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夏凉只是掀了掀眉角，端端正正地去打量顾冬暖的神色：“你先前……是个戏子么？演得可真好。”

　　面上一派和熙，底下当真是可怕。

　　“槿月姑娘，你怎可这样诋毁我。”掩嘴笑笑，玉白的一张脸几乎生出光彩来：“我这不过是见槿月姑娘好端端的，替槿月姑娘欢喜么？”

　　“是啊，可惜了顾小姐的一番苦心。”顾夏凉语气淡淡的，手里握着一把长剑，是槿月惯常用的，顾夏凉看得出来，便带在了身边。

　　“无妨，不过是失算了罢，教槿月姑娘知道了，往后做得隐秘些，也不这么轻敌。”

　　她掩口咯咯地笑出来，声调清脆，晨光下洁白无瑕的一个人，无论是谁见了都只觉得春风拂面。

　　偏偏，顾夏凉看着此时的顾冬暖，浑身发冷，几乎作呕。

　　她不知道顾冬暖与槿月之间有什么矛盾，只是她如今用的就是槿月的身份，自然要与顾冬暖对着干。

　　可是她也是真真切切地想到顾冬暖的所作所为，叫她恨不得早些揭开她的面具。

　　“是么？顾小姐莫要继续失手，毕竟，接连失手也是怪丢人的。”顾夏凉也笑起来，玉笋一样的指拨弄着剑穗，漫不经心。

　　“不会的，冬暖一定会尽力，自然不会再失手。”她颊边浮起一对梨涡，雪白的一张精致的脸，笑意融融。

　　剑锋破开空气，一阵嗡鸣。

　　胸前的一缕发丝被杀气震得漂浮起来，悠悠坠地，极湛然的亮光在眼前一晃。

　　顾冬暖好不容易看清东西，才惊觉脖子一凉，眼前的女子眉眼冷丽无双，长剑直直抵在她的脖子上。

　　一阵恍惚，顾冬暖忽然想起另一个人。

　　是她叫了好多年姐姐的那个人，眉眼也是这样冷丽华贵，美得可以叫万物失色。

　　那个人叫做顾夏凉，光华万千的天之骄女，表面上清冷傲气，私底下又时常一副随和迟讷的模样。

　　其实她知道槿月与顾夏凉的不同，因为她太了解她的姐姐。

　　槿月会隐忍，她诸多的刁难槿月都会装作不知道，甚至不以为意。

　　顾夏凉不同，她向来被捧在手心里，虽然性格丝毫不骄纵，但是骨子里清高，容不得一丝的羞辱。

　　而从前，也确实不会有人会羞辱她，只会有人仰望着她。

　　“槿月姑娘这样把剑指在我脖子上，就不怕王爷怪罪？”顾冬暖约莫是最懂得如何伪装的，现在还是一副笑意融融的模样，歪着头，天真明媚。

　　纤长的十指紧握着剑柄，流苏穗子曳落下来，执剑的女子长眉微蹙，目光冷冽。

　　漆黑的长发泄下来，一身红衣似血，雪白的一张脸，如血落冰雪般诡艳。

　　“若是因为胆怯，便放过有深仇大恨之人，也没有苟活的意义。”顾夏凉紧紧盯着顾冬暖，她是真的恨，长剑握在手里，真是恨不得一下子划下去让顾冬暖这个人从此消失。

　　窗外池塘微风乍起，惊起一池涟漪。

　　“去年御赐的菊花开了，陪本王过去喝酒罢，恰好是新酿的桂花酒。”

　　有人摇着扇子走过来，一袭大红衣袍，领口松松垮垮，腰带也系得随意。

　　极长的发也未戴冠，只用大红的发带系了，半束半散地落在肩头。

　　这样随意的打扮。

　　偏偏，有一副极好的皮囊，艳若好女，玉白的脸，阴柔得美艳异常的眉眼。

　　若是不仔细，会让人认作女子。

　　“王爷。”

　　顾夏凉松开手，长剑便不再架在顾冬暖脖子上，雪白的剑尖指在地上。

　　姬昳没有将目光落到顾夏凉身上，径直将顾冬暖带了出去。

　　顾冬暖对着她挑衅一笑，然后别过头去。

　　细碎清脆的环佩声响远，顾夏凉才转过身，回到房间去，剑尖在地上拖出痕迹来。

　　槿月是谁，她全然不知，只是看摆设知道是个有武功的女子。

　　至于为人处事，约莫是与她自己有些想的，顾夏凉想着。

　　明明和顾冬暖水火不容，偏偏住在一起，更是奇怪了，偌大的恭亲王府又不是只有一间南苑。

　　“槿月姑娘，王爷唤你过去。”

　　来的是个小丫鬟，通报完就垂首立在跟前，老老实实的模样。

　　可是，她不能掉以轻心。顾夏凉猜度着，真的槿月可能已经不在了，或是不会回来了。

　　万一这是顾冬暖的算计呢，就算顾冬暖不至于用这么浅显的计谋，可她到底要小心些。

　　长剑被她握在手里，还悄悄在袖子里放了个暗器匣子，不过她不知道怎么用。

　　以前在书里见过，所以知道大致的结构，也就认出来了，具体用法倒是可以再试试，也说不定有用。

　　“你去把房间收拾了，我要去王爷跟前。”

　　她随手对一个正在扫地的丫鬟道，便跟着出去了。

　　倒是留下那个丫鬟一脸疑惑，从前槿月姑娘可是从来不让人进房间的，怎么如今倒是转了性。

　　穿花拂柳而去，桂花树下坐着两个人，执杯对饮。

　　“你怎么来了？”姬昳皱眉，丝毫不掩饰厌恶。

　　顾夏凉只是行礼，接着朗声道：“是她说王爷要我过来的。”纤手一抬，就指向先前的丫鬟。

　　那个丫鬟一时被有些惊慌，目光落到顾冬暖身上，定了定才给姬昳行礼。

　　“是我叫槿月姑娘过来的，这里景色极好，不如共赏，”抿唇一笑，“只是槿月姑娘向来不喜欢我，便借了王爷的名头。”

　　笑靥如花的模样，将手里的酒杯递给姬昳，举止端庄得体。

　　顾夏凉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只是沉默地站在旁边，毕竟要姬昳开口，她才能决定去留。

　　“既然来了，便坐下罢。”

　　姬昳看起来没有什么兴趣仍旧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顾夏凉，将顾冬暖递过来的酒杯接过，一饮而尽。

　　顾冬暖的手拂过茶杯，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子磕在杯沿上，叮当一声脆响。

　　“快坐吧。”

　　脸上浮起一个虚虚假假的笑容，对着顾夏凉有懒得掩饰的厌恶。

　　顾夏凉看着顾冬暖看得心烦，便移开目光去，眼见着栏杆外的湖面落进一枚桂子，涟漪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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