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夏凉见两个人无所顾忌地在她跟前秀恩爱，觉得很是无趣，也就装作房间里没有人，歪着头开始闭目养神。
她原本就没什么力气，又看了那么久的戏，不知不觉也就睡着了，再醒过来，几乎已经是午夜。
冰凉的月光从窗口漫进来，屋里的器具显得影影绰绰，在一片漆黑中显得可怖。
“醒了？”
顾夏凉一惊，一旁走过来一个黑影，声音低沉沙哑，是陈玖。
“你怎么来了？”
王府这个地方，其实好进，不好隐藏行踪到自己要去的地方，守卫极多。
不过。约莫是难不住陈玖罢，顾夏凉在心里想着。
“你脸上的面具不能持久，定时需要换一副。”
是了，之前的信上催她，约莫就是因为这个。
这副面具她用得很熟悉了，便沿着四周掀开来，露出自己的一张脸，面具揭下来，才能发现颜色都变了不少，形状也有些变化。
若是再过些日子，寻常人就能看出变化。
他从袖口里取出一个锦囊，从里面拿出一副面具来，薄如蝉翼，颜色晶莹，越发衬得顾夏凉手里的这张极为不堪。
“陈玖，你与玄衣卫是什么关系？”
她觉着，陈玖不会无由来地帮助她，而且她的出逃又是在玄衣卫的算计内。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陈玖与玄衣卫有瓜葛。
陈玖仍旧低着头，因为面具极薄，想要摊开就很不容易，他垂着头，仔细地将面具摊开。
仍旧是一身黑衣，刻意低着头，脊背压弯，便有些修竹般的风骨。
其实说起来，他与杀手这个身份无一处不吻合，却始终让顾夏凉觉得，他不应该是个杀手。
“其实是有些瓜葛的，只是，你的行踪，我没有透露给他们。”
他终于将手里的面具摊开，便拿着面具朝着顾夏凉走来，语气很随意。
他若是将她的行踪透露给玄衣卫，他也就不用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手了，交给玄衣卫实在简单许多。
顾夏凉就不再说话，他竟然连玄衣卫都有牵扯，实在不简单。
“你背后的受伤，可需要我上药？”
冰凉的指尖在她的脸上游走，一点一点地将面具带好，因为凑得近，她就能清楚地看见他脸上那个骇人的面具的纹路。
似乎是他自己做的，还有没有刷齐整的油彩，在不同颜色交汇处参差地摊开。
“你的面具怕是自己做的，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面具。”
因为观察面具观察得入神，便一时失神问了出来。她与人说话的时候，便习惯地去看那个人的眼睛。
一不留神，她就沉入一双黑沉沉的眼里，漆黑一片，又无端让人觉得纯粹干净。
不是那种因为诡异让人猜不透的漆黑，只是交织着许多事物的深沉，一望进去，就会沉溺进去。
“是啊，这是我想出来的恶鬼，把它戴在脸上，就只有别人害怕我了。”
言下之意，是他曾害怕别的，于是戴上他觉得可怖的恶鬼面具？
哦，是了，他自幼就一个人住在那个小木屋里，自然会害怕。
脸上的触感却消失了，背后的衣裳被掀起，顾夏凉心里一惊，偏过头去。
陈玖一双眼没有半丝变化，手里却拿着一瓶药，正在解她身上的纱布。
是要给她上药，只是……他是个男子，不太好吧，旋即又自嘲一笑，没有必要这么矫情。
陈玖的为人，她还是见识过，也没有必要去以小姑娘的心思猜测他。
纱布被渗出的血给黏住，被一揭开，就拉扯得极疼，顾夏凉不由得抽一口冷气，陈玖的动作就舒缓许多。
“很疼？”
“很疼。”
陈玖就忽然笑起来，漆黑的眸子里浮出光彩，越发显得一双眸子清亮无匹。
这有什么好笑的，顾夏凉咬着牙忍痛想着，一边艰难地翻了个白眼。
“很好，知道疼，往后就知道多留个心眼。”他睨着眼看顾夏凉，眼里尚余笑意。
原本就是顾冬暖心思狠毒，当时情况那样危急，怎么可能无端想到要去防备顾冬暖。
“这世上，没有人能够寸步不离地守着你，没有人能够护得了你永远的周全，”陈玖眼睛仍是笑着的形状，眼里却已经浮起些正经的神采：“只能自己保护好自己，因为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刀，才能刺出合适的力气。也只有自己，才能寸步不离地保护自己。”
其实他说的这些，她明白，这世上，只有自己的力气能够使在自己身上。
旁人再如何，到底不能代替自己，无论是多亲近的人。
“嗯。”
她低低应一声，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又何其难。
因为怕惊动人，屋子里没有点灯，就着月光给她上药，眼前虽然一片模糊，还是能够看到几寸长的刀口在雪白的肌肤上绽开。
渗出来的雪已经变作绛红色，在背上晕开一片，每上一点药，就因为触碰疼得瑟缩一阵。
他一时也变得专注无比，眼前的伤口越看越可怖，心里却是无端腾起一阵恼怒。
“近来尽量不要动，纱布要包扎平整，否则伤疤消不掉。”
一时间极为寂静，于是他干巴巴地添一句，其实这样深的伤口，再仔细对待都是会留疤的。
“嗯，反正就是一道疤，左右我看不见。”
顾夏凉没心没肺地回一句，确实是看不见，再说她心里也明白，寻常的一个口子都要留疤，何况这样深的刀伤。
“顾冬暖是江南顾氏的嫡女，那我又是谁，明明我不是顾氏嫡女，又非要跟着我做什么？”
既然陈玖与玄衣卫有关系，直接问他应该是没有关系的，这就是困扰她许久的一件事。
“既然你姓顾，自然是与顾氏有关系，她是嫡女，你是顾氏的庶出女儿就不可以了么？”
他忍不住笑起来，顺藤摸瓜这样简单的事情，她不可能猜不到，这是要套他的话罢。
这她确实已经猜出来了，啊爹阿娘对顾冬暖的疼惜是真的，又说是她们是堂姊妹，约莫也是不错的。
只是顾冬暖的父母，是怎么不在的，倒是要去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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