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齐皇眉宇一横,倏而便平静看不出丝毫,冷声道,“赐座。”
“楚曦姑娘果然天姿绝色,朕这后宫佳丽三千怕是也不及姑娘分毫。”
瞻齐皇嘴里虽是赞赏,可那眼底鄙陋依旧是藏不住。
梁凤和微垂臻首,琵琶紧了紧,有些怯懦,红唇张盍了半晌,也道不出半句话。
见梁凤和这般,瞻齐皇疑色暗生,剑眉挺拔,重哼一声,“怎么?楚曦,有本事置醉红楼于死地而后生,却没本事答复朕一二不成?”
凤眸轻抬,任由他不住打探,指拨琵琶弦音长,笑语嫣然泪不断,“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
瞻齐皇眉宇间满是戾气,青筋似是跳动着,看得一旁的李斌也不敢再开口,只得唯唯诺诺站立一旁,身居高位者手扶龙椅,缓缓而起,一步一踏如履对面人的心尖。
皇冕金珠坠得满响,声声入耳寸寸洪柱,“楚曦,朕让你前来是助兴而不是扫兴。”
眸光亦是不甘示弱,弹琴的指紧扣弦间空木,一股子情绪似是压抑难倾,面前的男人,高高在上,权势滔天,一句话便可定生死。
见梁凤和不曾应答,瞻齐皇微眯黑眸,危险气韵无一不四发四散,沉闷的气息越发凑近。
凤眸来不及躲闪,男人便一手扼喉,一手翻过手腕衣袖,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呃…咳咳…”
死之前想必便是这般感受,没了呼吸,没了自由,生死尽在眼前人手上。
梁凤和这样想着。
喉脖力道并未丝毫减弱,因着力大,凤眸涨腾得猩红,死死盯着眼前人似是要将瞻齐皇这副如狼犀利狠辣的眸光牢牢记在脑海里。
她梁凤和若不死,他日定讨一份公道!
瞻齐皇冷笑,黑眸深邃如海扫过那光洁臂腕,果真是不贞不洁之女子,扫过李斌,他正瑟瑟发抖,瞧见目光,浑身赫然一个激灵,便是匍匐低下了头。
视线移回,那抹猩红那般刺人,眼前女子又似是有一股子那般倔强,瞻齐皇紧了紧手上力道,笑得全然不在意,“恨朕?”
梁凤和双臂蓦地松开琵琶,本能僵直抓箍着男人扼喉的手,欲图将其指一根根掰开。
瞻齐皇似是在看一个徒劳挣扎的废物,眸中不屑厌恶毫不掩饰,抬着脖子便是将人举起于半空。
凤眸前晶莹依稀可见,一道两道重影叠叠,模糊了的或岁月,或豆蔻,最后一丁点意识亦是残存不见。
见梁凤和已然昏迷沉去,李斌欲言而止,“皇上…”
黑眸深沉陷入思索,手上力道也不觉松了松,白衣蛱蝶似是翩翩飞舞而落,羽睫尚且沾染晶莹剔透玲珑,袖袍迎风呼呼扬起,未及落地,便是落入一人怀抱。
如若睁眼,便是能瞧见红衣一袭丹凤眸中不可避的心疼之色。
瞻齐皇微眯危险的眸子,字字句句带刺,“少徒不在国师大人屋子里闭门修炼,却跑来朕这儿,真是规矩。”
君临渊身着红衣,长发一侧微绺几股带着蜿蜒银饰披于肩,丹凤眸缘红粉如焰妖冶逼人,泪痣一颗亦是相得益彰,玉指纤长微理发梢,妩媚似是自骨子里而生而浓,红唇盈泽欲滴似是浸了朱砂泪,“皇上此言…差矣,临渊可是老远便听闻皇上这儿来了个美人。”
“这便是来瞧瞧。”
“哦?”瞻齐皇微眯眸子,满满疑色,思及他如今身份,剑眉舒开,便是迂回折转笑得看不出丝毫,“既是喜欢,朕将此人赏你便是。”
“皇上此言差矣,临渊可是喜欢…自愿的。”
君临渊丹凤眸轻眨看不出情绪,哪怕隔得甚远,瞻齐皇也不得不说此人妖媚入骨、媚在他身上诠释并不需太多,只一双眸,一根指便是足矣。
“算算国师大人有你这徒弟这般多年,倒是不曾听闻他…”瞻齐皇话中有话,剑眉挺拔,黑眸中尽是打量,仿佛不愿错过丝毫,语气中透着惋惜,“罢了罢了,娶妻生子一事急不得。”
君临渊捻过青丝,任由男人眼中期待,仿佛未曾意会般转移话题轻笑道,“皇上说的极是,昨朝佳人昨暮雨,感情一事…”丹凤眸触及怀抱梁凤和那阖闭虚弱的眸,或心痛,或贪恋,“昨日不喜欢的谁知今夜又会不会想起,喜欢的…”
“翌日又会不会抛诸脑后…忘得干干净净。”
饶是一向心硬,瞻齐皇眸子一缩,倩影一抹或相依偎执手而笔,或提剑杀伐护重重围,便是摇头苦笑,“罢了罢了,想来也是朕思虑忧心过多,你带着她下去吧。”
“皇上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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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紫华服站立在外,任由冷风瑟瑟吹抖,眉上寒星泛滥,枝叶斜疏影,倒映水清浅,俊逸容颜棱角分明,黑眸澄澈不泛丝毫杂质,瞥见那一抹嫣红,脚步快了快,“她怎样?父皇可有为难?”
