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巫蛊不是什么好东西，自然是不要沾惹才好，既然程璟渊愿意帮她去了身上的蛊，再好不过。

　　只是，他愿意将种在她身上的蛊虫拿掉，倒是不害怕她从此没有束缚，可以背叛他。

　　这样一想，顾夏凉忽然觉得，程璟渊这个人，倒是特别，被这样对待了一回，顾夏凉忍不住浮起些笑意起来，相信她嘛。

　　“姑娘在我这里吃过几回药，具体的情形，我倒算是了解了，”老先生抚须道，十分的沉稳而斟酌地说道：“老夫还是要告诉你，你身子怕是不好拖下去了，原本身体就被蛊虫反噬，内里十分颓败，身子几乎废了内里，如今又有这个蛊虫，是以极为凶险……”

　　“咳咳咳。”

　　程璟渊手抵在唇边虚咳，极长而黑的眼睫垂下来，于是一双幽黑的眸子就被遮住，看不清在想什么。

　　老先生止住了话，顾夏凉朝着他看过去，眼里漾起波澜来，生死这样的事情，她还是会害怕。

　　“老先生的意思是说，蛊虫极有可能拿不出来，或是有极大风险？”

　　顾夏凉越是在紧张的场景下，就越是沉静，虽说这个人是恍恍惚惚的状态，可是思考起事情来却极为冷静缜密。

　　这位老先生性情颇为随和，也极为乐观，平日里极为有趣，此时说话这样正经严肃，约莫就是不容易拿出来了。

　　总归，不大乐观。

　　老先生果然半天没有说话，静默了会儿，还是继续道：“你平日里之所以没有什么感觉，其实也托着这个蛊虫，若不是这个蛊虫，你怕是也颓败下去了。”

　　没想到他这样说，顾夏凉一惊，没有说话。

　　她居然靠蛊虫撑着，顾夏凉觉得有些不敢相信，她一贯觉得巫蛊都是骗人的，直到自己被宋真儿下了蛊虫。

　　虽说一个活生生的人，靠身体里一条蛊虫撑着，她觉得不敢相信，却还是在心里默认了。

　　“先前你中过噬心蛊，其实不算厉害，可是偏偏当时受了伤。所谓养蛊，其实这些蛊虫都是人养出来的，什么样的人样什么蛊。噬心蛊不是什么厉害的蛊，可是性情刁钻阴狠。于你受伤，压制不住蛊虫，噬心蛊便极为活跃，且贪得无厌，一旦活跃就极为贪心，你当时昏迷那样久，心肺被噬心蛊伤得极狠，说起来能救回来都不容易。”

　　顾夏凉听得愣愣的，原来当初那样危及，她一直以为就是四十板子的事，蛊虫不算什么。

　　没想到，那蛊虫这样厉害。

　　“如今做什么又要取出来，不是说可以撑着……”

　　“阿凉，巫蛊不是好东西，否则朝廷不会这样避讳，而且巫蛊往往为居心叵测之人所用，更是难以有好的承袭下来。”

　　程璟渊打断顾夏凉的话，眸色沉沉。

　　顾夏凉一愣，不晓得他为什么这样敏感，却不大放在心上，可能程璟渊就是提一句罢了。

　　“确实如此，巫蛊不是什么好东西，最是危险阴毒，倒不是抹黑巫蛊之术，而是用者大多都是心思不纯者。”

　　老先生点点头，抚须赞许，脸色也是极为正经的模样，目光又缓缓转到顾夏凉身上。

　　譬如，顾夏凉身上的噬心蛊，分明就是有人要害她而种上去的，倒是不晓得是不是有意的，明知顾夏凉受伤，于是种了蛊。若是如此，倒是极为阴毒的手段了。

　　老先生的眸色沉起来，于是显得极为沉稳的模样，也不知这里还有谁会巫术，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顾夏凉自然不会想这样多，她倒是心里忧愁起来，听先生的意思，似乎极为严重。

　　“姑娘的蛊……说起来，确实不好取，不过……”

　　“杜先生，你还是直接帮阿凉把蛊虫取了罢。”

　　程璟渊原本不大说话，忽然插进来，把杜先生的话给堵住了。

　　顾夏凉却是意犹未尽，她倒是极为有兴趣，想要晓得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蛊能叫她的身子如常，说起来极为玄妙，顾夏凉忍不住想要探究。

　　“……还是叫姑娘自己斟酌一下，毕竟是大事。”

　　老先生有些严肃，他对于巫蛊了解颇深，自然晓得其中险恶，便希望顾夏凉自己有心理准备。

　　不过，程璟渊没有这个想法。

　　“好……不过是不取出来会要命，取出来也有可能要命罢了，我自然愿意取出来。”

　　程璟渊看着顾夏凉，没有说话，他给自己添了杯茶水。

　　后来的十来天，顾夏凉都留着丞相府。其实仔细说起来，倒是没有什么稀奇的。

　　每日都是喝药，喝了药也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杜先生的药比较特殊，顾夏凉喝得很是斟酌。

　　不用喝药时，碧桃就带着顾夏凉出去游玩，在街上游荡，买了吃食抱在怀里，晃晃悠悠地往回走。

　　程璟渊带她去京城最好的酒楼喝酒，顾夏凉以前没有出来与闺秀聚会，自然也就没有来过这里。

　　极好的酒菜被陈设好，在面前袅袅升起水汽，顾夏凉与程璟渊不大说话，于是安安静静地吃饭，倒是有些岁月静好的意思。

　　程璟渊经常为了写奏疏写到顾极晚，渐渐地就有了失眠的习惯，于是时常来花园里走一走。

　　偏偏，顾夏凉向来喜欢在夜里四处晃，倒不是为了吓人，只是喜欢就着月色四处散散心。

　　若是矫情些，也可以说是出来赏风景。

　　丞相府的院子，担得起曲径通幽几个字，顾夏凉四处转折着，倒是绕圈子绕得很是自得其乐。

　　四处都是银白的月光，铺在地上，她一脚踩上去，就像是踩碎了一地的碎银。

　　碧桃睡得正酣，顾夏凉只是自己趿拉着鞋子出来，一头漆黑如缎子的发挽在手臂里。

　　若是仔细说起来，其实她就是有些烦，做什么要在身上种一只蛊虫，想起来就觉得揪心。

　　程璟渊也是讨厌，朝廷这样禁止巫蛊，他倒好，一朝宰相，却是自己用起蛊虫来了。

　　顾夏凉心里一边想，一边盯着自己的脚尖，往园子里面走去，里面似乎有个竹林，配着月光看竹影，唔，不错，很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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