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重的一掌落在了洛明真的肩上,吓得她肩膀下意识的一抖,差点惊叫出声。
“怎么?不认识小爷我了?”沈念秋绕到了洛明真的身侧,看着她露出了得意的笑。
“……”糟糕,是认识周明扬的人。
镇定镇定。
脑子一冷静,思绪便灵活了起来。洛明真随即扬起一个痞气的笑脸:“真巧,您这是挑着什么了?”
大伯父交代过她,若是遇到周明扬的熟人,不管怎样,插科打诨就过去了,再不行就请家里来。
插科打诨嘛,她太在行了。
冷不丁被问及此事,沈念秋还是带着些不好意思的,毕竟青春年少。
“挑点东西,”然而回答之后又觉哪里不对,这周明扬的声音怎么不一样了:“你这嗓子是怎么了?”
“前些日子受了点伤。”扯谎这种事,她简直就是高手中的高手,洛明真脸不红心不跳的回道。
沈念秋点头。
不过,好像这身形也不一样了:“你最近怎么瘦得这么厉害?”
“都说是病了一场,怎会不瘦?最近都在家静养没怎么出门。”继续忽悠。
一旁的两个伙计见二人闲聊上了都默契的不做声,站在一旁默默候着。
“是送心上人?”这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洛明真淡定的岔开话题。
眼见被人戳中心事,沈念秋一梗脖子扬声道:“你小子,又是来这干嘛?”
“随便看看。”微微挑眉,哟,这还挺有意思。
“看出什么名堂没?”
“没,都是宝贝的物件,来开开眼。”说着洛明真稍稍俯身盯着眼前的一副白银缠丝双扣镯看。
“这银镯有什么稀罕的?”
“这是已故大画师元松子制作的银镯。他专供书画,制作的银器不多。宫里都少有,民间更不多见,可谓一物难求。”
说起元松子,大顺几乎无人不知晓他的名号。大顺开国时代的宫廷第一画师,至今无人超越,“哟,你这是要送谁啊?”
他总觉得今日的周明扬和他熟悉的周明扬不一样,太好说话了!
“随便看看而已,我可没你有钱。”看着沈念秋身上穿的衣服面料,洛明真暗自思揣,这周明扬果真是执绔子弟,认识的都是有钱的主啊。
“你什么时候这么谦虚了?”徐善之还是觉得不对劲,莫非是假冒的?可假冒的青天白日里来逛珍宝阁作甚?珍宝阁也不赊账啊。
察觉到沈念秋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洛明真挺直了腰杆,还是先撤罢:“咳咳,抬举你还不乐意了?非要踩着你才好?”
“是啊,一贯踩着人才是你。”沈念秋更认定此人有问题了,他认识的周明扬可没有这么好讲话。
洛明真心里无语啊,这个周明扬的性子可真是够奇怪的,她已经努力根据大伯父的描述模仿周明扬了,可这一看对头这位的脸色,得,看来平日里对长辈那样是隐忍的了:“不和你瞎扯,我要回去了,你自己慢慢挑罢。”
“怎么这么快,难得一见不一起去迎仙楼喝一壶怎么够兄弟?”沈念秋更想留住他一试究竟了。
“小弟,你哥哥我病着呢。”洛明真面上丝毫不显匆忙紧张。
是哦,他也不能多喝酒来着,摸摸胸脯,林济安给他写的那张注意事项还在怀里躺着呢。
“那也去哪儿逛逛——”
“你要是闲得慌就去洛府,我等着你。”洛明真推开沈念秋拦在她面前的扇子,直直的走了过去。
同时出声吩咐跟着她的伙计:“这副镯子我要了,包下来。”
“啊哎——”侍立在洛明真身旁的伙计应声拿过那副镯子,跑到不远处的三楼管理掌柜那儿登了记,笑着紧追着洛明真下了楼。
这都是财大气粗的主子啊,沈念秋身旁的伙计看到刚刚的公子要的那副银镯,那可是五百两银子的买卖。光提成就十两!相当于一年的死工资啦!不知道他跟着的这位爷会不会也买一个这么贵重的。
伙计在一旁想入非非的时候,沈念秋已经跟着那道身影匆匆而去了。
“哎爷您哪儿去呐——”
“给我包了刚看过的那对粉钻耳坠子,送到东面喜庆胡同的沈府,报我沈小爷的名号自有人给你结账。”撂下一句话沈念秋人已经消失在三楼的楼面了。
伙计一阵失落,不过想到那对粉钻也有五两的提成,顿时又开了怀。这不赶紧匆匆下楼,去二楼层管理掌柜那登了记,这五两提成就赚到手啦。
至于后续事项,珍宝阁自有专人处理,不需迎客的伙计操心。
沈念秋追到一层,看到那个人已经在总柜台那结了账正往门外走。
他紧走几步追了上去:“哎,这就不够意思了。你回去又有何事?不如陪我走走?”
