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看着阿郎,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孩子,多年以前他应该还是个奶娃娃的年纪,能记下这么多的事情?
“说罢。”阿福还是点了点头。
阿郎张开了嘴巴,叹了一口气:“我猜他死了。”
阿福的心猛然缩紧了。
“也许你觉得危言耸听,这个地方不应该能杀死一个来自外面的人,对不对?”阿郎看着阿福道。
阿福抿了抿唇,咽了口气:“这要看阿郎为何会这么猜测,我对这里也并非知道的很详细。”
阿福开始感觉到,阿郎之所以要在暴风雨之前跟她说这个,恐怕是因为他不愿再看到再一个人从这个世界里消亡。
可是这里,当真是能杀死一个人的魂魄吗?
阿福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了。
或许这个才是洛书良的心魔也说不定。
她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暴风雨过后,娘亲去了小镇上的寺庙里上了一炷香,娘亲从来都不会去那种地方,更不会上香。”阿郎说道。
“可是这并不代表那个人就死了,兴许,他只是离开了这里,回到了外头,你娘亲觉得再不会在这里看到他了,所以才会上香祭拜?”阿福说道。
这个依据不够充分啊。
阿郎看了阿福一眼:“不,他应该是死了,因为这里只来过一次暴风雨。”
“这里从来都是晴天?”阿福突然意识到,暴风雨兴许是个象征的东西也说不定。
阿郎摇了摇头:“也会下雨,但从来不会电闪雷鸣,可是那晚确实是下了一场大暴雨,夹杂着雷电,可怕极了。我曾听东爷爷说过,暴风雨来说明有一个人会死去,而那个人就是在暴风雨后不见的,他一定是死了。”
仅凭这个,阿福觉得还是太武断了些。
“可是还是不能证明他一定没有回到外面去啊。”阿福说道。
“他来的时候可没有暴风雨,何况如果是到了外头去,这里一天都会是下毛毛小雨,天边还会挂上一道彩色虹桥,这是不会错的。”阿郎坚持了他的推断。
“你怎么知道这个?是有什么书籍记载了这样的现象?”阿福产生了疑惑。
阿郎意识到自己多说了些东西,抿了抿嘴:“你别管,但我没有撒谎,你最好相信我说的话。”
阿郎的语气已经带了些怒意,看起来也是不会再多说什么。
对话一时陷入了僵局。
“那时侯你几岁?”阿福问出了这个困扰着她的问题。
想着借这个问题,再推一推这个幻境里的生存模式。
只是阿郎却突然微抬了头颅,目光突然越过阿福,往她后面看去:“我一直都是现在的样子,娘亲说,我是十五岁。”
阿福注意到阿郎的变化,正想要回头看去,却又听到阿郎的阻止。
“别回头,我娘带着人来了,”阿郎已经一脸轻松的躺了回去,看着远处的云朵好不惬意的模样,“你若是有办法离开,最好快些离开罢,也许你觉得我说的没有依据,但我敢肯定,若你明日还在这里,你一定会死的。”
“你为什么要帮我?”阿福忍住了想要回头的冲动,尽量也放松了自己的坐姿,看着阿郎问道。
如果说这个孩子一直都是以十五岁的姿态生活在这里,还知道了这么多这里的秘密,这太不能解释了。
这个洛书良的幻境里,会有这样的一个这么真实的人格存在吗?
这里的一切,难得不都是洛书良的意识捏造出来的吗?
若是洛书良想要让她再也出不去,就在这里消失掉,那为何这个同样存在于这个幻境里的孩子,竟会跟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难道不是洛书良创造出来的人物?
阿福觉得自己得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了。
身子一歪,她也倒在了阿郎的身边,懒懒的躺在软软的草地上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发呆。
远处能听见马车轱辘的转动声,不过还有些距离。
想来是洛书良去接了从小镇上来帮忙搬家的人。
洛书良真的是想要将她的魂魄困在这里,然后消灭掉吗?
