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开始了不久,梦姬便觉不对。
今日这种场合,连皇后洛书良都出席了,怎不见玄玉?
梦姬的目光在宴会上游走,却始终没能找到那抹身影。
正在这时,一个宫女来到梦姬身边,俯身在她耳边传了句话。
羲和风络端坐在贵宾席上,眉眼俊朗,眼神随意一瞥,自有万千魅力。
座上的玄瑶自打羲和风络落座后便注意到了这个少见的美男子,席间不止一次的朝羲和风络的位置悄然打量过来。
然而羲和风络的目光却只落在殿内的歌舞者身上,未曾游移。
然而此时坐在羲和风络身旁的流荧,却在隐蔽的注视着梦姬的举动。
此时见梦姬悄然离席,他朝羲和风络看了一眼,后者放置在桌上的手轻轻的叩了两下桌案,流荧便也往后退了出去。
“梦姬拜见皇后娘娘。”
侧殿里,洛书良端坐在主座上,看着眼前朝她行礼的梦姬,眸色里一片冷然。
“听说公主想要进六皇府的门,不知可有此事?”洛书良开门见山的问道。
梦姬闻言,微微垂下的头便抬了起来:“这是皇上和父王为梦姬定下的婚事,若是娘娘此番召见梦姬是为了这事,梦姬无能为力。”
当梦姬看到洛书良的神色时,便知道她的姑姑灵雪说的确实没错,皇后洛书良在这件事上定会横加阻挠。
“呵呵,好一个无能为力,”洛书良轻笑了起来,“公主是看上我们老六什么了?”
“六殿下——”梦姬几乎要脱口而出玄玉的好处来,但话才出口,她便顿住了,“六殿下贵为皇子,单凭身份便足矣让梦姬满意了。”
洛书良冷笑一声:“既然如此,不如本宫将你许配给太子,不更是合乎了乌那王和公主的心意?”
梦姬顿时抬眼朝洛书良看去,然而下一秒又垂下了视线:“太子的身份万分尊贵,梦姬高攀不得,能嫁入皇室便是梦姬的福分了。”
“本宫倒是不觉高攀,有乌那王的青睐和支持,他日太子遇上了什么事,能得到些乌那王的帮扶本宫就甚感安心了。”洛书良说道。
“此事万万不可,”梦姬说话的声音不觉带了些焦急之色,“太子乃一国之本,太子妃的重任梦姬担当不得。”
洛书良的眼神在梦姬身上转悠了一圈。
“本宫何时说过,太子妃的位子是公主的了?”洛书良看着梦姬身上那身绛红色的华服,这身打扮已经贴合了大顺的服饰,然而还是能看出乌那的特色来,这让洛书良打心底里不喜,“本宫体谅公主的忧心,太子妃公主担当不起,侧妃倒也合适,就怕公主觉得屈尊了。”
“皇后娘娘,”梦姬说着就跪了下来,“梦姬只想嫁给六皇子,求皇后娘娘成全!”
跪在地上的人儿丝毫未见低下的姿态,就算匍匐在地,洛书良依旧从梦姬的身上看到了灵雪的影子。
乌那的人啊,都一样。
她怎会让这样的人到阿玉身边养虎为患呢?
“看来公主是一早就认识我们老六了,”洛书良就这么看着梦姬跪在地上,接着说道,“不知公主可否讲讲,公主为何对我们老六一往情深呢?”
“我——”听了这话,梦姬微微抬起了些身子,脑海里思索着对策,“梦姬不敢欺瞒皇后娘娘,梦姬见到六殿下的第一眼,就认定非他不嫁了,只要是六殿下,哪里梦姬都觉得好。”
她一定要嫁给玄玉,就算眼前这位高贵的皇后,玄玉的母后反对,她也一样要嫁给他!
