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夏凉低头一时没有说话,心里却激荡起来。
她曾想要为顾家雪洗冤屈,可是以她如今的身份,似乎只能委身于人,再暗中查访,何其艰难。
可是若是她能够借程璟渊的势,不动声色地查找证据,倒是比前者方便许多。
且不说不用委身给那些权贵,单说在程璟渊手下做事,又是在锦云馆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
毕竟,越是复杂的环境,会流通的消息也就越多。
要不动声色地收集好证据,在锦云馆确实是个好地方。
官宦必定常来,当初她的父亲顾耽也是官宦,势必有交集。只要仔细些,蛛丝马迹不会少。
只是,这件事到底和程璟渊有关,不知道程璟渊会不会愿意她去查。
其实她已经在给程璟渊做事,可是是程璟渊借蛊虫胁迫她,而她主动去给程璟渊办事的性质,却又不一样了。
无论顾家被灭的真正谋划者是谁,天下人都知道是程璟渊亲手抄的顾家,包括顾夏凉。
她亲眼目睹了顾家满门惨死,被程璟渊亲手送进锦云馆,她没有办法将程璟渊当做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纵然她可以冷静地想着,去给程璟渊办事,再倚仗程璟渊搜查证据,可是真正去做,始终有着一道坎。
“想什么?”程璟渊伸手,接住一枚竹叶,顺手握在手心
顾夏凉尚且在挣扎要不要这么做,一时微怔,才满脸迷茫地“啊”了一声。
“我在想……我该怎么追查顾家的事情。”顾夏凉老实交待,以她对程璟渊的了解,他绝对不会有太多的避讳。就算避讳,也不会阴晴不定地来发怒什么的。
“锦云馆这样的环境,你若是有心,算不得难。”程璟渊果然没有隐瞒,直接替她分析,“只是也正是因为,太过复杂反倒不知从何查起,因此,你需要对当年的事情有所了解。”
顾家不简单,顾夏凉一开始就知道。
父亲顾耽是户部侍郎,正三品的官职,在京城这样的地方,算不得极大的官职。
而且顾家没有族亲,顾夏凉从未见过有族亲与父亲往来,可是后来无端冒出来了一个顾冬暖。
她的母亲也显赫,是先帝亲封的雍和长公主,不过显赫的也只是一个名头,因为母亲是规郡王的孤女,规郡王战死沙场,先帝怜惜,封了个公主名头。
可是郡王不在,偌大的一个王府也就没落了,她的母亲也只有一个名号,身后没有丝毫的权势。
这样的一家人,在京城实在算不得什么,因为背后没有一个根基殷实的家族庇护,可以转瞬湮灭。
可是顾府不是这样的处境,她的父亲为官虽不说十分清廉,却自有分寸。
家里却时常有极为不寻常的珍奇,许多物什都是超出应该的规格,父亲书房里往来的,更是按照他的官职不能够请来的人物。
譬如苏继,这样的名士,哪里是区区一个平凡官员就能请来的。
这说明,顾耽不简单。
当初她就有所察觉,可是因为被管得极为严实,自己又觉着,哪个家里没有些私密的事,便没有深究。
“嗯。”顾夏凉也倚在廊边,低头应一声,当初阿爹被抓走以后,程璟渊就带人过来抄家。
她后来进了锦云馆,才缓缓听说父亲在大牢里畏罪自杀,事情就这么落定了。
而官场上事,她从未涉及,也不知道父亲与哪些人有往来,实在不知道从何入手。
“你若是要查顾家的案子,我可以帮你。”顾夏凉知道,程璟渊还有下半句话,果然:“不过,事成之后,你必须答应我一项要求。”
人与人之间,都是等价交换的,没有人会愿意吃亏。
不过,本就没错。
“什么要求?”
“往后告诉你罢,不曾细想过需要什么。”
顾夏凉皱起眉,有些不悦,往后再说,其间有多少变量,说起来最是容易被下套。
“自然不会太过过分,本官还是有分寸的。”程璟渊自然明白顾夏凉意思,便冷哼一声道,显然对顾夏凉的猜忌不满。
“好。”
其实就算程璟渊是有意下套,她还是会往下跳的,也没什么可迟疑的。
毕竟,现在只有程璟渊和姬昳能够帮她,而姬昳一早就被她得罪了。
九月的天气凉意袭人,一阵秋风吹过,落叶簌簌飘落。
顾夏凉抓住廊上的栏杆,神色有些苦恼:“那到底是谁要杀了我。”
程璟渊眼角瞥见送粥点的小丫鬟从转角处走来,便转身走近些:“先吃早饭吧。”
神色平静,像是没有听见顾夏凉的话。
顾夏凉一想,是因为有人过来还是不方便透露出来,也就没有吭声地转了身。
丫鬟请示过顾夏凉,将手里的托盘送了进去,顾夏凉也跟着进去,留下程璟渊还在外面站着。
因为是阴天,天色显得暗沉,乌云像是压在廊角上,随时就要将屋子覆住一般。
要下雨了,程璟渊想着。
长风吹拂而过,竹叶被吹着打着旋儿飘起来,呼啦啦地响起来,眼前一片迷乱。
程璟渊松开手心,手里的竹叶也跟着吹走,一瞬间便看不见了。
“大人,可要审问?”
灰衣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程璟渊身边,垂首低头,脊背被刻意地压低,脸隐藏在灰沉沉的天光下。
“杀了吧。”
程璟渊神色淡淡,连眼都不曾眨一下,仍旧偏头去看一丛凤尾竹,眸子沉沉。
灰衣人还来不及回话,一道凌冽的白光瞬间闪过,白虹贯日般一瞬掠过。
“噗”地一声,有什么液体破出溅起,廊上垂挂的竹帘上便点缀着点点殷红,散发出丝丝血腥味。
灰衣的男子已经软倒下去,脖子上只有一条细长的线,像是系着一条红丝线。
原先弓腰交握的手里,有一段匕首柄,匕首另一半还隐藏在衣襟里。
匕首还未拔出,只是被握着匕首的柄。
程璟渊弯腰捡起匕首,抽出来,一道幽紫的光彩在刀刃上流动,宛如游龙。
这样的毒,据说见血封喉,只有紫檀楼里有人秘制。
程璟渊靠着栏杆,揉了揉额角,闭眼思索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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