秋实看着横亘在眼前的河流,又看了看近在咫尺对面的村庄,从一旁下了马车。
“将马栓在这边罢。”秋实说道。
河流之上是一条只能容得下一人过的小桥,他们这马车是断然过不去的,而且她看过这里的地势图,这条河流水流虽不湍急,但下面有漩涡,若跌落下去,一个不小心就死于非命了。
“只有这个入口?”雨师将马从马车上卸了下来,栓在了一旁的一棵大树下才走了过来。
“入口有好几个,但今日我们的时间不多,只能从这里进了。”秋实看着眼前这条小桥,说道。
“那就走罢。”雨师说完,迈开步子就要走上桥去。
“我先行,”秋实拦住了雨师,“还请雨师记住我刚刚说的话,只须跟着我便可。”
“好。”雨师看着已经先他一步走上小桥的秋实,也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这个村庄的村口便是直面着这条河流,当秋实和雨师走进村庄的那一刻,便引来了不少注目的眼光。
雨师看着那些抱着孩子的妇人在院子里站着,或和邻里在背风处坐着,还有一些年纪不等的孩子在某个院子里的嬉笑玩闹声,看起来都和一般的村庄并无二致,为何秋实还会说出刚刚的那一番话来?
这个村庄他不曾来过,虽然很清楚夜熙宫的位置,但他到底还是没有鼓起勇气来走上一回。
难道是运气好,还未碰上什么事?
雨师看了一眼走在前头目不斜视的顺着村里的大道一直往里走的秋实,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和她搭话。
就这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雨师已经走到了秋实的身边,正当他想询问还有多远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侧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哭喊声。
雨师的目光顿时往声源处看去。
这里的院墙与别处的相比矮了不少,外头的人一眼就能看到院子里头发生了什么。
只见一个年轻的妇人正抱着一个尚且刚会行走的孩子,不顾他挣扎,强行的抓住了他的双手,让一侧的老妪将一勺子黑乎乎的东西往那孩子的嘴里灌。
因离得不远,那勺子黑乎乎的东西飘散开来的味道很是清晰可闻。
雨师细细一嗅,登时大惊。
竟给这么小的孩子喂下血蛊!
身为医者的本能,雨师下意识就朝院子那侧迈开步子,但下一刻秋实就紧紧的拉住了雨师的衣袖。
雨师夹着着愤怒和不解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了秋实,但在触及到秋实目光的下一刹那,雨师眼里的愤怒便被震惊替代了。
秋实正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他。
雨师的喉头滚动了几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跟着秋实继续朝着大道走了下去。
身后孩子的哭喊声渐渐在年轻妇人的轻哄声下平息了,但雨师的心头却渐渐的沉了下去。
血蛊,是夜熙宫操纵人心的一种蛊术,也只有夜熙宫才能制出这种蛊,只因只有夜熙宫正主一门血脉里的血液,才是这血蛊最主要的配药,虽并非剧毒,然但凡喝下血蛊,生生世世便会唯夜熙宫是喏,从无例外。
血蛊者,这一生都不得踏出夜熙宫方圆百里之外。
雨师虽不知夜熙宫制作这门血蛊的用意何在,将这些人都集中在此地,到底有何意义?