“若是老六心里没有公主呢?”洛书良缓缓的说道。
只见梦姬的身子一僵,随即头便抬了起来。
“只要能嫁给六殿下,梦姬死而无憾。”
梦姬的眼神对上了洛书良的视线,那满眼的坚毅看得洛书良心底一阵冷笑。
还真是打定主意要赖上她们阿玉了。
“你且回大殿中去罢。”洛书良移开了视线,看着门外说道。
怪只怪,你不该生了这等心思。
梦姬只停顿了片刻,很快便起身离去:“是,皇后娘娘。”
那抹刺眼的身影从眼前离开后,洛书良才挪眼看了一眼身边的慧音:“慧音。”
“是。”慧音意会,连忙走出殿门外,让门外的宫女进来伺候洛书良返回主殿,自己便去将洛书良的意思传达给此时正等候在凤栖宮的人。
御书房。
大门紧闭着,外头侍立着侍卫和宫人,一派森严之色。
而御书房里却和外头紧张的气氛全然不同。
玄玉正半倚在一张椅子上看着眼前的烛火出神,半晌,他才问了一句:“你有什么好法子?”
邢少连坐在玄玉右侧的椅子上,正将茶碗放下,闻言扭头过来看了玄玉一眼,随即轻轻摇头。
“我本以为梦姬会听我的劝,”玄玉叹了一声,“到底还是低估了她。”
“殿下虽和乌那公主在乌那皇宫里相处了些年,但女子的心思和男子的可不一样,再加上乌那王的旨意和此时大顺的处境,她这般执着也不无道理。”沈念秋倒没有玄玉和邢少连这般的觉得事态严重,反而是言语轻松的说道。
“你有什么法子?”玄玉看了沈念秋一眼,“可别说那不仁不义的。”
一下就被玄玉看穿了心思的沈念秋并不恼怒,反而扬手一抖,将自己手里的折扇抖开轻摇了起来:“我也就能想到这法子,如若今日皇上准了这婚事,除了我这个法子,你还想有别的办法?”
“臣倒是还有一计,”邢少连在旁听着,此时突然插了句话,“殿下可去请求一下皇后娘娘。”
皇后那日前来跟玄天成闹了一闹,此事邢少连也是知道的,这么看来皇后娘娘也是站在玄玉这边的阵营,如若是皇后娘娘出面……
“不行,”玄玉一下就否决了,“洛大人已经隐退多年,不能再找他。”
“但此事兴许只有他才有办法。”邢少连少有的坚持了这个想法。
尽管他知道此时求助洛礼甫可能已为时已晚,但如今也只有洛礼甫才有可能破了这僵局。
“我还需等父皇回来,”玄玉挪开了视线,眉头依旧紧皱,“若父皇还是不能答应,那只好去求那个人了。”
洛鸿逸从慧音那里得到了洛书良的指示后,立即前往正在举行宴会的大殿。
她今日也在受邀的大臣里,宴会上人多,羲和乌那的使臣加起来已然不下两百人,再加上在殿里伺候酒水的宫人,说是高朋满座也毫不夸张。
而此时宴会也喝开了,洛鸿逸溜进去的时候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
几乎没有,说明还是有的。
流荧已经从外头回来了,在跟羲和风络汇报了自己在偏殿偷听到洛书良和梦姬的对话悉数跟羲和风络说了一遍。
而就在洛书良回座不久,大殿里又突然多了个从未见过的面孔,不须羲和风络吩咐,流荧已经密切注意洛鸿逸的举动了。
洛鸿逸没有浪费时间,当机立断就走到了洛明空身后,在他斜后方坐了下来,将从慧音那儿得到的消息告知了洛明空。
在这之后,洛鸿逸一直安坐在洛明空斜后方的位置上,静静的看着大殿内的歌舞,和洛明空之间再没有丝毫交流。
羲和风络微微眯了眯眼。
回到座上的梦姬心思已经不同之前,她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回到座位上的洛书良,心里满是挫败感。
玄玉不喜她,连玄玉的母后都不喜她,认知到这个事实的梦姬很是痛心。
然而她视线轻移,便看到坐于洛书良身侧的灵雪正对自己点头一笑。
是啊,她的身后是整个乌那,她想要的东西,就应该理直气壮的去要,她怎么能认输!
