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玖被顾夏凉的话骇了一跳，她不是被玄衣卫关了起来么，又怎么会知道玉佩挂在司徒珏身上。

　　“你……”

　　顾夏凉松开拉住花玖的手，往后退一步。她蹲下来，与花玖齐视。

　　“花玖，司徒珏就是你的表兄，是么？”

　　她的语气放得很轻，温温柔柔的，连一贯冰冷的神情都几乎被掩盖过去，嘴角挑起笑意，眼睛弯弯着瞧起来，像是枚柔和的豆角。

　　花玖的牙齿打了颤，发出轻微而清脆的声响。

　　“……不……不是。”

　　眼神闪躲，几乎要在顾夏凉的视线里逃离开。

　　顾夏凉心下一喜，约莫是赌对了，她倒是没有什么证据敢确定司徒珏与花玖有关联，毕竟两个人悬殊太大。

　　只是，那枚玉佩原本就不像是会出现在花玖身上的样子，偏偏，最后居然还在司徒珏身上。

　　恰好一对的玉佩，偏偏被交换了过来，顾夏凉不可能不怀疑。

　　“花玖，司徒珏就是你的堂兄，”顾夏凉眉眼坚定地盯着她，忽然觉得灵光一闪，一个猜测便想了出来，她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若是我不曾猜错，司徒珏的模样是易容出来的。”

　　她忽然想起司徒珏的脸，隐隐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却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

　　倒是先前她用槿月的身份跟踪司徒珏时，从医馆里走出来的男子，年纪不过弱冠左右，手里提着药进了景平巷，就再也没有了踪影。

　　而且，她恢复成自己的模样过去，花玖又说自己表兄生病，无意间倒是暗合上去。

　　半真半假的话，确实是适合用来撒谎。

　　“……”

　　花玖张了张口，不再继续说话，脸上也是冰冷的神色，一片平静。

　　顾夏凉暗暗心惊，司徒珏在朝为官多年，竟然被人不动声色地替代了，算是件大事。

　　再者，凭借司徒珏的身份地位，在朝堂上也是举足轻重的一个人物，若是被揭开，怕是一片哗然。

　　另外，朝廷命官被人刺杀，算是极重的罪责，一旦被定罪，后果不堪设想。

　　“兹事体大，我断然不会将它随意掀开，”她忽然有些无力，花玖的神情逐渐平静，是开始绝望了，还是继续道：“你表兄要做什么，我不知道，也没有兴趣，更没有去管的气力，只是。”

　　她忽然顿住，其实这真的与她关系不大，与司徒珏牵扯的，到底是朝堂上的事，而她要做的，不过是将顾家的冤屈昭雪。

　　顶多一些，就是顾家与江南顾氏有关联，而江南顾氏与朝廷有关联，她必须去查清楚江南顾氏与顾家的颓败原因。

　　只是，与司徒珏这些，不过是她作为槿月时要做的事情，现在她已经是顾夏凉了，还要蹚浑水做什么。

　　现在她已经可以回锦云馆，已经是顾夏凉了，又要关这些闲事做什么。

　　她愣了愣，还是继续道：“我只是……”却还是忽然迷茫起来。

　　司徒珏这个人的事情，似乎……唯一能够牵扯上关系，也只是向前程璟渊让她从司徒珏身上探查消息。

　　这个人，不简单吧。

　　“顾姑娘，我与你之间并无过节，你要在锦云馆过下去，甚至要去将顾家兴复起来，都与我无关。做什么非要将这些抖出来，非要我们无路可走？”

　　花玖的话越说越慢，到后来几乎一字一顿，一双乌黑的眸子也是死死盯着顾夏凉。

　　真假掺半的话，约莫也是真的孤苦无依的两人，相依为命，全然没有一丝出路，才做出这样的事情。

　　只是，无论有什么样的苦衷，将朝廷命官密杀了，再取而代之，绝对是有不良的动机的。

　　只是，她应该去插手这件事吗？

　　顾夏凉沉默不言，眉眼冷清，只是静静地盯着花玖，不知是在想着什么。

　　“花玖，告诉我你们真正的身份。”

　　良久，顾夏凉才缓缓地说道，要将自己化为另外一个人，除了是有意要利用司徒珏的身份来探取一些消息，还有一种可能。

　　就是和之前顾夏凉所做的一样，就是自己的身份无法被暴露，只能借着别人的身份将自己保全下来。

　　无论那一种，将花玖两个人的身份探查出来，都是在自己手里握住了一张牌。

　　“我做什么要说出来，一旦被你知道了，不就是被你握住一个把柄了么？”

　　花玖有一张极为清秀的脸，纤长的眉眼，也是极为清秀的容长脸面，眼里带着些讥诮的时候，便显得有些坚韧感。

　　明明是一张怯怯的模样，连调子都是刻意抬高的，带出一种奇怪的颤抖感，眼神却坚定而固执。

　　这样的眼神，顾夏凉很是熟悉，她也曾是这个模样，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逼着自己坚强。

　　“不说？将你们的身份告发了，还愁不知道你们的身份么。”

　　身后有人缓步走来，每一步衣衫都微微扬起弧度，极长的一头发泄落下来，玉白的一张脸，眸子浓黑带笑。

　　顾夏凉望着他身上绛紫的氅衣上的银色刺绣，一时有些失神，程璟渊微微偏过头，含笑的眼恰恰对着顾夏凉。

　　“本官听说你从玄衣卫手里回来了，便打算过来看看你，倒是要本官好找，居然躲到这个破巷子里来了。”

　　他手里是一柄六十四骨油纸伞，天青的伞面，握着油纸伞的手修长白皙，赤红的流苏从他指尖泄落下来。

　　顾夏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天色已经变得暗沉，像是一床乌黑的破棉絮压在天空上，沉沉地就要倾下来似的。

　　看来，是要下雪了，若是下下来了，应该是今年的初雪。

　　她是七月时进的锦云馆，如今倒是快过了半年。

　　“程大人。”

　　顾夏凉行了礼，不再继续正视面前的人，将目光移开，于是脑袋就微微偏着，显出些俏皮的别扭感。

　　自然，顾夏凉本人是不知道的。

　　程璟渊眼里的笑意深了几分，可惜顾夏凉偏开脸，不曾察觉出来，只知道程璟渊端正地站在面前。

　　一边坐在地上的绛红衣衫的少女更是死死盯着程璟渊，全然不曾料想程璟渊会在此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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