君临渊环抱着,丹凤眸睥睨身旁人擦身而过,任由梁紫行站立不稳趔趄踉跄步子,冷笑重哼不屑,“梁紫行,你瞧瞧,现在你什么样子,邋遢?废物?”
“…”
梁紫行黑眸锁在女子喉脖上深红勒印上,心下一痛,正欲上前将人一拥而过,君临渊微眯丹凤眸闪身而过,只余下一片残影。
君临渊冷笑,“梁紫行,你果真分不清局势,她放你身边,梁瞻齐势必疑心不散,届时不死必伤,你当真是将人领去?”
梁紫行默了默,唇齿摩挲半晌方哽咽着挤出只字半语,“她受伤了…”
他只想看着凤和巧笑嫣然,一身无牵无挂,而不是如今磕磕碰碰浑身累累伤痕。
“这位姑娘伤势既是不允延拖,微臣可否容请七殿下莫要阻拦耽搁呢?”
君临渊混夹磁性的黄鹂清音淡淡不掺杂丝毫敬意。
“她…便交给你了…”
轻飘飘的声不知哽咽多久才开了口,红衣行至院林,远远听见唇角讽刺一勾,转身瞧着那抹背影孤寂,丹凤眸睥着仿佛在看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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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阁
紫香炉熏香蒸腾不止,室内氤氲清雅,朦胧睁开双目,疲倦地抬了头,揉揉肩起了身,掀开青帘帐,墨发顺着披落下,哗啦啦般柔滑,鼻尖萦绕的梅竹清香缠腾蓦地一个抽泣。
好久未见…
熟悉的他,曾经陌生那般…
再见,也是心中滋味百般。
梁凤和鼻尖抽啜着,闭了帘欲调整心绪,娇声微微唤道,“姑娘,醒了吗?”
“!”
调整好情绪,帘掀,白仙衣,娇女妆,古玉簪,碧落颜,玉滴唇,玉指柔荑纤长看不出半分虚弱,英挺眉宇下羽睫微颤。
青衣萝下,女子端着一碗热粥脚步沉稳,每一步走得皆颇为具风骨之意,凤眸闪过异色,正有几分警惕,女子身上梅竹清香沁人心脾让梁凤和不由得松了不少戒备,“你是谁?怎会在此地?”
女子轻笑,“姑娘,奴婢青萝,天冷了,喝点粥暖暖吧。”
指尖一愣,接过察看无异样后开口道,“是你救了我吗?”
青萝面色平静,并未直面回答,“姑娘,有些事,知不知晓都一样不是?”
“…”
一样吗?
还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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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雅阁?”
出了室内,梅花飘飘洒洒打落跟前,四周竹叶丛密,稀疏暗影漂泊西南,美景佳辰恍若隔世,凤眸阖了阖,仿佛那年那日,红衣一袭自空中飘落而临,一颦一笑如画如妖。
“是的,姑娘。”
目光移了移,看向青萝,“你是哪个宫里的宫女,怎的未曾见过你?”
青萝抬起头,眸色微凝淡扫而过,“姑娘,您也是在这儿深宫待过一阵的人,有些问题,不深究反而会更好一些,您说是吗?”
凤眸闪过疑窦,宫女说话行事比宫中某些主子还嚣张,梁凤和敛了敛气息,笑得颇为无害,“那我若定是要深究,你该当如何?”
青萝眉目淡然,径直走近古玉石桌,指尖摩挲桌纹一字一句相思句讽刺一笑偏生摇头冷然道,“有一个人,日日夜夜苦时,痛时,以指镌刻相思,如此回答,姑娘可曾满意?”
