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的一切林泽宇都听得见,声音却有很遥远模糊,一点都不真实,脑袋里却是恍惚的,好似在混混沌沌的梦境里,胸口疼得无法呼吸。
他真希望是场梦,醒来日子如旧,虽然心里憋着那口气,难以下咽,可想着她还在他的触手范围,那天气消散了,不过片刻就能看到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御医都劝慰他,隐晦的传达着她没救了的讯息。
他的心为何如此疼?他不是好恨她的吗?
恨她,嫁了她,却不忠心于他。
恨她,处心积虑的要离他而去。
恨她,利用完他,却要投向他人的怀抱。
恨她,让自己遭受了男人最无法容忍的难看和不齿。
恨她,对他没有半点悔意和歉疚。
恨她,生下的孩子有可能是他人的骨血。
是的,他恨她,恨她入骨,却狠不下心来处置她。
连夜带着她逃离福宁,强迫她与过往永别,把她囚禁在他的范围之内,给她时间忘却叶欢,同时也给自己足够的时间,来缓和心中的怨气和不满。
他看着下人们忙碌着喂她人参水,止血的汤药。她身下的血蔓延到床沿,从缝隙里滴落在地上,成了血色的一滩。那孩子一直在吵闹,花泠疲惫的抱着她。
窗外的天色渐明,许多人都开始熬不住了,林若深挥了挥手,让御医们都回去。御医们如释重负,提起医药箱朝林家的两位大人躬身行礼离去。
林泽宇让父母先行回房休息,父亲还要上早朝。母亲一个晚上未合眼,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待人走得干净,他赶走了房里的下人。林泽宇走向床边,脸上带着悲切,语气却依旧狠心残忍。
“当初让你打掉这个孩子,你誓死保护。现在,你生下了她,那么你就要亲自抚养。你若是就此丢下她,我会让她自生自灭。也许,过不了多久,你们母女就会在黄泉相见。”
安然盖在被子下的手指轻轻颤抖。
“是!我们林家亏歉了你,当初没有救你于水火。也没有遵守承诺娶你为正妻。所以,我竭尽所能的帮助你,忍着你。可……我也底线,你一次次背叛我,让我很生气,你践踏了我当男人的尊严。你可知道,现在满京城都知道我林泽宇的女人曾经当众被人捉奸!天知道我为何还要把你……”
安然的眼睫动了动。
“安然,你可知道。当时在福宁,你们携手而逃。追到里面后,为了你不怪我,我把同样昏迷的叶欢救起,还好心的送到叶府。你知道我有多愤恨吗?案件了结以后,论功行赏,叶欢当时提供的线索,对本案有至关重要的作用。我还是在皇上面前给他讨了赏,原来胡桂严的军需生意都赐给了叶家,你可知道叶家现在的财富在整个天下都排得上号。我依然是怕有朝一日,你怪罪于我,公私不分,公报私仇!该是叶欢的,我都给了他,你还要我怎样?”
“我不来看你,是我心中有怨恨,你不是也不喜欢我来吗?我知道你的心里没有我,也不想自讨没趣。”
“其实,我一直在等你原谅我的那一天,我们能好好的相处。”
“既然娶了你,我自然不会负了你!”
“你……快些醒来吧!若是醒来,我便把你们安家的财产都还给你,你……若还是想离开……你就带着你的孩子……去找叶欢……只要你能活着,我……别无所求!”放了她,何尝不是放了自己。
如果她就此死去,他该怎么办?他的心该怎么办?他无法面对没有气息的她,无法想象永远都见不到她。那他恨了她那么久,又有何意义?
床上,有眼泪滴落在安然的脸上,温温凉凉的,她的眼睫再次颤动,眼泪从眼角滑落。
“稳婆进来!快!”林泽宇声音里藏着巨大的惊喜。
稳婆慌忙进屋,林泽宇命令她察看,掀开被子瞧了瞧,安然身下的血已经凝固成了褐色,上面良久都没有新鲜的血从产妇的身体里流出,稳婆又等了一段时间,确定后,惊喜道:“御医开的方子见效了,血止住了。”
“方才吃的是哪位御医的药方?”林泽宇出了门,问在院子候着的婢女。
“回大人,是刘御医的药方。”一个婢女回答。
林泽宇俊美的脸上露出笑意,有种阴霾过后的晴朗,格外耀眼夺目。
“快去!快去!再把刘御医再请过来!”
也不知是药石起了效?还是其他什么的神灵保佑?这般凶险的病症,安然奇迹般的活了过来。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治愈安然夺命之症的刘御医被林家父子在朝中大肆宣扬,刘御医的医术一时之间被传得神乎其神,能从死神手里抢回一条人命,真真是再世华佗。
转眼就出了月子,安然经过一个月的调养,身子好了大半。林泽宇不放心,又把刘御医请到了府中。
刘御医这段时间可谓春风满面,也是托了林家的福,对安然是格外的殷勤。
只见他笑眯眯的对安然和林泽宇说:“大人,大可放心,姨娘已经脱离危险,只需好生修养,不日就会康复。因着姨娘气血两虚,这次生产与此症有莫大的关联,才会导致姨娘血崩。”
一旁的林泽宇听到后,眉头一皱。“气血两虚?”
“是的,姨娘血虚很严重。”刘御医转过头问安然:“姨娘是不是常常头晕眼花?特别是久坐或者久顿,站起之时?”
安然点了点头。
林泽宇脸色有些难看,责问道:“既是有此等症状,为何不唤大夫来诊治?”
安然咬了咬唇,回道:“以前时常这样,我以为没多大关系!”她在牢中还时常晕厥,躺一会就好了。出狱后,也犯过晕,后来摔伤后,叶欢给她吃了好多珍贵的药材,晕是没犯过,偶尔会头晕什么的,她都没当一回事,怀孕期间频繁了些而已,没想到差点丢了命。
林泽宇听了更来气,瞪了她一眼。
“那姨娘要多注意身体,这气血是女人的根,伤神怄气都是诱因,气血耗损过度,是有性命之忧的,切莫掉以轻心。老夫再给姨娘开些补气生血的药方,姨娘要坚持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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