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件事和程璟渊有关。

　　平西侯家的小世子从小荒唐，但是也只算得是个寻常纨绔罢了，谁叫他有个厉害老子。

　　他之所以因为荒唐出名，却是因为程璟渊。

　　程璟渊是个才子，十八岁中的状元，所以在才子之外还是个神童。

　　历朝历代，哪个状元没有过而立之年，能熬到殿试来的，须发皆白者历历可见。

　　偏生，程璟渊没过弱冠便夺了头筹，实在是个稀奇事。

　　所以那时朝中将程璟渊说得神乎其神，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这个才子极为感兴趣。

　　向来荒唐的纨绔小世子因为不会读书，便对会读书的人极为崇拜，对这个众人口中如何如何有才的程璟渊，便更加的有兴趣了。

　　所以那年的曲江宴，向来蹲在街角斗蟋蟀的小世子难得地爽了狐朋狗友的约，把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样地跟着老爹进了宫。

　　酒过三巡，始终容色淡淡的少年状元郎才抬起脸来，叫小世子将他原本影影绰绰的一张脸瞧清楚。

　　当真是眉目如画，美玉雕成的一个人，风骨清雅，眉目隽永。

　　“啪嗒”一声，小世子手里的酒杯就这么落地，原来世间竟有如此美人。

　　倘若事情到此为止，留下来的也只是桩佳话，问题出在发生在后来的事情。

　　小世子李允荒唐，且酒量不好，顶要紧的是酒品也不好。

　　几杯黄汤下毒，便喝得酩酊大醉，眼前一片迷蒙，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皇帝设的曲江宴上。

　　对面的美人容色照人，穿大红的袍衫，在他迷蒙的眼里美得叫人心痒痒。

　　“美人——小爷喜欢你——”他跌跌撞撞地滚到年未弱冠的少年状元郎身边，一把就拉住他的袖口，一脸的无赖相。

　　他皱皱眉，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他，然后一脸嫌弃地拉会自己的袖子。

　　李允那时候醉得厉害，比起平时来，自然更加没脸没皮，完全没有被嫌弃的自觉，又拉过他的袖子挨得更近。

　　程璟渊的脾气出了名的清高，怎么可能会让他这样胡闹，二话不说地一把推开他，“公子怕是糊涂了。”

　　那时候他初初入朝，根本不认识什么平西候府的小世子，只觉得厌恶。

　　后来便出了一场惊天动地的事情，让李允悔恨至今，让程璟渊丢脸至今的事情。

　　小世子哇地一声坐在地上嚎叫起来，“我偏要把你娶回去！”

　　虽然喝醉了，但是对于一个酒品不好的人，喝醉了其实是件可怕的事情。

　　所以，李允的声音极大，因为恼羞成怒，语调也极为掷地有声。

　　原本觥筹交错的曲江宴，顿时窒了窒，最后坐着皇亲国戚的那一堆发出了轰天的笑声。

　　那一堆都是与李允交好的纨绔子弟，所以就格外不给他面子，此刻见他出丑，也丝毫不留面子。

　　坐在他面前原本面如冠玉的状元郎此刻面色铁青，可就算是这样，仍旧是副极好的模样，红袍衬着极白皙的皮肤，明艳中透出浓浓书卷气，显得沉静温润。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皇帝，将目光落到程璟渊，面上也浮起丝笑意，开始调侃道：“世子莫不是将状元郎认作女子了？”目光在程璟渊身上转一圈，“果然龙章凤姿。”

　　照例来说，皇上应该遮掩过去，谁知皇帝也这样胡闹，倒叫下面的人越发肆无忌惮。

　　于是那年的曲江宴，观看程璟渊的美貌倒是成了重头戏，程璟渊的俊美公子名声，也是那次开始传出来。

　　若是就是这么一回闹剧也就罢了，可偏偏李允不是是个省油灯。

　　从此天天找借口黏着程璟渊，不是请教学问就是邀着出游赴宴，总之是卯足了劲在程璟渊身边打转。

　　历朝历代，贵族子弟好男色的并不少，偏偏李允是个榆木疙瘩的脑袋，事情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

　　程璟渊就差没让下人拿扫帚把他往外赶，但事实上程璟渊让侍卫把他往程府外扔了不知一次两次，后来小世子才慢慢死了心。

　　不过，程璟渊已经是看到他就开始头疼了。

　　好在，在此之前，李允已经被程璟渊整治得见到程璟渊的就像耗子见了猫。

　　所以，正常情况下，程璟渊不用担心会见到李允，不过，今次恰好就撞上了。

　　李允对程璟渊极为崇拜，在京城中不是件没有人知道的事。

　　顾夏凉想到这里，就明白了小世子身上紫袍的原因，原本李允穿着也颇为齐整，瞧起来是个富贵公子。

　　只是程璟渊一出场，就让人觉得李允穿着有点惨不忍睹，实在是对比太大。

　　款式颇为相似的衣裳，一个恍如谪仙，一个却瑟缩委顿，顾夏凉目光便不自觉地落到程璟渊身上去了。

　　“顾姑娘如何在这里？”程璟渊目光移过来，神色淡淡，像是闲话家常。

　　顾夏凉向来是个光明磊落的性子，便直言道：“我来逛逛，好找铺子合作。”

　　按照他的能力，有人来找她合作的消息应该一早就传过去了。

　　站在一边的李允目瞪口呆，他好不容易看中的公子是个女子？一口气憋在胸口几乎出不来。

　　李允忍不住重新打量她，·水绿色的发带束发，眉微微飞扬起来，不像闺阁中女子常画的弯弯眉角，但是细长，眼角也没有女子常有的含羞带怯，反显得疏离，有冷意沁出来，皮肤倒是极白皙细腻，下巴尖尖，微微抬起着，显得有些高傲。

　　身量纤长，穿天青色的深衣，芝兰玉树般立着，疏疏离离，不仔细看，看不出是个女子。

　　“你当真是女子？”李允虽然因为程璟渊在场有些尴尬，还是忍不住不死心地再问一遍。

　　顾夏凉瞧他的模样觉得好笑，便点点头。

　　她一笑起来，就眉眼弯弯，确实是讨喜而细腻的少女模样，他才慢慢相信。

　　倒是程璟渊在一旁挑眉，没想到她在面上不做修饰，化作男装都这样能够迷惑人。

　　顾夏凉确实是没打算掩饰性别，所以只是一张素颜，偏偏只是稍微换了衣裳发髻，就让人误会，她也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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