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夏凉想起灼灼的火光，也想起死去的那些人，忽然觉得无力起来。

　　“子栀，我其实不大晓得要怎么去将那些事情调查出来，可是，只要想到顾家那些人命，就会逼着自己去想，去一点点的思考。”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性子时常是温吞的，可是进了锦云馆以后，她就开始努力思索，生怕错过什么蛛丝马迹。

　　“是啊。”

　　沐子栀也笑一下，仍旧冰冷的做派，像是冷心冷肺，再也高兴不起来的模样。

　　顾夏凉想着，若是真的失望至极，确实就是会像沐子栀这样，连笑都笑不出来吧。

　　沐子栀沉默下来，半晌不言，很久才缓缓道：“夏凉，你记得要小心姬昳。”

　　顾夏凉一惊，沐子栀为什么这样突兀地对她说小心姬昳，于是下意识地去看沐子栀的脸色。

　　沐子栀依旧是古水无波的神情，溅不起一丝的波澜来，平平静静地别过头去。

　　“为什么？”

　　绝对是知道些什么的，顾夏凉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心情激荡起来，因为有些激动，有些微的眩晕感。

　　她的心思飞快地转动起来，既然她会这样说，自然是因为了解姬昳一些情况。

　　再者，先前沐子栀奇奇怪怪的模样，绝对是有人从中作梗。

　　由此可见，约莫连先前煽动沐子栀的人，都是姬昳。

　　江南顾氏与姬昳的联系，顾夏凉想不出来，可是姬昳约莫是有些狼子野心的，毕竟，恭亲王姬昳，确实是已经权倾天下了。

　　皇室式微已经很久，又出了一个这样厉害的王爷，其实，她还是能够推测出来些东西的。

　　只是，具体的，她却不敢去胡思乱想，毕竟没有实证，妄自猜测自然不可。

　　顾夏凉想着，无意识地握了握指尖，尖尖的指甲扎进肉里，疼意漫起来，她忽然清醒起来。

　　沐子栀偏过头，嘴角浮起笑意来：“我不会告诉你，也不能告诉你。”

　　这样的语气，顾夏凉一时有些有些不大舒服，只是还是若无其事地道：“既然说了要小心姬昳，却又不说清楚，这是什么意思。”顾夏凉唇边泛起几丝冷意来，有些冷意摄人的意思。

　　先前虽说她已经找过了沐子栀，此后沐子栀也不再是待她如之前一样奇怪，只是却仍旧诡异难言。

　　这样的话，要么不说，要么便说清楚，这样子委实看不出是好意还是恶意。

　　是在刻意引导她，只是到底是好意的，还是恶意的，顾夏凉的却猜测不出来。

　　这样模棱两可的话，真是叫人不舒服。

　　“……你信不信，都与我无关。”

　　沐子栀脸上仍旧带笑，冰冷冰冷的，不若不笑，冰雕的美人，就连笑起来也是冷得很。

　　信不信，都与她无关。

　　顾夏凉不喜欢听这样的话，冰冷不近人情，显得自私又漠然，全然没有一丝的善意。

　　无论姬昳要做什么，顾夏凉都觉得他不是个好人，说不出来的感觉，因为姬昳叫她熟悉，却忍不住地害怕。

　　“你……”

　　其实顾夏凉有副清冷平淡的性子，平日里耐性比起旁人是要好很多，惯来不大有情绪波动。

　　可是沐子栀这样的话，却叫她觉得恼怒，毕竟，她被一堆的谜团罩着，原本就极为抓狂。

　　沐子栀却是像没有听见，随意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过身回去。

　　雪白的衣衫一晃，于是木门就哐当一声关上去，看不见一丝的影子。

　　顾夏凉站在外头，忽然觉得被抽走了力气，说不出的感觉，就是恍恍惚惚的，生气却又觉得，连去吸口气的力气都没有。

　　连吸口气的力气都没有，哪里来的力气去生气发怒。

　　顾夏凉在栏杆前站了许久，闭着眼，眼前的黑暗越发浓稠，于是连稀稀落落的栏杆都看不见。

　　似乎……头没有那么疼了，睡意也慢慢回来了，可以回去睡觉了。

　　“……睡觉罢。”

　　她自顾自喃喃一句，于是转身离开，步子很轻，有些飘忽。

　　总归，走一步看一步罢。

　　若真的要处处都看清楚了才迈步子，那么，她怕是永远都不能往前走了。

　　顾夏凉有时候觉得，她一抬眼，面前就是一片黑暗，她也不晓得那可以叫做绝望，还是谜团。

　　江南顾氏与顾家的事情，都与皇室有关，她如今只是锦云馆里的一个花娘，凭什么去对抗，当真叫人绝望。

　　再者，一百年前高祖时的事情，牵涉极多，到如今都在顾冬暖身边环绕，疑雾重重，她真的感到无从下手。

　　顾夏凉走进去，也是随手关的门，于是门哐当一声，声音有些大。

　　于是在夜里显得越发清楚。

　　下半夜顾夏凉又开始做梦，而且是接着先前的梦做，只是原本是陈玖被换成程璟渊。

　　程璟渊坐在重重灯火下，眉眼平静，眸子里沉沉不见底，顾夏凉觉得有些害怕，于是叫了程璟渊一声。

　　程璟渊抬起头来，居然也带些笑意：“做什么？”

　　顾夏凉看着破旧的屋子，有些迷惑地问道：“你不是讨厌我吗，怎么愿意叫我进来。”

　　她觉得自己呆呆愣愣的，像是小时候觉得衣食无忧的时候，丝毫没有一丝的危机意识。

　　连问话，都这样不带心机，直直地问了出来。

　　程璟渊手里似乎是握着一本书还是什么，梦里始终是模模糊糊的，她也不大清楚。

　　“谁告诉你，我讨厌你？”

　　他放下了书，于是目光就不再留在书上，而是端端正正地看着她。

　　容颜儒雅又清俊，君子端方，确实极为好看。

　　她想了想，不讨厌么，她是他仇人的女儿，其实没有理由不讨厌她。

　　不过话说回来，程璟渊倒是不像是她起初以为的性格，仔细说起来，但讨论她这个人的话，也确实没有理由要讨厌她。

　　再说了，似乎不大重要。

　　讨厌与否，都是别人的事情，自己端得正也就是了。

　　若是已经端正了做派，别人还是不喜欢她，那么也就是那些人的错了。

　　顾夏凉想着，于是释然，心里也渐渐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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