王嬷嬷进来说道:“公主,闵书将军拜访。”
闵书?他来做什么?“请。”
闵书是将军,他来见我只会为了军事,果然,一见我闵书就开口了:“事关大顺安危,还请公主帮忙。”
我请他坐下:“何事?”
闵书递给我一封奏折:“匈奴来犯,晋州郡尉张吉仁迎战失利后,就一直龟缩在城内,放任匈奴掳掠边境百姓,父亲多次上奏请求派大军御敌,但皇上担心此举会惹得激怒匈奴,故此一直都没有答应,加上德庆公主和汝阳公主相斗,没人愿意在此时惹怒匈奴,所以此事一直被皇上压着不提,眼看匈奴日渐嚣张,若是再不有所行动,他们怎还会忌惮大顺?大顺威严何在?”
我听明白了:“此事,我也清楚,你先回去吧。”
闵书似乎还想说,但还是忍住了:“父亲让我转告公主一句话,只有权利在手,才能做想做的事,护住想护的人,现在德庆公主与汝阳公主相争,正是机会。”
闵景的意思,是站在我这边了吗?
早朝之上,德庆依旧在与汝阳打嘴仗,明帝也是萎靡不振,忠臣更是颔首不语,整个朝堂成了戏台子,德庆和汝阳在那尽情的演。等她们吵累了,明帝才懒洋洋的问道:“可还有其他事?没有就退朝吧。”
我抬手见礼:“儿臣,有事启奏。”
明帝眼睛一亮,坐直的身子:“快一个月了,朕还以为,舒华公主不理朝政了,说吧,何事?”
我揽袍跪在地上:“儿臣想给父皇讲个故事,也给满朝臣工讲个故事。”
明帝细细的打量我:“讲故事?”
温娴笑道:“大姐,父皇政务繁忙,可没时间听你讲故事。”
我没有理她,慢慢开口:“在长安郊外,有三个养羊的大户,为了保护羊群的安全,他们都养了狗,可是,有一户人家的狗太放肆了,总是来欺负邻居家的羊,这位邻居害怕得罪了狗的主人,一直忍气吞声,知道自家的羊被欺负了也不敢找狗的主人理论,那条狗就越来越放肆,竟然惹到了另外一户人的羊,可那户人家没有害怕,直接去找狗的主人理论,狗的主人很傲慢,根本不讲理,那户人家很生气,没在废话,让自家的狗带着自家的羊狠狠的报复了那条狗和它的主人,它的主人害怕了,交代那条狗不要再去惹那家邻居,狗害怕了,连着另一家邻居也不敢欺负了,可是没多久,狗发现好欺负的那家邻居还是好欺负,狗的胆子就大了,一次又一次的欺负这户人家,这户人家的狗生气极了,想去报复那条狗,可是他的主人不让,没办法,他就只好一直被欺负。”
朝堂中一片寂静,谁都没有说话,我抬手见礼:“父皇,你就是那个受欺负了却不敢反驳的主人。”
明帝看了我许久:“讲的可真好啊,但你可知,一旦开战,匈奴大举来犯怎么办?”
闵书立马道:“皇上,匈奴欺软怕硬,只要大顺发兵,匈奴定是不敢在放肆的。”
明帝一拍桌案站起来:“打打打,你们有胜算吗?楚国举全国之力花了十年才威慑住了匈奴,大顺能吗?”
没人说话,毕竟谁都不知道结果,楚国比大顺强了太多,匈奴也是。
我说道:“匈奴可汗年岁渐老,膝下八子不睦,隐隐有分裂之势,若是这个时候,匈奴可汗死了,匈奴定会大乱。”
德庆嗤之以鼻:“你让他死他就会死吗?”