“我不想走,我要回府了。”眼神骤冷,洛明真有些怒了,这个人怎么这么难缠?!
“那我送你总行吧?”沈念秋上前拦住洛明真,脸上是他招牌式的嬉皮笑脸。
男人送男人?这人有病吧?
洛明真嘴角噙上一抹冷笑,看样子是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了:“走罢。”
“明扬,你什么时候来的京城?”
“明扬,你可去了烟花巷?”
“明扬,明扬……”
沈念秋一路不停的问着洛明真各种问题,后者只是云淡风轻的扬着一张脸边走边四处观看,一句话都不说。
反正他是怀疑上她了,反倒不用再说什么,说多错多。
把柄他是抓不到的,再过六十多天,就不再需要周明扬这个身份了。
忍耐忍耐。
一旁的沈念秋还是饶有兴致的问着洛明真各种话,直到洛府大门前。
“我到了,你自便。”
“明扬,你可知我的名字?”沈念秋盯着洛明真的眼睛,笑语道。
“小子,后会有期。”洛明真回以浅笑,一双狭长的凤眼充满了客气与疏离。然后还没待沈念秋再说什么,便径直转身入府了。
果然不是周明扬,那大爷要是听到别人随便唤他“明扬”早就一腿子踹过来了。
看来,是要给周明扬的老巢北宁府去封信看看了。
看着这座老府邸,又扫了一眼门口尽职侍立的侍卫,沈念秋最终还是没有进去,轻摇着他的扇子,翩然而去。
“娘娘,该午睡了。”灵犀宫内,一专管时辰安排的小宫女迎上刚进宫门的灵雪。
“今日那凤栖宮可有什么动静?”灵雪一面脱下身上绛紫色的连帽斗篷,一面出声询问侍立在门边的另一个宫女。
这灵犀宫里的奴才都是灵雪一个个调教过的,底细一清二楚,当然为防万一也都抓着她们的七寸呢。故平日里在自己宫内她对宫里别的主子的态度也是没什么遮掩。
“和往日一样,皇后早早的便去了北苑。”门边的宫女从容答道。
北苑,如今是六殿下在宫里的住所,和皇上居住的南苑两相对望。
灵雪坐到梳妆台前,招呼着紫衣给自己卸了头上的钗环首饰:“呵,这儿子回来了,皇后的心思又活过来了。”
“可不是,听说连凤栖宮里的摆设都换了,皇上还吩咐要大修呢。”紫衣补充着自己在别处听到的消息。
啪嗒,一只上好暖玉钗子应声而碎。
“奴婢该死!”紫衣吓得连忙跪下,连声音都带了抖。
“起来,继续给本宫好好盯着,本宫就不信了,恹了那么多年的老女人,还能翻出什么风浪不成。”灵雪抬起手将腕上的金玉镯子摘了下来。
紫衣叠声应是,又站了起来继续给灵雪卸下头上的首饰。
那侧碎步而来一个低垂着头的小宫女利落的收拾了地上的碎片。
灵雪盯着自己的手腕,轻轻的抚摸过去。
手腕白皙细长,肤质依然滑嫩如少女。
灵雪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笑倾城。
洛家已经没落了,洛书良,如今可是本宫的天下!
你最好乖乖待着别生什么心思,不然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本宫都要亲手了结你!
镜中的美妇脸上现了一抹煞气,然而转瞬间又染上了一抹苦涩。
那道离她很远的明黄身影,她追了这么多年,终是追不动了。
皇上啊,只有灵雪才是真心爱慕着你的啊!
灵雪得不到你,别人也休想染指!
北苑里,南少穆陪洛书良用了午膳后,正在前厅里用茶。
洛书良的着装打扮已不似往常般朴素,重新收拾起自己的样子,举手投足俱是一朝皇后的风采。
“六儿,陪母后去御花园走走罢。”
“好。”
这几日几乎都是同样的安排,南少穆稍稍习惯了一些。没办法,答应了玄玉的事,况且还事关好友的性命,饶是不喜,也要好好忍着不出破绽。
只是,都这么多日了,皇后的热情依然强盛,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然而没等他细究,洛书良已然拉过他的左臂往外走去。
南少穆无奈,只能不着痕迹的挣脱她的手,起身跟着她出门。
虽是母子,可成年男子如此动作是逾距的。宫中的人多口杂,他要给玄玉更要给自己保守着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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