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诡异的琴音断断续续的传出。
此时窗外的天恰好阴了下来,一阵风呼啸而过,加之入耳的诡异,倒是令人寒毛顿起。
柜台后的掌柜脸色都变了。僵硬着的脖颈机械的转动,看着坐在角落那正一脸肃穆奏琴的公子,寒气从脚底翻到了头皮顶。
有些阴暗的角落,给那里两人的皮肤镀上了一层阴冷。加之距离稍远,如此一看好似都不带喘气的。
诡异,太诡异了!
玄玉的眼睑微不可查的抖动了几分,终是稳稳的开合。
纵使发觉柜台那边的掌柜面色发青,也没有开口打断阿福的弹奏。
就看看你要弹些什么。
“啊,啊啊、啊……”伴随着琴音,阿福慢慢开口,配上空灵,若有若无的哼唱,令人发怵。
这家琴馆本就是祖上传下来的,已经有些年头了。青竹圆片作内壁装饰,本意是营造琴声悠扬的气氛,怎奈此时倒是更添恐怖阴森气息。
馆内今日只有掌柜一人看店,此时听到阿福那啊啊啊的哼唱,从未听过这样的曲子,那一句句哼唱令本十分惧怕鬼怪的掌柜再也支撑不住了,双腿一僵,一软,滑到了柜台底下。
阿福唱了一会,发觉身旁这人一点反应都没有,趁着弹几个重音偷瞄一下。
后者脸色平静的坐在一旁。
原来不怕鬼啊。
心下略失望,真是难得她还记得这个曲调,想不到身旁这家伙居然不怕。
好吧,勉为其难敬你是条汉子。
真没意思,阿福的心里突然就觉得自己幼稚了,不好玩。
耳边的琴音收尾停了。
“不错,倒是能成曲了。”玄玉说道。
“想不到你满脑子里装的是这种曲风,”玄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忽而眉头舒展,“接下来半个时辰,你且大胆试练罢。”
“哐当——”
什么声音?
“掌柜?”阿福试着朝响声发出的柜台方向喊了一声。
没人应答。
看了看玄玉,发现他已经起身,她也跟着起身一齐往柜台走去。
纯青竹制成的柜台,倒是和屋里的装饰相互呼应。
阿福伸手一撑身子,往柜台下一伸脖子——
哟呵,掌柜的抱着一只梅瓶晕过去了。
哈,她就说嘛,她当初第一次听到这个调调的时候都吓得要死,虽然她没有弹出精髓,但那气氛的营造还是妥妥的啊。
“没事,晕过去而已。”玄玉上前检查一番,又重新走回刚刚的位置坐下,“来罢,认真练。”
阿福依言又坐了回去。
是啊,离京试没多久了。能摸琴的机会也不多,要快些练出些手感才行。
可是要练什么呢?这人又不教。
微微扭头瞅了一眼,气压太强,还是别搭理他好了。
“你们那里的曲子,总有几首是你熟悉的,都拿出来,我给你挑挑。”玄玉下了指令。
也是,这里的琴谱不仅难看懂,而且就这点时间,再怎么练也练不出别人的效果,也只能出偏招了。
略略沉思:“我记得的不多,但是都和你们这的曲风不太一样,”何止不一样,不知道会不会吓到这个人……眼珠一转又往玄玉身上移去,“你且听听看吧。”
断断续续的琴音又飘荡在琴馆里。
这调子,倒是新奇。
玄玉往椅背一靠,也不看阿福,眼神望着门外的行人,满含笑意。心底似有什么随着琴音的奏响在蠢蠢欲动。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玄玉终于看向了阿福。
果然是有天分,两刻钟,指法已经连贯了。
淡墨色的眉头,微微拧起,这个人认真的样子倒是不赖。
又一曲落:“这个如何?”阿福那张脸微微紧张抬首朝玄玉问道。
“手法生疏,但基本指法都懂了,”玄玉将双手放在了自己面前的古琴上,“只是有几点窍门,你还需掌握……”
手指轻勾,流畅的音色顺指而出:“这里,要连音,这里左手要拨弦加上右手抹挑。”
边说便弹,手指翻飞间,和阿福刚刚弹的一音不差,相比之下,曲调经过润色,注入了玄玉的理解,有了别样风采。
外边的行人也突然驻足,齐齐从门窗那凑头往里边观望。
厉害……好厉害!