“匈奴王庭在春夏之际会驻留在卡莫河旁,卡莫河自南向北而流,正是由我大顺晋州穿过,若是卡莫河的水脏了,匈奴的病也就多了,等匈奴可汗一死,匈奴定会找我大顺复仇,到时候,大顺主动让出晋州城外的一百里水草丰美之地,匈奴必会争抢,逐而演变为争权之战,匈奴内乱,大顺便可逐个击破。”
我的想法很大胆,谁都没有说话。汝阳道:“先不说此法可不可行,万一让出了晋州城外的地方匈奴也没有内乱,大顺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抬眼看看她:“若是此事我让出议政公主的位置,你们会不会争?有了那一百里草场,匈奴可直接在晋州城下放牧,随时可攻打大顺,大顺一直以来的忍让让他们根本不会害怕会受到攻击,所以,必是争抢之地。”
明帝思量了许久,慢慢开口:“先退朝吧,此事重大,不可轻易决断。”
他即这样说,那便是成了一半,我慢慢走回去,梁文墨追上来:“皇上把丞相太尉御史大夫都叫去了,想必就是商量此事,你是怎么想到这样的办法的?”
“小时候听故事,母后说,匈奴曾用这种方法对付过来犯之敌,昨晚做梦时想起,今日就说了。”
梁文墨看我无精打采的样子,转口说道:“后日就是休沐日,叫上云欢,我们去城外踏青怎么样?”
“你们去吧,我没兴致。”
晚上就传来消息,明帝同意我的主意,派将军闵书去办。
我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云欢睡得正熟,屋子里灯光昏暗,还有一丝丝摇曳,我细细的听了听,似乎在下雨,窸窸窣窣的打在地上,从他怀里轻轻的钻出来,小声的下床,赤着脚走到窗户前,原来是窗户没关好,难怪会有风吹进来,我伸手去关窗子,猛地冒出来一直血淋淋的手拉住我的,窗户下爬起来一具无头尸体,满院子都是尸体,雨水竟然是红色的,还带着阵阵腥味,我厉声尖叫起来,用吓得魂飞魄散来形容也不为过。
猛然睁开眼睛,我竟然还安安稳稳的睡着,云欢和小狐狸紧张地看着我,屋子里还是很亮的,我依旧稳稳的睡在床上,只是浑身都是虚汗。
云欢小心给我擦汗:“又做噩梦了?别怕,什么都没有,别怕。”
小狐狸很是安慰用脑袋蹭蹭我,低声哼哼,云欢倒了杯水过来:“喝点水,别害怕。”
我余惊未散,靠在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云欢轻拍着我的背,说话也很轻:“半花楹的木棉花都开了,你不是喜欢木棉花吗?我们明日去看吧,你一直这样闷闷不乐也不好,去走走,就当做散心了,好不好?”
我的确该散散心,王嬷嬷得知我终于愿意出去走走逛逛了,高兴了立马叫来了制衣坊最好的裁缝,赶着给我做了一套新衣服,又特意去选了一套素雅精致的头面回来,出游当日,拉着云欢和几个小丫鬟,软磨硬泡的给我好好打扮了一番。天青色的留仙裙,水碧色的披风,木棉花双面绣的云锦团扇,真是把我往精致的方面打扮,半点都不马虎。
半花楹的木棉花最好,连片都是火红色,云欢牵着我,一会儿让我看那里,一会儿让我看这里,兴致极好,看他笑的这么灿烂,我也多了一丝愉快,肆意的玩闹了一日,我的确开怀了不少,只是走的太累,脚底很疼。
云欢背着我逛回去:“小千,我送你个木棉花的簪子吧。”
“你送我东西不是该保密吗?告诉我还有什么意思啊。”
“送东西要保密吗?不是该问问你喜不喜欢吗?”