那些才刚出生的孩子,就要被喂下这门血蛊,他这一生不管自愿或是非愿,都和夜熙宫捆绑在了一起,若逃离,只有死,这是多么的残忍。
夜熙宫从不出现在江湖,这也是让雨师很是不解的地方,坐拥制药秘术,却从来不曾出现在江湖,夜熙宫到底为何会有这么神秘的一面,今日这一趟,他兴许能知道些玄机。
雨师复又看了一眼走在他前头的秋实,刚刚秋实那双血红的眼,着实是吓了雨师一跳。
怪不得这一路走来,虽引人注目,但从未有人上前问话。
雨师猜想应该是秋实的这双眼睛表明了身份,让村庄里的人不敢上前。
血瞳者,便是夜熙宫的正主血脉。
但看秋实如今的处境,想必是被人操纵着,不得自由罢。
雨师轻轻的叹了口气,对这恩恩怨怨的纷繁乱世表示无以言表。
这个庄子很大,一路走来还能看到许多奇怪的迹象,雨师只是看着,再也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他们走过了村庄,走到了一座木牌坊下。
“既然能顺利走到这里,说明那个人是同意见我们了。”秋实看着木牌坊,眼睛里的红越发的浓重。
“我的眼睛已经红了是吗?”秋实转过头来,看着雨师问道。
雨师点头:“你是夜熙宫的正主一门。”
秋实并不意外雨师会知道:“是,我是夜熙宫的血脉,但我从未来过这里,这一次,恐怕要经受些考验才能拿到想要的东西了。”
看着木牌坊后长长的山路,秋实知道此行已经没有了退路:“雨师,别怀疑我,最起码这次,我们的目的都是要救宫里那位主子。”
雨师抬头看了看这座他们即将要攀登的高峰:“秋实,我们只剩下半个时辰了。”
“所以,要快。”秋实也抬头往上看去,同意了雨师的观点。
阿福坐在最后一辆马车上,靠着几袋大米看着眼前倒退的草原,心中渐渐有些清明了起来。
“想什么呢?”阿郎骑着马儿跟在阿福的马车旁边,看到她突然笑了起来,有些不解的问道。
“你猜猜看?”阿福挑了挑眉,看着阿郎说道。
阿郎的眉眼皱了皱:“不说算了。”
说着就将视线重新落到了前头,不再看阿福。
阿福笑着看了一眼阿郎,也没有急着和他解释,只是将目光又放到了眼前的草原上,想着今日要印证的猜测,心里很是激动。
来罢,这一次,她要赌上一赌!
这个据说一个时辰就能到达的小镇,足足走了两个时辰。
阿福从马车上跃下来的时候,觉得整个人都得到了解脱。
舟车劳顿可真是难受。
可一下车来,看到这人来人往的街道阿福又陷入了另一种难受里。
不得不说这个小镇可真是多人,阿福才刚从这马车上下来,就被路人给挤了个趔趄,她不得不快速的挪到了阿郎的身边,跟着他往旁边的一家酒家门前挤了上去,才略略的放下心来。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头。戴着帽子的,扎着发髻的,还有些异域风情的,高高低低络绎不绝。
洛书良正在一侧和东爷爷将这一车车的东西从这家酒家一侧的巷子拉了进去。
“这是要拉去哪里?”阿福问阿郎道。
阿郎往那侧瞥了一眼:“后边儿是东爷爷的家。”
阿福点了点头。
这数十车的家当拉进去还能放下,看来这个东爷爷家的院子很是宽敞了。
看着那头的货还要些时间才能拉完,阿福便将视线移到了别处。
这个小镇的建筑布局和京城里的大街很是相像,只是相对来说街道窄小了些,地上行走的街道统统都是用整齐规划的青石板砖铺就而成,就单看这个,不得不说这个小镇可真是奢华。
“你饿了吗?”阿郎看了看洛书良那头,估摸着还没这么快能完工。
“怎么?想上哪儿去吃点啥?”阿福问道。
阿郎朝身后的酒家转过身去:“进来罢,就在这儿吃。”
待阿福抬头看向那酒家的招牌时,才发现上头写着大大的阿郎二字。
“这酒家是你家开的?”阿福跟着阿郎走了进去,在他落座的桌子旁也坐了下来。
“你吃什么?”阿郎不置可否,“想吃什么都成,过了今日你就吃不着了。”
“你那两个小伙伴呢?阿康和韵儿,”阿福也不介意他的用词,反而是借此想起了那两个小娃娃来,“喊上他俩来一块儿吃啊。”
阿郎想了想,遂伸手招呼了小二过来:“阿康和韵儿可在?”
“在后厨呢,可要唤他们出来?”小二看起来和阿郎很是熟稔,笑着说道。
“去做几个菜,叫上他俩过来。”阿郎说完,便打发了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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