要知道她刚刚可是弹了五首曲子,每首都是经过删减后的现代流行歌曲。
他是怎么记下的?这古人的脑袋,怎么就这么厉害?
“可记下了?”话是对阿福说的,可眼神却是冷冷朝着门窗上一扫。
阿福顺着玄玉的眼神往那边看去,门窗旁一个人影都没了。
“您太厉害了,小的愚钝,恐怕是记不住。”
玄玉大手一挥,示意阿福弹奏。
就知道会这样。
仔细回忆了下阿于刚刚前边的几个指法,阿福豁出去了:“我试试——”
偌大的琴馆里又响起了琴音。
玄绷的面色柔和,虽然和他的没法比,但是,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曲子了。
孺子可教也。
半个时辰之后,玄玉在依然昏迷的掌柜身侧放了一锭银子,就带着阿福走出了琴馆。
“我想买串糖葫芦。”阿福内心挣扎了许久,终于看着别处咬字清晰的说出了憋了一路的愿望。
玄玉低头看了她一眼,好像是在看笑话:“要吃就去买,问我做什么。”
好……是她多嘴,该!
“那你等等我。”一撒腿便跑了去。
“到了京城,再练练便可有及格的把握了。”这个女人吃了一路,一句话都不说,真是少见。
“是嘛?”阿福又咬下一个红彤彤的糖葫芦。
真好吃啊,关键是一个铜钱一串,一串有十个果,太值了!这不,一下买了五串,吃过瘾!
“你可有做什么准备?”看她吃得这么香,饶是不喜酸味的玄玉喉结也滑动了下。
“想是想过了。琴棋书画星象,琴有着落了,棋也可以,”象棋身边这师傅教得不错,围棋就不要了,反正也没指望能靠它入围,“书法吧,还是能看的,画也不是很担心,只是这星象,这星象可怎么办呢?”真真是一头的搞不懂。这星星排列布阵,所在方位,斗转星移之间,不是她不努力,她是真的认不出来啊。
“胡诌便可。”
旁边飘来一句令她眼神一亮的四字真言,这真的可以……吗?
“真的?”
望着阿福凑近的脸,果然是难辨雌雄:“星象,你既是已经研读基本,结合里边的释义去解说即可,不难。”
“难不成……你当初考试也是胡诌的?”
玄玉露出个不置可否的笑,便又看向了前方,不再搭理她。
“我的天,你们也这样玩?”
不用侧头看,玄玉也能知道身旁的人心情大好。
其实这个人凭着绘画一门就能高中,其他的,也只是为了不露破绽而已。
“喂,你说说京城是怎么样的?”是和北京城一样吗。
京城,他也好久没回去了:“是个好地方。”
那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这人和她思考的频率不一致啊。
说话间便走到了一个街口,前方转角处围了一群人霸占了半条街宽。
只听得那些交头接耳的人声中不时漏出些只言片语。
“真可怜……”
“可不是,只是这……我们也帮不得啊。”
“想不到咱们天水府也会有这样的事。”
“唉,真可怜……”
这是怎么了?阿福和玄玉对视一眼。
“咱们去看看?”阿福提议。
玄玉也不作答,脚步却已直直往那里走去。
阿福摇着头一副老夫子模样背着手跳跃几步跟上玄玉的步伐。
跟着前头那个高大的身影,阿福轻松的挤进了内里。
人太多,阿福只能从玄玉胳膊肘的空隙里看到里面一小圈地面的情景。
地面摆了一张脏兮兮的纸,纸上倒是一手好字。
我乃客乡流浪至此,无依无靠。现求哪位好心主子收留,给个三餐温饱,今生做牛做马予以报答。
这……
阿福拉开一些玄玉的袖子。
入眼的是一身脏兮兮已经难以分辨原有颜色的衣裳,那人垂着头,脏乱的头发堆依稀可以看到有些什么虫子在动,看得阿福脸皮一麻。手里的糖葫芦还剩一个,忙低头咬进嘴里嚼。
“走罢。”玄玉侧身就要抬脚离去。
“别啊,多少给点啊。”阿福伸手扯住玄玉的袖子,低低的唤他。
可能是面前有人走动的缘故,跪坐在地上的人此时微微抬了头。
然而就是这一抬头,令阿福看到了他的脸。
轰轰轰……
阿福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地上形如乞丐的人,直到她的眼里一片朦胧,一眨,竟落下泪来。
她,是眼花了吗。
眼前的这张脸、这张脸,怎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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