“你这样问我,我一定会说不喜欢啊。”
“那我不告诉你了。”
我忍不住笑出来,这个傻子,都告诉我了还这样说,远远的就看到站在府门口的闵书,大晚上的他来做什么?我从云欢背上下来慢慢走过去。
闵书这才看见我:“参见公主。”
我看他这幅样子,该是有事,指了指里面:“进去说吧。”
云欢倒也不来打扰我,好闵书打了招呼就自己回房睡觉去了,小丫鬟送了茶水上来也就退下来,闵书这才开口:“臣是来道谢的,多谢公主相帮。”
“这是大事,事关大顺安危,你不用来谢我。”
“公主的办法很好,只是具体要怎么做才好?丞相说提议下毒,皇上也答应了,家父对这些不是很清楚,不得已只好来请教公主了。”
我摇摇头:“下毒不是个好办法,卡莫河那么长,要多少毒药才能毒死他们?再者,这事不能让匈奴看出来是大顺做的,否则定会让他们团结在一起引来报复,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才好。”
闵书细细想了想,似乎懂了一些:“还请公主提点。”
“马上就是雨季了,河水会暴涨,在上游丢弃死尸污染水源,让匈奴染上疫病,到时候,即便他们发现了也没有办法,大军行进总是要喝水的,沿途的河水都被污染了,他们是没有办法的,只不过这样做一定要小心,莫不要让大顺的百姓也带上这种疫病。”
闵书恍然大悟:“臣明白了,多谢公主。”
闵书自小被闵景严格教养,又是在军中长大的汉子,这样弯弯绕绕的害人办法想不到也真是在平常不过了,难得他会来问我。
闵书喝了口茶,似乎还有话,我就等着他说,“公主喜欢木棉?”
我抬眼看看他,怎说到我身上来,把玩着手里的团扇笑了笑:“说不上喜欢,只是看着顺眼罢了。”
闵书点点头,又不说话了,他这是什么意思?为何会有种无端的尴尬呢,莫不是因为我今日没有穿男装他不自在?大约是吧,好在不一会儿闵书也就离开了。
走了一天,我满身都汗津津的,吩咐人准备了热水,舒坦的泡了个澡,打发走伺候的丫鬟,捡了本书打算躺在床上再看会儿,一掀开床帐就见云欢趴着给小狐狸剥花生吃,你一颗我一颗的看着就无比恩爱。
一见我来了,云欢立马蹭起来笑道:“小千,你要吃吗?”
我靠在引枕上翻书:“在床上吃东西,难得你们吃的还那么香,也不怕睡觉的时候硌得慌。”
云欢讨好的喂到我嘴边:“我剥了好久呢,你就吃一颗嘛。”
看他一脸无辜的表情,我来了心思,卷起书去挑他的下巴,轻声笑道:“公子俊美,可比花生好吃多了。”
云欢懵了懵,立马转过去抱起小狐狸把它丢了出去,再把花生皮往外一塞,扑过来抱住我,抵在我的额前委屈的笑道:“小千,你调戏我,要负责的。”
你以为他对我做那啥不可描述的事了吗?错,云欢傻是傻了点,自制力特强,亲的我差点窒息了,也没有再进一步动作,只是他自己热得发烫,在我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急吼吼的跑去洗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反正我一觉醒来,身旁的位置早已经凉了,想必是早就起身去集合了。
按部就班的过了半个月,日子到是格外的清闲,云欢日日要到深夜才回来,有时还得值夜,我就剩下大把无聊时光来酿酒种花。
梁文墨在廊下悠哉悠哉的喝着我酿的酒打击我:“从前,我还敬你是条汉子呢,没想到遇到云欢,你还真把日子过成了闺阁小姐,天天弄你那几颗破花,你是不是想着他现在自己去挣功名了,你就能安安稳稳的靠着他过上夫唱妇随的小日子了?”
我擦擦汗,继续给花松土,听他这样说忍不住笑起来:“我以前也这样啊,也没听你这样说啊,你就是看不惯我这么悠闲,再说了,我到想过那样的日子,但总会有人不给我过啊,所以只能过一天算一天了。”
梁文墨满脸享受的砸咂嘴:“好酒,朝中安静了这么久,我都不习惯了,你说会不会是在酝酿什么大阴谋啊?”
“随他什么大阴谋,总之与我无关就好,她们若是愿意斗,我很愿意推波助澜。”
梁文墨伸了个懒腰:“最近也没什么大案子,我也是闲的慌,那些小案都被底下的人抢着做了,我只管看看案宗,真是无聊得紧。”
“你若是真闲得慌,不妨去好好查查晋州郡尉张吉仁,那家伙可给我添了不少麻烦呢,若是轻易放过他,我心里总是不舒坦。”
韩集快步跑进来,一脸的高兴:“公主,大消息大消息。”
我白了他一眼:“什么大消息?难不成又是哪个大官出事了?”
韩集猛点头:“丞相柳元斌通敌,被四公主人赃俱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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