“…”
臻首微垂,梁凤和抬步走近指白也随之摩挲不止,磨石粗糙却是平坦,想必是有人经常打理过,凤眸不觉湿润,擦拭过干涸其上的血渍低下头道,“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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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九守在傲雪红梅楼下,一见梁凤和下了车辇便急着凑上前,抓着她不肯放,语气满是关切,“姐姐,听她们说你被狗皇帝叫去弹奏琵琶,他可有刁难?”
“小九,外面凉,进屋子里说吧。”
如今岁暮冬寒,梁凤和解了青萝给的貂毛披风,盖在朝九身上。
朝九微微粉紫的脸庞如瓷玉咧开嘴笑了笑,“姐姐对小九真好。”
因着近日着实时期紧迫,便随了朝九性子,让朝九叫她姐姐,对外朝九是楚曦收养的妹妹楚小九,对内朝九依旧是那个天真烂漫的朝九。
青萝不言语,目送梁凤和安全步入傲雪红梅便收了队伍而去,整个过程神色淡淡看不出丝毫。
葵窦居
“小姐,尹尘落榜。”
梁凤和正浸泡淡茶的手一怔,熏腾热气伴着暖流灼了不止一丝半点,朝九急着正欲上前敷一下,梁凤和握住茶杯紧扣冷笑,“梁瞻齐…”
你当真是哪怕把你自小养大的凤和余地驱尽也不留半分机会。
梁凤和深呼大口气,眉眼缓缓展开笑意,兰息薄唇淡淡,“他人何在?”
“他说无颜再面对小姐,便已经下乡了。”
她扣茶杯的手蓦然一颤,起了身推开窗棂,底下依旧是一幅幅难以入眼的腌臜画面,凤眸阖闭,淡淡道,“你身子骨弱,该在屋子里多歇息的。”
朝九一愣,杏眸如星轻眨,明媚一笑,“哪有,朝九身子骨可硬朗了。”说着朝九粉拳便是朝肩上敲锤而去,一时朝九身子向后踉跄不少,咳咳声亦是不断,“咳…咳咳咳…”
她转身接过朝九飘飘曳曳如纸孱弱的身子,眸中心疼难掩,“别硬撑,我这便带你去寻那位仙师。”
朝九终是缓缓吐字,“小姐,朝九不用的,这是老毛病了,就算找着了,也不过多活几年岁,于朝九而言…并无差异的。”
她心疼地拂过朝九柔顺的发,怀抱得极紧,寒风中烛光下,悬梁碧帐,她苍白容颜看不出丝毫精神,心下沉了沉,紧攥拳头,暗自下了决心,看来不能再拖了…
“小姐,青衣走了,狱炼军没人引导,不如让朝九…”
还不待朝九说完,梁凤和生冷打断道,“我说过了,这些事不该你操心,我自有分寸。”
朝九欲语又止,“可是…”
“够了,你只配做杂事!”
松开箍着朝九的臂腕,任由朝九掉落在地,凤眸里眸光芒刺冷冷齐刷刷根根射入朝九眸底,余下的背影亦是不掺杂丝毫犹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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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山窟
漆黑山窟里茫茫不见边际,脚下渗水一踏而过,偶有几只蝙蝠飞翔而过,不掠影不带风,钟乳石滴坠寒水落在眉前,绕着步子,任由罗襦裙裾打湿旋身,几滴飞雨各自溅于壁上。
乌门霎时而开,如若细看便是能瞧见门上沾染不少致命毒液,甚至偶有蛛皇结网泌液而过,凤眸冷冷淡淡掠过左侧叩头,珠钗取下轻抬十分二三,不多不少,乌门赫然而开。
若说外室惊险也罢,内室亦是八方格局,以阴阳乾坤为隔,五元五术为局,误破一方则挪移室内之局,门有相似却包罗万道。
梁凤和抬步快然上前,瞥见一旁正关押几十名男人处罚的林坚,对耳旁骨鞭鞭笞声恍若未闻般,冷冷道,“辛苦了。”
耳边传来主子声音,林坚收了鞭恭敬低首道,“楼主。”
水狱里男人个个满怀期待的瞳孔赫然失了神,惊恐,畏惧,若说林坚这个司狱已然让他们恐惧,那楼主这个名讳则是闻之恶鬼皆丧胆,避之不及。
如此怪异循环的训练方式不得不说是不要命的,若说皇宫有三千佳苑,那寒山山窟便是三万魔魇,一人若是想死,此处会有三万种让你死而不得的酷刑。
“这些人,目光不够冷,毅力不够决心不足,罚!”
冰冷的声如同鬼咒般一道道鸣响着,几十名男人目中染火,敲打手上枷锁硬生生砌出几条裂纹,钢筋铁骨质,脖颈铁盔材质锻造的锁链蓦地被林坚一拉,皮肉间灼烫烙下的印深刻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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