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该怎么说呢，顾夏凉欲言又止，直接说似乎不好吧，何况，自己脸上还顶着槿月的容貌。

　　“说。”

　　言简意赅，依旧冰冷冷的神情，只是盯着顾夏凉的眼神尚且算是和熙。

　　怎么说，说你喜欢的女子真的不在了，尸体被人潦草地埋在花树下么。

　　实在是说不出来，尤其是他盯着自己的脸，却像是在透过这张脸，在看其他人的时候。

　　“南苑窗边，桂花树下。”

　　八个字安安静静地躺在纸上，字迹圆润而内敛，看不出一丝特点，是被人刻意隐去笔迹。

　　既然不让人知道写字的人是谁，就说明价值不在写字的人身上，而是话里的机锋。

　　七月抬起头看顾夏凉，清冷又总带点自负的眼，看人时总是微微抬起下巴，显得清贵无双。

　　若是冷冷地看人，便和槿月如出一辙，像是身体里有一把锋利的长剑，凛冽生寒。

　　“我先前得的消息，不必猜测我，”她笑一下子，窗外略显苍白的日光落到她脸上，就有些莹白的光彩，显得她就像是是个连心窍都是一片通透的瓷人：“我没有可以接应的人，所以在王府里也不曾伸手去探寻什么，也就是有只鸽子时常过来。”

　　七月就看着她皱眉，不放过一处地去找槿月的影子，就觉得很是恍惚。

　　少女提起笔在白纸上勾画，忍不住想要咬笔头的神色，显得很是俏皮，不像槿月，他有些失望。

　　素白的一张宣纸，水墨染上去，就轻轻浅浅地渲染开一圈一圈的涟漪。

　　手腕皓白如雪，十指修长白皙，没有一处不是被抱养得良好留下的精致美感。

　　提笔的时候，下意识地将脊背拉得笔直，于是从脚到腿到腰肢脖颈，无一不是雅致端庄的姿态，脸上更是被书墨侵染出的端正文雅。

　　“这个给你吧，这才是槿月。”

　　画里的女子手持长剑，眉眼凛冽而坚定，微微低眉，眼里满是隐忍而倔强的神色。

　　眉眼与眼前的人如出一辙，只是他能清楚地知道，面前的是顾夏凉，而画里的是槿月。

　　他喜欢的姑娘，有最独特的模样。

　　“她在那里……”

　　顾夏凉的目光落到他的手上，原本按着刀的手微不可见地颤起来，依旧是满脸的冰冷肃杀。

　　“是，槿月就在那里。”

　　她忽然觉得很是歉疚，很不好意思用这张脸面对七月。

　　偏开头，笔洗里一泓清水，她便将目光落到笔洗里，仿佛里面能够凭空游出一尾小鱼来。

　　七月直到离开，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变化。

　　顾夏凉一个人支着下巴，有些惶惶然，丫鬟从外面进来，说是王爷在会客，叫她也过去。

　　倒是不稀奇，即使她大病初愈。

　　姬昳喜欢将槿月带在身边，即使大多数都不消她做什么。只是姬昳也就是需要她在一边，仿佛就是一个必不能少的摆设。

　　虽然不能理解，到底是习惯了。

　　司徒珏坐在红木雕花的茶案前，鎏金镂花的铜香炉升腾起袅袅的烟雾，一边的小僮正从容地煮茶，时不时将铜壶敲出些细碎的声响。

　　对面的姬昳也难得地端正坐着，极长的发并未戴冠束起，只用赤红织金的发带松松系着。

　　身上也是一件家常的道袍，外面披一件半旧的氅衣，跪坐在司徒珏对面，衣衫垂落一地，显得很是疏懒随性。

　　见到顾夏凉进来，对她招手，将顾夏凉叫到跟前来。

　　“泡茶罢。”

　　姬昳外出时喜欢执一把洒金折纸扇，乌木的扇骨，显得风雅潇洒，在王府里却只是放在一边，很少上手。

　　茶水缓缓沸起来，顾夏凉才稍稍抬起头，将壶里的茶汤往杯子里头倒。

　　茶道对于顾夏凉，很是熟悉，所以能够端出极得体的姿态，算是从容自若。

　　“王府里的茶果真不俗。”

　　不轻不重的一句奉承，顾夏凉下意识地看一眼司徒珏，脊背却瞬间僵住。

　　绛红的衣裳上，是黑色的云鹤，上面静静地放着一枚玉佩。

　　莹白柔和的羊脂玉佩，雕刻的纹路精细腻，朱红宫绦系着，在腰间便会灼灼生华。

　　顾夏凉死死地盯着玉佩，上面缠扰着金黄的丝络，锔着朵朵梅花。

　　那块玉佩她认识，就是先前碧桃摔破的那块，被花玖宝贝得不得了的玉佩。

　　可是此时，却是在司徒珏身上出现了。

　　顾夏凉久久不能回过神，直直盯着司徒珏腰间的玉佩，只是眼睑是低垂着，没有人知道她是盯着司徒珏的。

　　花玖曾说有一个哥哥，自己与哥哥的玉佩是一对。

　　而先前顾夏凉去跟踪那个少年，也是跟着走进了景平巷，就再也不见那个人。

　　反而是花玖出现在她的面前，顾夏凉换回自己的身份去探访花玖，她的说辞也与顾夏凉的查证不同。

　　甚至，说的话本就漏洞百出。

　　“咳咳。”

　　直到姬昳的咳嗽声传来，顾夏凉才反应过来，手里的茶壶还是倾着，茶杯里的水已经溢出来。

　　正袅袅地升腾起水来，顾夏凉的手就握着茶杯，手上都是滚烫的茶水。

　　就这一瞬间，顾夏凉忽然觉得手背一阵疼痛，果然，手背上正腾起水汽。

　　“王爷。”

　　顾夏凉干脆装作若无其事，淡定地端起那杯茶递给姬昳面上没有一丝波澜。

　　自然只有她自己知道，手背有多疼，使了多大劲才使手不要疼得颤抖。

　　“这是？”

　　司徒珏目光落到顾夏凉身上，带些疑惑的样子对姬昳道。

　　顾夏凉干脆一笑，眉眼平和，再倒一杯茶递给司徒珏，全然不理会他眼里的探究。

　　左右，她现在换了张皮相，怕什么。

　　“奴婢是王爷的侍卫，槿月。”

　　她乖觉地将跪坐该为跪着，瞬间就比司徒珏要高上一截，气势却收敛得不能再低。

　　作为顾夏凉，她最突出的特点就是气度，总是一副高高冷冷的做派。

　　要是要掩盖身份，最重要的就是将气场压制住。

　　司徒珏自然知道她是看他的玉佩出神，才这样失态，毕竟目光是落到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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