想到这儿,之前的低落一扫而空,梦姬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而另一侧的洛鸿逸看到梦姬又倒了一杯酒饮下时,肩背上的紧张才松了松。
一条鱼儿上钩了。
而此时座上的洛书良也看到了这一幕,难得宴席,自当尽兴。
她也端了一杯酒,浅浅的酌了起来。
“姐姐难得如此雅兴啊,妹妹敬姐姐一杯。”一旁的灵雪注意到了洛书良的举动,略带惊讶的侧身过来邀酒。
洛书良侧目看了灵雪一眼,举着空空的酒杯说道:“既然是妹妹敬的,姐姐也不能不接妹妹这份心,就喝上一杯罢。”
说完,手里的空杯已经斟满,洛书良举过酒杯,跟灵雪喝了一杯。
而她这般爽快的一面,却让灵雪稍稍吃惊的愣了愣,方才举过酒杯跟着一仰而尽。
而这边二人之间的互动,都被玄天成看在眼里。
他只静静的看着,却始终没有打扰。
而同样坐在她们身边的冷如冰对洛书良今日的态度也很是意外,不过她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玄玉的事她也早有耳闻,乌那的公主想要嫁进六皇府,就凭冷如冰对洛书良的了解,她是死都不会让乌那的人接近玄玉的,首先一个灵雪已经让洛书良眼里心里的不对付,而导致玄玉失踪的罪魁祸首就是乌那王,让洛书良多年来承受巨大痛苦的乌那,洛书良绝对不会容忍乌那的公主成为她的儿媳。
而今日这般,洛书良竟能心平气和的跟灵雪饮酒,只能说是洛书良另有打算。
冷如冰往大殿之上看了一眼。
兴许,这打算已经落实到位了。
确实,冷如冰的预料没错。
洛书良已经布置好了计划。
这个计划在她派人去跟洛礼甫联络的时候还未如此具体,当她派去的人恰好碰上了洛家的晚辈在跟洛礼甫商量一个计划,今日的计划才成型的。
洛书良得到回禀后,知道自己的爹爹不会同意这种下作的法子,但洛书良却觉得此法可以一试,虽然她拜托过爹爹想办法阻止这件事,但为了保险起见,洛书良对这个计划抱有极大的重视,最终,她还是私下联系上了这两个人,洛明空和洛鸿逸。
这才有了今日的计划。
大殿之上歌舞升平,没有人注意到,宫里的某一处宫殿,几名高手正在里头紧锣密鼓的布置着什么,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这座宫殿才归于安静,只看到橘黄的烛火从宫殿的窗户上映照出来。
“皇上,羲和国的皇子不胜酒力,特来禀告皇上,望准他先行退下。”白公公从一名公公的嘴里听到了从羲和风络那里传来的消息,这才转告了玄天成。
“准了,让人护送羲和皇子到行宫去休息罢。”玄天成应允了。
那名前来禀报的公公还站在一侧等着消息,白公公便走到他跟前,将玄天成的话安排了下去。
羲和风络远远的朝着玄天成拱手鞠躬,之后便独自一人起身退出了宫殿。
洛明空和洛鸿逸自然是看到了羲和风络的动作,但时机还未到,他们也只有耐着性子等着。
但此时玄瑶却扶着身边的宫女,也先行退下。
灵雪虽有些担忧,但看玄瑶的气色尚好,也便放心的让她回去了,只嘱咐一旁陪着玄瑶的宫女警惕着些。
羲和风络跟着带路的宫人,慢慢的走到了一处宫殿前。
“皇子,到了。”这支护送羲和风络抵达行宫的小队伍里,一名始终跟在羲和风络身边的侍卫说道。
前头掌灯的四个宫人分别在宫殿前一左一右的站好,接下来两个宫人便上前去将门打开了来,恭迎羲和风络进去。
羲和风络在门外停了一会儿,才抬脚走了进去。
这是坐很有羲和特色的宫殿,恍然间还以为自己尚且身在羲和。
“怎不是之前的住所?”羲和风络停在了大殿入口的地方。
“回皇子,这是宫里安排的,属下只负责护送皇子到达这里。”侍卫说道。
羲和风络环视了一圈这座宫殿:“罢了,皇上的一番心意,孤自然领下。”
说完,便示意侍卫可以退下,他朝着宫殿的内室走了进去。
六名宫女已经在内室等着羲和风络了,见他进来,六名宫女先是整齐划一的给羲和风络请安,得到回应后便各自有序的伺候羲和风络作就寝的准备。
连服侍这一套都跟羲和国皇宫里那套如出一辙,这就是大顺皇室的尊客之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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